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夏的國宴風格可謂是東西合璧,國宴的上半場,是東方風格,太子賜宴,眾人謝宴,大家在宴會廳中,端坐案前,一本正經的享受太夏的皇宮大廚帶來的頂級的美食和美女們的歌舞表演,而國宴的後半段,則是西方風格,在正宴之後,大家稍作休息和交流,然後就從安延殿的前殿轉入後殿,享受酒會和自由社交的時間。
張鐵也不知道這國宴的風格到底是誰訂下來的,不過這也的確有趣,至少不會讓這樣的宴會顯得無聊,而且在國宴的後半段,無論是對太夏朝中的各位重臣和太子殿下來說,還是對來參與宴會的各國使節與皇室貴族來說,都可以利用後半場的機會做許多私下的交流,隱秘的交易,當然,甚至是交配……
這樣的國宴,是展現太夏在人族之中領袖地位的舞台,也是人*望的獵場和名利深淵,這種國宴的幕後,太夏朝中大佬和太子殿下的一個決定和一個交易,就可以決定那些次大陸上的一場場代理人戰爭和那些小國皇室家族的興衰,某些人的一個眼神和一個暗示,也可以決定許多來赴宴的女人們今晚會在誰的床上翻滾。
安延殿的前殿有許多的貴賓休息室,這些休息室可以讓正宴後的男女賓客在裡面補妝或者整理儀容,正宴結束,白素仙和琳達幾個人到貴賓休息室補妝,而張鐵,也在休息室中稍作整理,剛剛從休息室出來,正要等著白素仙她們出來後一起到後殿,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個侍者已經走了過來,把張鐵請到了太子殿下休息的房間內。
張鐵一來到那個房間,就發現房間裡已經有了幾個人。長纓太子,孟師道,虞連清都在。還有一個黑面重眉,氣息嚴肅。戴著獬豸冠,穿著太夏一品大員服侍的,則是太夏九卿之一,執掌太夏廷尉府的廷尉大人。
太子殿下的臉色很不好看,一直看到張鐵在身邊侍者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太子殿下的臉上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張鐵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因為方可顏的橫生波折,剛才正宴場合太子殿下忍著沒有發作。現在則要爆發了。
“剛才讓穆神將軍委屈了,仆正在和幾位大人詢問剛才的事情,一定要給穆神將軍一個交代!”太子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張鐵說道。
仆是太子殿下在正式場合的自稱,這個自稱,和皇帝自稱寡人與朕一樣。
“太子殿下費心了!”在這樣的場合,當著太夏三公之中兩個人的面,張鐵對太子殿下保持著足夠的尊重,也沒有再稱呼太子殿下“長纓兄”,“我受點委屈不要緊。不過讓方可顏那樣的大奸似忠之輩混跡與太夏朝堂之上,實在非太夏之福!”
張鐵一開口,就用了“大奸似忠”四個字形容方可顏。房間裡的孟師道,虞連清還有廷尉大人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話。
“方可顏此人的確可惡,其人官職為少府尚書左仆射,在軒轅之丘已經多年,並非孟大人的學生門人,他今日在安延殿中對你發難,實在居心叵測,啪……”長纓太子恨恨的說著。一隻手重重的拍到了桌面上,就在剛剛的話中。卻已經不著痕跡的給張鐵交代了一個信息——此事與吞黨無關。
“懷遠堂先祖與孟大人之爭,是政見之爭。雙方各有理念,難以相容而已,我也相信孟大人絕對不屑用這樣的宵小手段!”張鐵看了孟師道一眼,平靜的說道。
“懷遠公後繼有人啊!”孟師道認真的看著張鐵,悠然長歎一聲說道。
“孟大人過獎了,張鐵做事,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問心無愧而已,往日張鐵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孟大人海涵,吞黨與懷遠堂之爭是朝堂之爭,是太夏的內爭,現在太夏國難當頭,以前雙方誰是誰非都可以放下,孟大人所追求的道路如何,吞黨的理念如何,說實話,我雖不敢苟同,但也不是太在意,這世界很大,太夏也很大,太夏有萬千宗門,各有自己追求的道路,人族也有百千宗教教派,偶像也不止一個,再多吞黨一個聲音一種理念也不算多,吞黨在我眼中,就和那些宗門教派一樣,吞黨如何自然與我不相乾,我所信奉的理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張鐵說話擲地有聲,乾脆利落,讓長纓太子都動容,沒想到張鐵這麽給面子,沒有讓他夾在中間難堪。
