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舅爺是客人中第一個提議的,說完話,他便首先一飲而盡,眾人也齊聲附和,共同飲了這一杯。但徐舅爺可是沒有馬上坐下,看樣子他依然是意猶未盡,還想要繼續表達他的意思。
“如今的年頭可是不太平,兵荒匪亂、盜賊橫行。端龍崗的人可是要擰成一股繩,合起來保家安村。雲二爺要扛起這杆大旗,帶領眾鄉親保護好咱們的家鄉端龍崗。
我要再提議一杯,大夥都要齊心合力保護好全村安寧,別做出賣鄉親們的事情,這樣全村才能安康,大夥要是同意我的話,就都喝幹了,提議酒也要好事成雙嗎。”
眾人再一次附和著徐舅爺的話,依然興高采烈地碰杯喝酒,大多數人都沒有太理解徐舅爺的意思,可能即使理解了,也不可能會去揭穿,畢竟這是雲二爺在設宴,不能破壞這其樂融融的氣氛。
這個耿直的徐舅爺,不該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讓王二爺怎麽去想,都是鄉裡鄉親的,不該去揭人家的傷疤,你看王二爺不是有些臉上掛不住了嗎?他也乾咳一聲,表示有話要說。
“我那不孝的兒子就是個胡子、土匪,家門不幸啊!但我敢打保票,決不會讓這畜生到咱們村子裡來禍害人,他要是來了,咱們大夥就合起來打死他,也算除去了我一輩子的心病。
這些天我的身子一直不太好,都是我那個不肖的兒子給氣的,自從他去獨龍山當了胡子,我這麽多年來就沒有把心放平穩過,現在更是不能多喝酒,沾一沾表示一下意思。”
王二爺站起身來,哆哆嗦嗦地給大夥鞠了一躬。然後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也算是給大家敬酒了,但態度是誠懇的,看了也讓人心惜,攤上這麽一個兒子,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王二爺的兒子叫王佔魁,今年也有四十多歲了,他可是是獨龍山胡子大當家的,報號黑滿天。這是東山裡一帶最大的一隻綹子,號稱千人綹,僅上山的土匪就有四、五百人。
這夥胡子的惡名和勢力遍布方圓千裡,連大人嚇唬小孩都用‘黑胡子來了’來嚇唬。可見這獨龍山的土匪有多麽厲害,而‘黑滿天’的名號更是讓人心驚膽顫!
這王佔魁從小就惹事生非,生死不怕。十五歲的時候把鄰居家的房子給點著了,王二爺要打死他,王佔魁害怕就離開了家,跑到山裡去當了土匪。
可該王佔魁走鴻運,他後來被獨龍山老當家的看中了,入贅招了女婿,從而成了胡子們中實際上的二當家的。老當家的死後,他就成了大當家的,現在已經十多年了。
王二爺雖然與其子王佔魁斷絕了關系,但大夥心裡都明鏡似的,知道是怎回事。現在王二爺是和二兒子在一起過,前幾年王佔魁又把他媳婦連同一個女兒送了回來,一起住在王二爺家。
這一家八口人,連地都不種,而且還能吃飽穿暖,日子過得有模有樣,這不是胡子送的,又能是誰呢?只是大家都不去揭穿而已,反正王佔魁也沒有帶著胡子來端龍崗禍害過。
大夥雖然心裡明白,但嘴上卻都說:“王二爺早已與兒子斷了關系。壯士斷臂,全村人誰不知道。再說大當家的也從來沒回村子禍害過人,您王二爺就別老想著這事了。”
“五奶奶您多吃點,這炒雞蛋軟乎,過五月節就得多吃雞蛋。”
雲老太太有意叉開話題,她是怕大家繼續接著王佔魁的話題再嘮下去,這樣容易引起話不投機,傷了大家的和氣,也破壞了酒桌上和諧的氣氛,所以雲老太太連忙給五奶奶夾些菜放到碗裡,以轉移話題。
“吃呢,夠著了。您也吃吧,他們嘮他們的,咱裝聽不見。”
五奶奶是全桌年紀最大的,跟雲二爺家有點遠親,算起來還是雲老太太的長輩呢。當然,雲二爺請來的客人不是屯子裡有頭有臉的,就是跟他們家沾親帶故的。
“各位鄉鄰。我看咱們這屯子這十來歲、七、八歲的孩子可是挺多的,整天亂跑,這不行,咱們得合計合計是不是把學堂再辦起來?”
雲二爺一邊勸酒一,邊說出來了他這次設宴的本意。這可是件大事,屯子裡不能沒有學堂,這樣會耽誤下一代,就連自家的五貴子都沒有學上,整天亂跑。
“是得辦學堂。於先生走後,這學堂就荒廢了,這麽大一個屯子,沒有學堂哪能行?”
徐舅爺首先表示讚同,他可是識文斷字,對辦學堂當然會支持。雲二爺能提出這個事情,說明他還是屯子裡最清醒,最有遠見的人,必須給予支持。
“是啊,誰家沒有個半大孩子。這都民國了,不辦學堂哪能行呢?”
眾人也隨聲附和,特別是家裡有小孩子的人,也都希望屯子裡有學堂,即使讓孩子去混幾天,多少也能識個莊稼字呀,可不能去當睜眼瞎,被人看不起。
“現在早就不叫學堂了,叫學校了。”
四喜子不知怎聽見了,站起來大聲喊。但他可是不想再進學校念書了,憋得腦子疼不說,而且也不自由,還不如下地乾點莊稼活呢,反正家裡人也不會讓他累著。
“叫學堂也好,叫學校也罷,又沒有先生,又沒有地方,是得大夥一起想想辦法了。”
徐舅爺提出了辦學堂眼下的困境,他表示說應該先籌劃好了以後,才能考慮怎樣把學堂再辦起來。雲二爺覺得徐舅爺說的在理,不過這些個事情他已經想好了。
“地方好辦,就用原來的學堂,改名端龍崗學校。先生只要工錢給的足,我上城裡去請去。”
“那六妹子他姥姥家上那住去?”
