第126章說客

遠處朝廷官軍軍營內，聽到喊聲的將士們頓時也是欣喜若狂，他們彼此之間發表自己的看法。

“皇上贏了，這肯定是皇上贏了！”

“沒錯，皇上那麽厲害，怎麽可能不贏呢！”

“哈哈，真的是太好了，皇上威武啊！”

“……”

興高采烈的討論，最終匯聚成了一句話:“吾皇萬歲！”

這個聲音，驚天動地，在太行山裡回蕩，驚起飛鳥一片！

而作為當事人的崇禎皇帝，看著面甲都摔掉的張天琳，淡淡地問道:“要不要重新比過?”

張天琳要是不服，完全可以再找理由，比如說他的長槍太長，變成先下手什麽的。

事實上，崇禎皇帝從看到他拿一把大斧就知道，單挑肯定贏。

因為大斧是要掄起來砍的，那會顯得更短。而長槍卻是可以直接捅，反而最能利用長度。

有了長度的差距，甚至可以不刺人，而先刺馬，即所謂的射人先射馬。不過崇禎皇帝有把握，自然就不用這麽做了。

這個張天琳，比周遇吉都不如，還對自己不服氣，難怪要喊大戰三百回合！

此時，地上的張天琳，看到崇禎皇帝收回了長槍，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轉頭看向固關城頭，大聲喊道:“兔崽子們看什麽，沒看到老子輸了麽?都下來，開關！”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不由得有點意外。

沒想到這個張天琳沒有耍賴要重來，遵守了諾言開關！看來，應該算是一條江湖好漢！

看到這邊的比試有了結果，方正化和周遇吉等人也快馬趕了過來，簇擁著皇帝，防備著垂頭喪氣的張天琳。

其中兩個錦衣衛親衛上前，準備綁了那個賊將。

而張天琳見了，也沒反抗，一招敗於皇帝之手，似乎也把他的魂給打沒了。

但是，崇禎皇帝看到了，卻是製止了兩個錦衣衛校尉的動作，然後對略微有點詫異的張天琳說道:“朕說過，朕贏了，朕任由你去留，絕不刁難。你說話算話，朕身為一國之君，亦是說話算話！”

張天琳一聽，頓時愣住了。

說真的，他還真沒有把皇帝這話當真。就如當時他在單挑前所想，打敗了皇帝就把他給抓了。

只是沒想到，竟然一招就敗在了皇帝手中。那麽多人聽著，看著，他要是不遵守諾言，那以後何以讓手下服他，讓江湖中人怎麽看他，還信不信他?

為此，他已經是認了，開關，任憑皇帝處置了！

結果沒想到，哪怕他之前對皇帝出口不遜，但是皇帝還是大人有大量，竟然還是遵守他的諾言！

說真的，這種信守承諾的事情，他在李自成身上都看不到:當初口口聲聲同生共死的兄弟，都有好幾個死在李自成手中了。

此時此刻，張天琳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固關城裡，大順軍的守卒從皇帝武勇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之後，聽到他們主將的話，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伱，一時之間，誰都沒了主意。

難不成就真的把固關輸掉了?

他們在朝廷的眼裡，可是反賊來的。一旦落在朝廷官軍手中，是不是會沒命?

但是，他們的主將確實是輸了，如今甚至都落在官軍手中！

怎麽辦?

正當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時，就聽到張天琳在城外罵開了，點名他的親信，一個個罵過去，總之就是群沒義氣的東西，要陷他不義。

這麽一罵，張天琳的親信就尷尬了，有些想去開門獻關，但是，大部分人卻是不動。

正在這時，

就聽到周遇吉也在外面大喊了起來:“固關外無援軍，此時不降，又能堅守到幾時?李賊都拋棄你們了，你們還要替他賣命?”聽到這話，張天琳的親信便不管其他人，去開門了。

其他人見了，也都是垂頭喪氣的，並沒有阻止。

事到如今，他們是認命了！

於是，劉九卿這邊，便連忙去領了軍隊接受固關。

固關本關這邊有三千多守軍，都棄了兵刃，垂頭喪氣地站在關內廣場上，等待朝廷官軍這邊的發落。

在朝廷軍隊徹底控制了固關，並且沿著長城防線去接受娘子關時，崇禎皇帝便在剩余將領的簇擁下進城，到了廣場這邊。

看到他到來，能看到很多大順軍軍卒在垂頭喪氣之余又帶有一些不安。

崇禎皇帝看了一眼同樣垂頭喪氣似乎認命的張天琳，然後便開口大聲說道:“朕說過，朕贏了之後，任憑你們去留。如果你們想繼續追隨李賊的，他如今已逃往山東，你們可以去尋他。如果你們不想再當賊的，可以從軍，也可以回家，任憑爾等選擇。只是記住，下次遇到朕領軍征討的時候，不要抵抗，便不會死！”

聽到這話，所有大順軍軍卒都非常震驚，一個個抬頭看著皇帝，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惜真定城裡的那些俘虜，沒有人來這裡的，要不然，有真定城裡的那些俘虜先給他們所說，就不會如此詫異了。

此時，張天琳又一次聽到了崇禎皇帝這話，並且還是對著所有人說的，那就肯定不是假的。

這一下，他的震驚也是溢於言表，一直看著崇禎皇帝不說話。

靜下心來，他就又想起眼前這位皇帝，在代州的時候的一些事跡。如今結合起來看，好像能說明，皇帝就是這樣講義氣，講誠信的人！

這樣的皇帝，只要還有點良心，誰不認為這不是好皇帝?