“那今日我也在這裡當著太子殿下和兩位大人的面說一句話,從今日起,吞黨一脈,就絕不踏足東北督護府境內,現在在東北督護府境內的吞黨弟子,三個月之後,都將撤走!”孟師道眼中光芒一閃,沉聲說道。
張鐵和孟師道互相看了看,然後各自伸手出手,當眾擊掌。
“好!”看到張鐵與孟師道擊掌,太子殿下自己也激動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今日孟大人於穆神將軍能為太夏盡釋前嫌,不以政見之爭和私人恩怨影響國事,如此深明大義,堪為朝中百官之楷模,當浮一大白……”
太子殿下本來心情還很惡劣,看到張鐵與孟師道居然能當眾擊掌為誓,“互不侵犯”,太子殿下的心情一下子就大好,軒轅大帝沒有請得動仙海王來一趟軒轅之丘,同時軒轅大帝也沒有消弭懷遠堂與吞黨的爭執,但這兩件事,在今天居然都在他手上變成了現實,這讓長纓太子忍不住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
若是沒有方可顏,今日國宴對太子殿下來說就堪稱完美,只是越是如此,那個方可顏在太子殿下的心中的感覺就越是惡劣,猶如橫亙在太子殿下心中的一根刺一樣。
這根刺,在張鐵看來針對的是自己,而在長纓太子看來,方可顏今天的一切,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個小小的仆射,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劍而已,最終的目標。當然只能是自己這個沛公。如果張鐵今日在安延殿發作或者是拂袖而去,乃至與孟師道衝突。那麽,自己今日的國宴,轉眼之間就會成為軒轅之丘的笑話,在某些人眼中,自己就是這場笑話的主角,這才是太子殿下最不能容忍的。
“方可顏今日一案,就並入韓正方和通天教余孽一案一並審理處置……”長纓太子對廷尉大人說道,這簡單的一句話。已經決定了方可顏的命運。
“是!”廷尉大人躬身領命,然後看了張鐵一眼,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不知道穆神將軍山手上的通天帝國的秘折來自何處?”
那秘折上面是通天帝國宰相和國主等人籌劃著要不惜一切代價從張鐵和太夏獲得燭油製造方法的決議,上面有通天帝國的大印和一乾人的批注,絕對真的不能再真,最關鍵的一點是,那秘折上還有這麽一句話,“我教在軒轅之丘的力量雖在望日之變後遭遇損失慘重,但卻星火不絕。當此之時,我教應該重新與當初在軒轅之丘留下的人聯系,讓其嘗試在軒轅之丘入手。以獲得燭油製造之秘”。
張鐵並不知道也不確定方可顏和通天教有什麽關系,很大的可能是雙方根本沒有什麽關系,但是,既然方可顏在剛才發難,那麽,不論方可顏是不是通天教的人,張鐵拿出這份秘折,都能讓方可顏死無葬身之地。
今日要沒有這份東西,那個方可顏最多隻算是無禮。與自己打了一場嘴仗,而且他“大義在身”。就算太子殿下再怎麽不爽都不好重罰於他,連當時在場的大司空都只是口頭上訓斥。不好發作,但有了這份東西,那麽一切就不同了。
要怪就怪那個方可顏自己運氣不好,聰明過了頭,不知道張鐵手上還有這麽一份東西,自己主動撞在了張鐵的槍口上。
西部戰區之中太夏平民百姓在前線死傷億萬,聖戰之中,這麽多的百姓死得,軒轅之丘的一個巧言令色想要踩著自己往上爬的官員就死不得?去……
這就是張鐵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此秘折是我去年在西部戰區荒野之中偶遇一個通天教騎士,那個通天教的騎士被我斬殺之後,我就從他隨身的空間裝備之中發現了這份東西……”張鐵平靜的說道,讓九卿之一的廷尉大人也無話可說。
