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崇禎皇帝來說,倭國是必打的。至少當初在大同以藩王家財充作軍用的時候,他就承諾過分封他去倭國,從而揭開把國內藩王都分封出去的做法。
至於如何名正言順地攻打倭國,不好說因為他要封藩王去倭國,至少要找個名目才行。
本來的話,他是想以萬歷時期倭寇攻打朝鮮,對抗大明天兵為由。
但是這裡其實有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皇帝都換了三個。並且在倭國的掌權者也已經換了,還不是豐臣秀吉的後人,而是造反者。
如果以當初的理由去攻打,在道理上不是很說得通。
雖然說最關鍵的是看誰的拳頭硬,可是,師出有名與否,關系民心、軍心,也是很重要的。也是如此,自古以來華夏出兵,一般都會做檄文公告天下,以有道伐無道。
如今,鄭芝龍送來的這個消息,正好是給了崇禎皇帝借口。
看看,德川幕府也和豐臣秀吉時代一個尿性,對大明充滿敵意,竟然幫著大明的叛逆,助紂為虐,這是亡大明之心不死。
這麽一來,出兵就完全有理由了。
可以從朱元璋時代說起,倭人砍太祖皇帝派出的使者,歷代又有倭寇之患,還試圖從朝鮮侵略大明,如今又幫建虜叛亂,由此可知,倭國必須要討伐,要滅了倭國,才能永絕倭國帶給大明的禍患。
這麽一來,相信大明上下絕對能同仇敵愾,非把倭國滅了不可!
因此,崇禎皇帝就不想鄭芝龍去勸,就讓他們狼狽為奸好了。
等到大明平定了西南叛亂,再滅了建虜,估計要幾年以後了。等到那個時候,大明朝的海軍肯定已經打造得差不多,就正好興兵討伐倭國,給他們剃發易服,全部理了光頭,穿大明衣裳,焚倭文,再加移民,徹底滅了倭國。
當然了,這是遠期計劃。
崇禎皇帝開完會議之後,再單獨召見了鄭芝龍,詢問他海外的事情,特別是糧食籌集這個的情況。
至少當前的幾年,如果鄭芝龍能一直持續供應糧食的話,對於國內的民生恢復就能起到最大的支持。
鄭芝龍聽了,便表示他在倭國、南洋等地收購的糧食,都有不同程度的漲價,特別是在倭國,漲價更多,他已經不打算在倭國收購糧食了。
說完這些之後,他猶豫片刻,還是給崇禎皇帝稟告道:“大員那邊,末將以前曾遷移了不少福建人過去,他們種植的糧食,末將收購的成本也很低。但是今年下半年開始,島上的荷蘭人有派人和末將談判,說大員是他們控制的,如果要想繼續大規模收購糧食,他們希望末將免去他們的令旗費。另外,他們也派兵去向島上的福建人征收賦稅。末將打算和他們再談談……”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說道:“不用談,就直接告訴他們,不服就滾,膽敢頑固抵抗,就要他們連巴達維亞都站不住!”
別人不知道巴達維亞是什麽地方,但是鄭芝龍卻是知道的。一聽崇禎皇帝如此強勢的話,他頓時吃了一驚。
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提醒皇帝道:“陛下,那些荷蘭人雖然人少,可他們的火器精良,修建的堡壘易守難攻,不好打啊!而且……而且……”
崇禎皇帝聽得眉頭一皺,當即喝道:“有什麽話就說,休要猶豫!”
鄭芝龍聽了,便馬上回答道:“而且荷蘭人在這邊做買賣,末將其實也是能賺不少的。”
一聽這話,崇禎皇帝便明白,還是利益關系啊!
於是,他便嚴肅地對鄭芝龍說道:“
聽到這話,鄭芝龍連忙提醒道:“陛下,葡萄牙人打不過荷蘭人的。”
如果是其他明人,崇禎皇帝還得說是佛郎機人什麽的,但是鄭芝龍會多國語言,對於西夷的了解最深,崇禎皇帝和他說起來也沒什麽障礙。
此時聽了,當即一聲冷笑道:“朕不是說過要建立海軍麽?如果葡萄牙人聽話,我們就可以幫他們,還用怕荷蘭人?”