崇禎皇帝看到他們都不說話，便再次開口說道:“晉地百姓還須朕去賑災，沒時間耗在這裡，盡快決定吧！”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要離開。

外面的大營還在整頓收拾，開進固關之後便可以入晉地去賑災了。事情很多，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忙。

讓崇禎皇帝沒想到的是，看到他要離去，立刻就有人大聲喊道:“我想當兵，當朝廷的兵！”

有了第一個，就有越來越多的人，紛紛喊著同樣的話。

“我也要當朝廷的兵。”

“我也是！”

“……”

崇禎皇帝聞聲看向他們，最後竟然聽到張天琳也是結結巴巴地對他說道:“皇上，我……我能當朝廷的兵麽?”

他罵過皇帝，心中忐忑，覺得估計是不可能的了。

崇禎皇帝聽了，便問他道:“你投了朝廷的話，你家小怎麽辦?”

聽到這話，張天琳心中一喜，連忙回答道:“沒事，我的人的家小都在固關的。”

回答了之後，他又連忙說道:“你……你是個好皇帝，我們服你！”

其他人聽了，立刻附和道:“我們服你！”

雖然他們沒有用敬語，但是話語間，卻是滿滿地崇敬之意。

崇禎皇帝聽了，表情嚴肅地說道:“一旦成為朝廷官軍，朝廷不虧待你們，你們就絕不能再降賊，否則定斬不饒！”

聽到這話，張天琳立刻跪了下去，仰著頭大聲說道:“要再當賊，我就是狗娘養的。”

他的手下，三千來人，跟著一起跪了下去，同時大聲保證道:“要再當賊，我就是狗娘養的。”

崇禎皇帝聽了，當即點頭道:“好，既如此，回頭各總兵便會來挑人。”

他既然決定了要佔領晉地作為根據地，那就需要不少兵力來把守各個關卡隘口，以及各個城池，就他目前手頭的兵力，肯定是遠遠不夠用的。

這些大順軍的軍卒，至少是有打仗的經驗，可能和精銳軍隊去野戰不行，但是作為地方軍的話，還是可以的。

當然了，肯定不能整建制地用，而是要分拆。好的兵就挑到京營裡面，其余的兵就混合到地方軍隊或者屯田軍中。

等他大概安排了這些守軍之後，京營主力便押送著一車車的糧草開進固關了。

不過此時，天色已晚，崇禎皇帝決定在固關過夜，次日再出發。但是，大軍的夜不收卻已先派出，一邊為大軍在前方探路，一邊把他攜糧草入晉的消息散布出去。

入夜，崇禎皇帝把張天琳傳了過去問晉地情況。

或許是已經被方正化私下教導過了，或許是以後要在崇禎皇帝手下討生活，張天琳顯得規矩了許多，一些禮節也做得到位了。

見禮之後，他聽皇帝問起，便立刻恭敬地回奏道:“晉地確實到處都是饑荒，原本留守太原的……賊軍等不到糧食，本來想出固關去尋殿……李賊，但是我得李賊嚴令，不能放人出去，因此就沒給過。後來聽說，那些賊軍都逃往南邊去了。”

崇禎皇帝聽了，想了下又問道:“那忻州的情況呢?”

“回陛下，忻州那邊更早出了饑荒，人都逃往太原這邊來了。”張天琳或許是猜測皇帝想知道更多點情況的，便又補充道，“代州那邊的朝廷官軍不南下，聽說還攔著人不讓往北方過去。”

崇禎皇帝聽了，眉頭頓時一皺道:“真有此事?”

聽到這話，張天琳有些猶豫，過了一會才回答道:“只是聽說，不知道真假。”

崇禎皇帝聽了，把這事記在心裡，然後又問了些晉地的其他事情之後，便看著張天琳問道:“你自己說說看，朕怎麽用你，才能發揮你的才能?”

張天琳一聽，頓時無語:“……”

他當然想要皇帝重用他，但是真讓他說，他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說自己會領兵打仗?可之前又在代州被皇帝伏擊而遭活捉，如今在固關和皇帝單挑都走不了一招。

此時此刻，面對皇帝，讓張天琳感覺自己就是廢物一個。

看到他有些尷尬的不說話，崇禎皇帝便看著他說道:“讓你當個普通的兵，怕是不樂意吧?可讓你當個將領的話，你又不是主動獻關，沒有功勞不好封。”

聽到這話，張天琳頓時有點急了。這不行，那不行，會不會把他給砍了?

