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股蕭瑟肅殺的氣息在拙心園中彌漫開來,拙心園內,兩個人近處池塘裡的魚一下子鑽到了水底,幾隻樹上的鳥被驚得飛起,園中野草之野貓的叫聲也順腳消失了,整個拙心園中的溫度和空氣似乎都凝結了下來。
“太傅大人今日若讓我回家一趟,他日正方必有厚報!”韓正方的聲音突然之間有了一絲沙啞,而他整個人的氣勢,則隨著這句話,如穿出海面的冰山一樣開始變得高聳起來,顯露崢嶸。
來到拙心園內一直規規矩矩的韓正方,在這一刻,身上再也沒有了太夏九卿見到太傅大人的那種恭敬和矜持的感覺,而是瞬間變得開始以平等的身份和太傅大人對話。
太傅大人看著韓正方,“今日你若從拙心園中安然離去,明日我還有何臉面呆在軒轅之丘,你之厚報,實乃我之毒藥!”說完這句話,太傅大人還突然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看了看池塘旁邊的一堆亂石,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韓正方都聽不懂的話,“哎,沒想到這麽快!”
“太傅大人知道軒轅大帝為什麽失蹤嗎?”韓正方突然笑了笑,奇兵突起,在這種時候問出一個讓孟師道都沒想到的問題。
“不知?”太傅大人搖了搖頭,淡然的回答道。
“那是因為軒轅大帝知道,在這次聖堊戰之中,太夏一定會被魔族覆滅,兵州那個通往地元界的通道還有通道下面的雄獅要塞,在前兩次聖堊戰之中都成功的將魔族的大軍抵擋在太夏的核心統治區域之外,而這一次,那條通往地元界的通道還有雄獅要塞,都不可能再阻止魔族大軍的到來了,魔族的大軍,在這數百年的時間裡,已經找到了從地元界繞開兵州通道來到太夏的方法和路徑,而這一次的魔族大軍的力量,比起以往的聖堊戰,要強出百倍,現在次大陸上出現的魔族軍團,只是一點毛毛雨!”韓正方看著無動於衷的太傅大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的和煦了起來,“正是因為知道太夏在這次聖堊戰之中不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軒轅大帝才在聖堊戰開始之前,離開這裡,去到了地下世界,想為華族和太夏尋找一絲生機,那一絲生機,就是傳說中的軒轅之丘!”
聽到軒轅之丘這個名字,面色淡然的太傅大人眼中爆射出一團精光。
孟師道知道,韓正方口中所說的軒轅之丘,絕對不是現在兩個人腳下的這片土地——這個名義上的太夏首都和人族的中心,事實上,現在太夏的首都之所以叫軒轅之丘,正是因為在華族的傳說之中堊華族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神器叫做軒轅之丘,在華族最隱秘的傳承歷史之中堊,華族的軒轅之丘是華族的起源之地,某一天從天而降來到了這片土地之上,華族最初的祖先,就是從軒轅之丘走出來,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在那古老的傳說之中,軒轅之丘的外貌,是一個巨大的,有著神奇莫測能力的立方體,這個立方體就是華族真正的聖物和神物。正是因為軒轅之丘的存在和傳說,今天太夏之內的部分人,才把華族稱為神族。
真正的軒轅之丘是一個巨大的立方體,而不是眼前強自命名為軒轅之丘的由人建造的城市,在華族之中,這是一個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而孟師道,正是那極少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之一。
軒轅大帝是為了尋找真正的軒轅之丘而失蹤,這個秘密,不要說是自己,就算是太堊子殿下,也不知道!
看到太傅大人臉上沉默的表情,韓正方深深吸了一口氣,“為了尋找軒轅之丘,軒轅大帝現在已經落入了一個絕地之中,連和外界的聯系都完全斷絕,生死未卜,有可能再也回不來,太傅大人,在這種時候,何不為自己及家堊族留一條後路呢!”
“太堊子殿下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事到如今,在這種關頭,韓正方已經開始顯現出一派宗主的氣度,不再畏頭畏尾,“血魂寺當初的傳承之中就有一件真正來自軒轅之丘的器物,我把那件器物設局通過金權道輾轉呈現給軒轅大帝,謊稱為金權道無意之中獲得,大帝修煉《軒轅神變經》,玄奧莫測,於軒轅之丘之中的東西有特殊的感應,正是以此物為餌,我讓軒轅大帝自蹈絕地,掃清魔族在太夏最大的障礙。”
“你與血魂寺又有何關系,身為魔族走狗,與你又有何好處?”
