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雖然身體已經恢復,但精神還是有些恍惚,臉色也不像是平時那麽容光煥發,他有些呆癡的看著雲二爺,並沒有立即去回應他的話,心裡似乎有什麽疑問。
雲二爺見此,走過來撫摸著海子的頭,安慰他不要再去想給端龍招魂的事,事情已經過去,所有人都心安理得了,勸他也不要再掛在心上,今後也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
雲二爺說海子身上有龍氣,將來肯定錯不了,只有他才能這麽順利的把端龍魂魄給引領回來,道士天師也是這麽說的,只是囑咐海子再不要提及這件事,恐怕對海子將來的命運有影響。
被稱作‘海子’的少年,今年剛過十五歲,但已出落得剛陽挺拔,眉宇間透出北方漢子那種凝重的英氣,而他時常禁閉的嘴唇上也長出了淡淡的胡須。
海子真名叫於躍海、字成龍,父親已經病世。眼下於躍海與母親、十三歲的妹妹、十歲的弟弟一起生活。也可以說是母子相依為命,因為他們的家也很貧窮。
於躍海的父親是個教書先生,早年是從山東逃荒來到東北的,輾轉落腳在端龍崗。父親活著的時候,在雲二爺的幫助下開了一個學堂。
這個學堂就靠近雲家大院西邊,隔著一條路。父親死後,學堂也就荒廢了,眼下是雲二爺的一個遠方親戚在那邊居住看守,但還是保留了學堂過去的模樣。
於躍海從五歲起就跟著父親在學堂學習,一直到快十四歲時父親去世。雲家大院的少爺、小姐大多都在父親開的學堂上過學,很多都曾跟於躍海是同窗學子。
俗話說‘家有二鬥糧不當孩子王’,於躍海的父親雖然識文斷字,但教書是掙不來幾個錢的,家裡依然很窮,在青黃不接的時候也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好在於躍海的母親還很會勤儉持家,拖著一雙小腳伺弄著家裡的五畝薄地,這對家裡是個很大的補貼,當然於躍海在農忙時也時常抽空幫媽媽去地裡乾活。
但媽媽也是個很嬌慣孩子的典型中國婦女,把希望都寄托到孩子身上,盼著孩子長大能有出息,省吃儉用的讓孩子讀書,舍不得讓孩子去下地乾活。
於躍海的父親又是個窮教書的,整天拖著個病身子,根本乾不了農活,這樣家裡的重擔就都落到了母親身上,但她依然是不辭勞苦,毫無怨言。
好在父親的收入還算穩定,在加上母親的辛苦操勞,日子雖然清苦,卻也和睦安穩,在勉強糊口中兒女們漸漸的成長,且都出落得比同齡孩子強些。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當兒女們即將長大成人之際,於先生卻一病不起,撒手人寰。這給於家的打擊是巨大的,於家的孩子們也不得不就此輟學,隨母親一道為生計辛勞。
雲二爺念著於先生在世時的舊情,讓大兒子於躍海到他家去扛長工,每年一石二鬥高糧。讓小兒子夏天給他家放豬,每年也有五鬥高糧。
雖然說是給高糧,但給的大都是日常的口糧,高糧不過是計價單位而已。再加上於躍海的媽媽帶著其女兒在家種點地,日子尚可勉強糊口。
此時的於躍海到雲家大院扛活也有一年多了,對雲家的一切早已熟知在心,再加上本人又識文斷字,還能夠常年幫助雲二爺記記工時、算算帳、跑跑腿。
再加上雲二爺也常記得於先生在世時的好,,又有於躍海的會來事,所以於躍海在雲家的地位要比其他扛活的強一些,還能時常得到雲家的體恤。
海子得到了雲二爺的安慰,也就不去再說什麽了,他按照雲二爺的吩咐,
前往前面的場院去叫四喜子,把雲二爺的安排告訴他。四喜子是雲家三爺的大兒子,跟於躍海同歲,大名叫雲夢天,小名喜子。因老三家前三個孩子都是姑娘,到生第四個才是個兒子,全家大喜,故名喜子。
再加上喜子在新一代雲家男人中排行老四,所以大家就叫他四喜子。四喜子當然也在於躍海的父親學堂上過學,但也僅僅讀了五年。
四喜子可能天生就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學識跟於躍海比差得太遠了。現在既沒有書念,年紀也一年年的長大,就留在家裡乾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但從長遠看,四喜子倒可能是接管雲家大院的未來當家人.