雲老太太此時提出了異議,她倒不是反對辦學堂,相反也很支持,眼下五貴子就應該去學堂學習,再晚了可就把孩子給耽誤了。但用原來的學堂,怎也得給傻九子家安排個住處呀。
“這也好辦,先讓老三家搬到後院去住,場院裡的房子就讓九子他們家先住著。”雲二爺說:“關鍵的是先生的工錢怎出?大家說說應該怎麽辦好?”
一時飯桌上的人們出現了沉默。是呀,誰出錢給先生開工錢呢?現在請先生價碼可不低,不像於先生在世的時候,給多少錢都行,實在拿不出錢來也就算了。
“我看是不是這樣,屯子裡能上得起學堂的人家,都得讓孩子去,價碼也定得高點。上不起學堂的孩子想去的,價碼就定的低點。要是還不足,屯子裡的大戶多少出點錢補上。”
還是徐舅爺幫著出主意,大家也就沒有再表示什麽。雲二爺覺得徐舅爺想的方法也不錯,表示同意徐舅爺的建議,於是辦學堂的事情就這樣初步定了下來。
“我本來想,這幾天抽空去城裡,把五貴子送到城裡他大哥家去上學。現在屯子裡能辦學堂了,也就不送了。明天我就去城裡請先生,大夥看行嗎?”
雲二爺的目光掃視著跟前的兩桌人,既是期盼著大家的回答,也是最後拍板的信號。眾人在雲二爺目光的注視下,一個個都點頭應允。
“那好,就這樣定了。屯子裡的事先由徐舅爺張羅著,明天我就進城去請先生。”雲二爺說著話,示意海子給大家再滿上酒:“這是個大好事,大夥再乾一杯,慶祝慶祝。放開量,吃好喝好!”
於是,整個院落再一次響起了歡樂的碰杯聲,盡情的歡笑聲,辦學校的事就算定下來了,而酒宴仍在繼續,高潮也一個接著一個,一直到盡興。
“九子,海子,你們也收拾收拾吃飯吧,這個時候是不是都餓壞了?挑你們願意吃的多吃點,願意喝酒就喝幾口,放開量吃喝,今天是五月節,就該樂呵。”
雲二爺一邊剃著牙,一邊過去把雲老太太扶起來,饞著她心滿意足的往後院走去。接下來的一切就輪到雲二娘和雲三娘做主了,她們倆大大方方的坐下來,看樣子並沒有顯得太累。
於是在二娘和三娘的帶領下,還沒有吃飯的人也開始大吃二喝起來,而夢露和五貴子、六妹子也都沒有走,站在地上看著大夥吃,夢露還幫著伺候一下正在吃飯的人。
大師傅還端來一盤殺豬的零碎,說剩下的更可口的給老太太和二爺留著呢。此時的五貴子和六妹子也湊上來嘗了幾口,並且抱怨說這些個他們都沒有吃到。
海子一口酒也不喝,他也很快的就吃完了飯,看了一眼站在桌邊的夢露,然後便走出了屋子。二娘和三娘是帶著大家在廚房吃的飯,因為這個時候天已經擦黑,在院子裡吃飯不方便了。
“你要去哪裡?”不知為什麽夢露也跟了出來。
海子回頭看了看夢露:“去茅房。我看你今天可是真樂呵呀。”海子放慢了腳步,顯然是在故意等著夢露。
“有啥不樂呵的?你不也是挺樂呵的嗎?我也想去茅房,隨便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我心裡可是憋了很長時間了,怎想也想不明白,你要好好給我解釋解釋。”
此時的大院裡一個人也沒有,拐過馬圈就來到了大院東南方設置的茅房,當然海子並沒有馬上進入,而是回頭問夢露究竟有啥事,讓她快點說,別讓外人看見他們倆在一起。
“也沒啥大事,就是那天我去給你送飯的時候,你說‘頂風遛鳥, 順風......’是什麽意思?我可是怎想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夢露看著海子的臉,癡癡的笑。
“你怎麽想起問這個?”海子有些迷茫的看著夢露,他想不明白,一個大財主家的五小姐,怎麽會向他問起了這個問題,海子不想去回答。
“我偏要問,而且你必須回答我!”夢露顯得很任性,臉上的表情也顯示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態。
這讓海子很是無奈,隻好輕輕的搖搖頭,有些靦腆的回答出夢露的要求。
“這......很簡單......,就是男人都是站著方便的,頂著風就會......被風刮到褲子上,而順風......”海子漲紅了臉,但還是有些解釋不明白。
“早告訴我不就完事了嗎,還這麽費勁,弄得我怎想也想不明白。你這個小屁孩,一會要來人了,我可不去上茅房,你一個人去順風吧......”
夢露竟然伸手摸了一下海子漲紅的臉,也滿臉通紅的轉身跑開了。海子望著夢露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也沒有動。
等到海子返回去大廚房時,夢露已經不在了那裡,大廚師正帶著人在收拾,海子也知趣的加入了進去,等到全部收拾完畢,海子才有些悻悻的離開,準備回去自己的住處。
等到海子出了屋,太陽也早就落山了,雲家大院顯得靜悄悄的。北方農家快樂的端午節就這樣過去了,端龍崗日複一日地進入了夜的夢鄉,可今天似乎比往日更加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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