韓正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之中有一絲淒厲悲憤的味道,“哈哈哈哈,血魂寺當初只是掌握了血海神池的建造之法,便為太夏皇室和幾大宗門所滅,我血魂寺又有何罪,要遭此滅門之禍,滿門上下,慘遭屠戮,所謂血海神池有乾天和,血魂寺弟子為禍世間,只不過是莫須有之罪而已,我血魂寺何曾又為了建造血海神池濫殺過無辜之人,血魂寺縱有幾個被不肖之徒以血魂寺秘法為禍世間,那又有何奇怪,天下的大宗大派之中,弟子千萬,難免良莠不齊,就算太乙玄門的弟子現在也有在通緝榜上的,還不止一個,為何不見大家剿滅太乙玄門,當初建造血海神池,只是試驗之用,血海神池所用之血都來源於一乾牲畜,沒害半條人命,只不過爾等自稱正派,卻在我血魂寺弟子之中安插奸細,覬覦我血魂寺鎮寺秘法,又害怕我血魂寺因血海神池而強大,便要聯手滅我血魂寺,如此大仇,我身為血魂寺傳經長堊老,焉能不報,與魔族合作又如何,這個世間一切,只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這次聖堊戰魔族若勝,未來我就是太夏人皇,世間正義就站在我這一邊,只要兩百年,一乾刀筆之吏就能將現在高高在上的幾大宗門和太夏皇室釘在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
“沒想到太夏九卿之一的大司農居然是血魂寺的傳經長堊老!”太傅大人仰天感歎,然後搖了搖頭。
在太夏,傳經長堊老一職,有的門派有,有的門派沒有,各門派傳經長堊老的職責有的也會懸殊許多,有的門派的傳經長堊老隻負責為弟子灌頂傳承一些普通的經典,而有的門派的傳經長堊老卻能掌握本門最重要的秘典,有的門派的傳經長堊老由掌門任命,知道傳經長堊老身份的人也相對較多,而有的門派的傳經長堊老卻自有體系傳承,傳經長堊老是誰,有可能連門派掌門宗主都不知道,傳經長堊老的傳承體系獨立於門派之外,默默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血魂寺,無疑是屬於最後一種,也是最隱秘的一種。
後一種門派的傳經長堊老,是一個門派之中身份最神秘的人,這個人掌握著一個門派最重要的經典秘法,為的就是在門派若有朝一日遭遇不測之時,有傳經長堊老這樣隱秘的人物在,還能擇機為一個門派留下複興傳承的火種。
血魂寺的火種留下來了,卻變成通天教的熊熊大火,要把太夏燒為廢墟。
“當初的福海城慘案,也是你做的嘍!”
“張家小兒在幽州壞我通天教大堊事,其人潛力可怖,若讓其成長起來,絕對要成為我之大業的絆腳石,未雨綢繆,所以就順手設局除去!”韓正方笑了笑,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是做了太傅大人想做而又不好意思做的事情而已!只是沒想到張鐵此子命不該絕,在絕殺之陣中,還能逃出生天,是我小瞧了他。”
“我與懷遠堂的恩怨,非是為私,而是為道,所以你的手段,我絕不會用!”太傅大人看著氣勢越來越足的韓正方,溫和勸道,“你今天若束手就擒,能將功補過,將你這些年在太夏與魔族的布置托出,避免生靈塗炭,我在太堊子面前,一定保你性命!”
韓正方突然歎了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太傅大人還是要鐵了心把我留下嘍?”
“不得不留!”
“那麽,太傅大人你就……去死吧!”
韓正方雙眼瞬間如血,兩道足以將一個蒼穹騎士等級的強者的精神識海攪成一鍋亂粥的精神攻擊如兩道無形血色閃電,韓正方話音一落,那兩道無形血色閃電就從韓正方的雙眼之中飛出,用比閃電快快無數倍的速度,轟入到了太傅大人的頭部。
避無可避,擋不可擋。
這是血魂寺所有秘法之中最厲害,也是最讓人難以抵禦的殺招——滅魂血神劍。
韓正方使出這一招的威勢,已經不是幻影騎士,而是高階蒼穹騎士的水準。
滅魂血神劍擊中了孟師道,而這一招的余波掃過,整個拙心園中,真正變成了一片死寂,池底之魚,洞中之蟻,都是瞬間斃命。
在滅魂血神劍擊中孟師道讓孟師道身體僵硬的刹那,韓正方的拳頭也到了,這一拳,如來自天外,破碎虛空,拳頭從兩人中間的額石磨的上面掠過過,那兩片石磨和石磨上上擺著的酒菜碗碟,鐵製酒壺,就如同被億萬年的風刮過一樣,瞬間乾枯,風化,變成歷史的記憶和灰塵……
曾經的太夏大司韓正方,或許是幻影騎士,但此刻的韓正方,卻顯露出蒼穹騎士瞬間戰力全部爆發的可怕戰力和威能……
臉上似乎還有一絲殘留的驚愕深情的孟師道被一拳穿胸而過,整個人被擊飛……
不理孟師道死活, 韓正方身形如電,只是一步,就跨出百米之外,再跨一步,韓正方的一隻腳就跨過了拙心園的木籬……
韓正方跨過木籬,卻沒有再走出第三步,而是一下子停了下來,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木籬之外的街道在這個時候都消失了,他剛剛跨過木籬的動作,卻是又進入到了一個拙心園中。
韓正方回首,只見自己身後還是才是街道,眼前的景象,除了沒有那個引路的佝僂老仆,就像他剛才剛剛來到拙心園時一樣。
出了拙心園,又來到拙心園,整個拙心園,已經無外無內,虛空一體,那低矮的木籬,在這個時候,猶如萬丈天塹,把一個蒼穹騎士擋在了裡面。
太傅大人依舊站在老桃樹下的那個由兩片石磨組成的桌子旁,手山拿著一團胸口破了一個洞的小面人,正一臉溫和的看著韓正方,“實在沒想到,原來你已經早已經進階蒼穹騎士,果堊然隱藏得夠深!”
臉色微白的韓正方抬頭看天,拙心園還是剛才的那個拙心園,而天空卻還是現在的天空。
“半……聖……領……域……”四個字艱澀的從韓正方的嘴裡說了出來。
“慚愧……”太傅大人不好意思的說道,始終溫文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