當四喜子睡眼朦朧的來到大院時,海子已經將兩匹弱馬飲完水,套在了滾子上。於是兩個人就各牽一匹馬,分別到各自的地塊去幹活了。
早春的太陽出得早,升的卻慢。海子在地裡乾活足有一個半時辰了,太陽才爬出來一杆子高。這時海子已經有些疲憊了,牽馬的腳步也慢了下來,肚子也開始咕咕的叫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又往村子的方向望了望,打算到地頭歇一會。靠近地頭有棵老榆樹,海子在接近這棵老榆樹時,遠遠望去村莊的方向走來一紅衣女人,跑在紅衣女子前面的似乎是一條狗。海子心想,這是誰呢?
當海子拉馬走到地頭時,他漸漸看清了,來的人可能是雲家的五小姐夢露。而跑在前面的狗,正是雲家後院的看家的一條母狗,這條狗跟海子比較熟,平時海子總是偷些好吃的喂它。
這條狗眼下正在起秧子,可雲二爺不讓它和後院的公狗交配,因為它是大公狗的後代。認清了這條狗,海子更加確信來的人是五小姐夢露了。海子心想,現在還不能歇,於是又把馬掉過頭,繼續牽馬壓起滾子來。
“成龍,別壓了,我給你送飯來了!”夢露遠遠的就喊起來。夢露七歲就進學堂,比於躍海晚一年,但也一起做了八年同窗,按學堂上習慣的叫法,夢露稱於躍海的字,叫成龍。
海子停下腳步,朝夢露的方向看了一眼。大黑狗已經跑到了跟前,用雙爪向海子的身上撲了一下,隨即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用這種方式向海子打招呼問候,表示親熱。
“我爹讓我來給你送飯,還熱著呢,快吃吧。”夢露把籃子放在了大榆樹下的空地上:“粘豆包、鹹菜,我還給你拿來了一個饅頭,是早上我家吃剩的。”
“你怎來了呢?”海子坐下來, 隨手接過夢露遞過來的饅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到:“謝謝你呀!”
夢露對海子笑了笑,臉上有些微紅:“我爹說,春天鳥多,現在正是捕鳥的好時候,我在我哥小時候的破箱子裡找出來幾盤鐵夾子,你看能不能用,幫我捕幾隻鳥給我奶奶燒著吃。”
夢露沒有正面回答海子的問話,而是向他提出了要求,並從籃子的底下拿出了七、八盤鐵夾子放在了海子的面前,海子抬頭看了看夢露,沒有立即說話。
他低下頭,一邊慢慢的吃著飯,一邊用手擺弄著鐵夾子:“這夾子看起來還都能用,支棍、銷子都是好的,只是沒有蟲子不行。”
“有哇!”夢露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我讓五貴子從苞米茬子裡幫我扒的,挺多條呢。”
海子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夢露。她今天穿著粉紅的對襟夾襖,臉上似乎也塗了粉,飄過來淡淡的清香。海子說:“一會兒就是鳥忙食的時候,這時候鳥才多。現在正是春耕大忙的時候,老爺知道了能讓嗎?”
“沒事,你幫我下好夾子,我幫你壓滾子,不礙事的。”
“光下好夾子也不行,還得遛鳥,你能行嗎?”
“我小時候跟我哥也捕過鳥,現在你告訴我怎麽遛鳥不就行了嗎?”
夢露顯得很自信,臉色紅撲撲的看著海子笑,而海子卻不太敢正眼去看夢露,心跳也有些加快,不過從夢露身上飄過來的香味,海子還是感到很舒心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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