不過想想皇帝是個遵守承諾的人，殺估計是不會殺他的。

一如崇禎皇帝所說，張天琳要去當個普通的兵，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是又沒有功勞！

此時此刻，張天琳很是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樣的話，不如獻關投降，就不用如今這樣尷尬了。

心中一急之下，忽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當即帶著一點興奮，向崇禎皇帝奏道:“我可以把陛下的好說給其他兄弟……賊將聽，就比如說，陝西那邊還沒人知道我已經降了朝廷，我回去看情況說說，說不定能說動一些人降了陛下！”

他知道李自成在山東，那他就不怕了，反正秦晉兩地交界，回去也是方便。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頓時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那李自成領大軍在山東一帶晃悠，如果能抄了他的老巢，那肯定是不錯的。

就是可惜自己沒時間，要不然這個時候領兵殺入秦地，在李自成大軍都不在的前提下，還真有信心重新奪回秦地。

要知道，秦兵可是天下少有的好兵源，並且有潼關之險，如果能佔下來，也不容易被流賊禍害，可以算是收復一地是一地的。

張天琳說完話時，一直在看著皇帝的臉色，見皇帝果然露出感興趣的樣子，便連忙補充說道:“留守西安的老田……田見秀，被李賊封為澤侯的，他就是一個比較心軟的人，如果把陛下的事情說給他聽，我覺得他可能會歸順朝廷。”

田見秀?崇禎皇帝聽了，想了一下便想起來了。

歷史上的記載，就說他為人寬厚，能得眾心。

甚至還有事例記載，說在一片石之戰後，李自成逃回西安後，命令田見秀殿後，讓他把帶不走的糧食等庫存物資和官舍全部燒毀，以免資敵。

但是田見秀卻以“秦人饑，留此米活百姓”為由，沒有執行李自成的命令，隻把東門城樓和南月城樓點燃，便趕去告訴李自成說已經遵命辦理。

想到這個，崇禎皇帝當即微笑點頭，對張天琳說道:“如果你真能說動田見秀棄暗投明，便是大功一件，朕可以給你兩個選擇，或者先當個遊擊隨朕征戰天下，或者當……”

他的話還沒說完，張天琳就急忙打斷說道:“選遊擊，跟陛下……”

剛說到這裡，他看到崇禎皇帝身邊一直站著不說話的方正化冷眼看著他，頓時回過神來，他好像無禮了。

於是，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連忙請罪道:“我犯了禦前無禮之罪，還請……請陛下恕罪！”

能跟著皇帝征戰天下，怕是每個武將都最樂意的了，他一激動之下就犯錯了。

對此，崇禎皇帝只是微微一笑，就這種江湖漢子能眨眼間改變脾氣，那就是怪事了。

於是，就聽他對張天琳道:“朕寫一道旨意，你帶去給田見秀，如果還有其他人，也是可以的。都是朕之子民，朕不希望多流自家血！”

聽到這話，張天琳當即大喜。

有皇帝的旨意在的話，那就更方便他去遊說了。

於是，他奉旨去挑了幾個老兄弟，然後回來見皇帝時，皇帝已經寫好了聖旨交給他，並且皇帝對他們幾個還鼓勵了一番，讓他們好好努力，他們才回去準備，定於次日就出發。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門口之後，方正化便笑著向崇禎皇帝奏道:“陛下聖明，彈指間便讓流賊內部反了，回頭李賊得知老窩出了事，怕是會氣吐血。”

崇禎皇帝聽了，笑著搖搖頭道:“如今說這個還早，至少等到他真能說服幾個賊將來歸再說吧！”

這也是隨手一布局，能成就最好，不能成，也沒多少損失。

說完這事之後，他正準備問問城中其他情況時，忽然聽到外面隱隱有一些喧嘩聲。

夜色寂靜之下，能聽得出來，似乎是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方正化也聽到了，沒有眉毛的眉頭一皺，便向崇禎皇帝說道:“萬歲爺，奴婢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崇禎皇帝聽了，便站了起來道:“朕自己去吧，順便看看這太行山上的夜景！”

都說後世汙染嚴重，看不到純淨的天空。

崇禎皇帝自穿越過來，一直在忙，也沒顧得上其他。此時身在太行山上，又是夜晚，就動了下這個心思，便想出去走下了。

方正化一聽皇帝這話，頓時很是高興。能放松一下，就可以少操心一分皇帝的身體。

於是，他便陪著皇帝一起走出了大堂。

此時，剛好輪值的總兵之一魏師貞匆匆而入，就在院子裡見到了皇帝，便連忙稟告道:“陛下，似有很多人連夜趕來，動靜不小，到了城外又無火把之類照明，隱於夜色中喊著救命。末將看不清情況，不知真實情況如何，不敢擅自做主！”

說話間，劉九卿也趕過來了，同樣對崇禎皇帝稟告道:“陛下，聽著似乎是災民，但也有可能是賊軍假冒！一般而言，普通百姓可不敢走夜路。”

崇禎皇帝聽了，眉頭頓時一皺，沒有當場決斷，而是選擇去城頭上看看情況再說。

固關並不大，崇禎皇帝很快就到了西面城頭，還沒到呢，就聽到了清晰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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