鄭芝龍感覺和皇帝聊起來也沒障礙,便直言說道:“在我大明沿海,末將確實可以插手他們之間的戰事,但是離得遠了,葡萄牙人還是打不贏荷蘭人的。”
崇禎皇帝聽了一笑道:“知道朕為何親來這雲貴坐鎮麽?”
鄭芝龍聽得不明其意,坐鎮雲貴不就是為了剿滅叛亂的土司和流竄到這裡的賊軍麽,還能有其他說法不成?
就算有其他說法,和自己剛才稟告的事情又有什麽關系?
心中如此想著,他當即回奏道:“末將愚鈍!”
崇禎皇帝聽了一笑道:“朕親自來此,意在緬甸宣慰司,要重新納入大明版圖,而後在西洋建立海軍基地!”
鄭芝龍一聽,頓時大吃一驚。
他是真想不到,皇帝竟然是這樣一個想法。
一般來說,甚至可以說,歷朝歷代皇帝,都視緬甸宣慰司為偏遠之地,毫無價值,甚至連雲南都不怎麽在意的。以至於前幾代皇帝的時候,雲南這邊都被緬甸宣慰司吞並了好幾處地方,但是朝廷都不了了之。
而當今皇帝卻非常重視緬甸宣慰司,其意是在西洋建立海軍基地,這可真是曠古未有!
當今皇帝要重視大海,提高水師待遇到和陸軍並列的海軍級別,原來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崇禎皇帝對海軍的重視,一下讓鄭芝龍找到了知音的感覺,特別對方還是大明皇帝,真的是太難得了!
可以預見,當今皇帝重視海軍之後,以後大明沿海,特別是福建人都將崛起!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了!
他正在想著呢,就聽崇禎皇帝繼續對他說道:“在西洋有了大明的海軍之後,以後整個西洋都是朝廷的勢力范圍,一如如今的東南沿海一般。到時候,大明朝的商人會遍布波斯、奧斯曼以及西夷各國。朕出兵保護他們,也為此收取更多賦稅,從而減輕農事方面的賦稅。同時商人交通西夷和大明,也會為大明的貨物找到買主,為國內的百姓創造更多的貨物,能賣更多的錢……”
在他的描述之下,一個未來的宏圖便展現在鄭芝龍的面前了。他是海盜出身,同時也是海商。皇帝的這番話,不需要過多解釋,他就能聽懂。
崇禎皇帝所說的這張宏圖,有的他是知道的,但是有的,比如說關聯國內百姓生活的,他以前從未想過,如今被崇禎皇帝這麽一說,他也立刻明白過來了。
也是到這時候,他算是明白,為什麽皇帝要把水師提升為海軍,如此重視大海,原來是因為這。
不是皇帝的個人喜好,而是朝廷利益所致,這樣的結論讓鄭芝龍更是放心,知道當今皇帝的宏偉藍圖一旦鋪開,哪怕皇帝百年之後,其他皇帝也一樣是會執行下去,是長長久久的。
認識到這點,鄭芝龍不由得對未來充滿了期望,就恨不得這一天早點到來。原本因為已經四十來歲,他都有點想好好享福,不再打拚的念頭就又變了。
這可以算是一個巨變了,正好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如果不能因此做些什麽而留名史冊,那就真的太對不起他這輩子了。
這麽想著,他在崇禎皇帝說完之後,立刻表態道:”末將願為陛下效死!“
這個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但是很顯然,誠意也是一次比一次足。
崇禎皇帝聽了,微微一笑。他的這番遠景,也是和鄭芝龍這麽說起來才最是痛快。
此時,他見鄭芝龍又一次表態了,便又笑著說道:“再說回來,對於荷蘭人的火器快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朕知道一種火炮的造法,會比荷蘭人的火炮射程更遠。等回頭,朕就交代兵仗局去試著打造,需要一點時間。”
他所指的,就是指線膛炮。不需要專業的人,只要看過明末歷史文,就一定知道線膛概念。至於實際操作,就讓朝廷的熟練工匠去嘗試便是。
所謂君無戲言,崇禎皇帝這麽說,鄭芝龍自然又是大喜。
一直以來,都是西夷的火炮更為厲害,這一直是他頭疼的原因。如今,大明朝自己要有比西夷更為厲害的火炮,那豈不是就能揚眉吐氣了。
特別是在陸地上,大員那邊的荷蘭火炮射程之外架起自家射程更遠的火炮,那荷蘭人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而崇禎皇帝,還在繼續給鄭芝龍分享對付荷蘭人的經驗,就聽他對鄭芝龍說道:“建虜對付我大明火銃兵的一個手段就是用車楯。就是平板車為基礎,在上面裝一個大的木牆,釘上被,牛皮有沒有都可以,澆濕之後一般的火銃就都打不穿,軍卒躲在後面就能接近火槍兵。當然,這個不能防炮,需要靈活運用!”
鄭芝龍聽了,不由得大為感慨道:“末將聽陛下一席話,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崇禎皇帝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武器都是死的,關鍵還是人。
特別是在這冷熱火器交替的年代,火器的代差還沒大到碾壓的程度。只要認識各種武器的優劣,合理加以運用,最終決定勝負的,絕對是人,而不是武器。
鄭芝龍這邊,此時更是有了想在崇禎皇帝面前多表現一下的心思,於是,他便又舊事重提道:“陛下,末將在德川幕府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願為朝廷去遊說,無須朝廷什麽條件!”
很顯然,遊說所引發的一些費用,甚至是答應給德川幕府的好處,他準備自己想辦法解決,不給朝廷增加負擔。
但是,崇禎皇帝聽了之後,依舊是搖搖頭,然後看著有點想不明白的鄭芝龍,他決定和鄭芝龍說說清楚,也需要他的支持。
因此,他便認真地對鄭芝龍說道:“雖然如今的德川幕府更關心其在倭國的地位,不想有其他大名學德川家康奪權,因此基本不和外面打交道而實施閉關鎖國之策。但是,朕看得清楚,倭國乃狼子野心之國,從太祖時期就不服王化,只要其國力強大起來,必然有野心之輩再覬覦大明朝。為此,朕決定在將來滅了倭國。就讓他們和建虜勾結好了,朕並不在意。”
鄭芝龍聽得大吃一驚,要知道,大明朝的太祖皇帝當年告誡過的,倭國乃是不征之國,沒想到皇帝竟然要去征討!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當年太祖皇帝也說過交趾也是不征之國,但是成祖皇帝還不是出兵滅了,然後改名安南。
那問題就來了,當今皇帝真的能和成祖皇帝相提並論?
當年可是永樂盛世,真正做到了萬邦來朝,是大明朝國力最為鼎盛的時候!
而崇禎朝卻是天下大亂,根本就和盛世無關。當然,這幾年皇帝確實變了,猶如成祖皇帝一般親自領兵,南征北戰,www.uukanshu.net 也快平定天下了。
他緊接著又想起皇帝剛才給她所說得布局,這前瞻眼光,特別是對大海和做買賣的規劃,卻是折服她的。如果真這麽實施,大明之強大,那是真的可以預估的。
想著這些,鄭芝龍還真想看看,再過十幾二十年的,大明朝會不會出現如同永樂盛世那樣的鼎盛。
正在想著呢,她就聽到崇禎皇帝對他說道:“你要做的,就是收集倭國的山川地勢,各地軍政消息,以備他日征討倭國之需!”
雖然鄭芝龍和倭國的關系很深,但是他如今是大明朝的平海侯,他是明人,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現實。聽到大明皇帝這麽交代他,他自然不會站到倭國那邊去,於是,他自然立刻答應了下來。
鄭森這次沒有跟來,而是留在京師太子身邊歷練,因此,鄭芝龍見不到他兒子,但是和皇帝一番深談之後,他也還是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另外一波人,卻因為崇禎皇帝而很不高興,他們便是造反的沙定洲等人,還很是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