那份東西其實來自銀州城,是張鐵那夜突襲銀州城的意外收獲之一,張鐵不說,誰能猜得到,自然是張鐵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房間中的一個短短的會晤,十分鍾不到,少府尚書左仆射的命運就已經注定,而懷遠堂一脈和吞黨的關系,也進入一個新的時期。
張鐵心滿意足,離開了房間。
……
在所有人都離開了那個房間之後,最後留在安延殿那個房間裡的,就只有太子殿下一個人。
太子殿下在房間裡,抬著頭,眯著眼睛看著房間裡的一副萬馬奔騰的名家壁畫,眼中光芒閃動,嘴角的線條慢慢凌冽起來。
不知何時,一個拿著一把玉骨羽扇,穿著青衣的中年文士已經站在了太子殿下身後,正垂手而立。
“房先生覺得這次出手的是老三還是老九……”太子殿下沒有轉過身,雙眼依舊看著那幅牆上的壁畫,只是淡淡的問道。
“這種事,是查不出來的,方可顏不是騎士,但就算廷尉府動用搜魂秘法,對方也絕不會留下任何的尾巴讓我們抓住,應對搜魂秘法,同樣有秘藥和相應秘法可以早早就把一個人記憶之中特定部分抹去,這樣的事情,在軒轅之丘,在朝堂之上,也不是第一次了,方可顏既然敢這個時候跳出來,既然敢冒著得罪殿下的風險,早已經有萬全的準備,對方這是以小博大,他們只是沒有想到,張鐵手上居然會有通天教余孽的秘折……”
“唉,真的無法查出是誰嗎?”長纓太子歎了一口氣,“只要仆一天沒有登上那個位置,總有人小動作不動,心頭還有念想!”
“其實這次的事情背後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把那個人在軒轅之丘的一隻手斬斷,斷了這隻手,殺雞駭猴。以後在軒轅之丘還敢為其他人在太子殿下面前玩弄權謀之術和亂伸手的人就少了,即使還有敢伸手的。那些人在伸手之前,也要好好想想今日方可顏的下場,人算豈能勝過天算,這張鐵,的確是殿下的福星!”青衣的中年文士冷靜的說道。
太子殿下終於轉過了身,雙眼灼灼的看著青衣文士,“先生覺得張鐵是否可以效忠於我?”
“我以前就和殿下說過,張鐵此人。觀其以往所作所為,唯一能讓他有所牽絆的,只有情義二字!”青衣文士雙眼如水中之鏡,智光閃動,看著太子殿下,“此人最重情義,殿下只要能始終以情義二字籠絡交往,就算他不能效忠殿下,但只要能為殿下所用,關鍵時能站在殿下一邊。就能成為殿下掌握天下的絕大助力,遠超聖階……”
“不能效忠於我麽?”太子殿下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殿下將來統禦四極,執掌乾坤。富有四海,站在人族之巔,何必在乎一人之得失,這才是權傾寰宇的華族大帝應有之胸懷氣度,難道殿下以為當初軒轅大帝就真的拿海仙王沒有辦法,連見仙海王一面都不可得?非是不能也,而是不為也……”青衣文士平靜的說道,看到長纓太子露出思索的神色,青衣文士繼續說著。
“而且殿下想要張鐵效忠。殿下能給張鐵什麽換取他的效忠呢?要說財富,以張家的燭油和全效藥劑之利。張鐵現在已經是天下巨富,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富甲天下,要說修煉秘籍,張鐵現在已經是神禦主宰,其神禦主宰之威能,我看還在當初仙海王之上,其人一身秘法神通,威震天下,就算殿下這個時候把《軒轅神變經》交給他,也不可能讓他變得更強?要說地位,張鐵當初放棄冰雪荒原皇位返回太夏,隻願當一乾異族女子的丈夫,一乾孩子的父親,沉冤得雪之後在懷遠堂又主動放棄家主之位,隻做家族長老,平時都很少過問懷遠堂中事務,在戰區功勳累累又放棄左丘大人推薦的太夏空騎兵統帥之位,隻當一個遊擊將軍,功成身退,關鍵時又能挺身而出,不計個人生死榮辱,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都不會如此接二連三的放棄可以更進一步的機會,但張鐵卻接二連三都放棄了,由此可見張鐵沒有什麽野心,權勢地位對他根本沒有吸引力,此乃真正君子也,其人君子之光,堂堂正正名副其實,張鐵最在意者,只是身邊人的感受和自己心中無愧而已,太夏能有這樣的一個神禦主宰之君子,是華族之福,也是殿下之福,殿下應該珍重之……”
“多謝先生,我明白了!”長纓太子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略微沉吟,又說道,“有一件事我考慮良久,但一直拿不定主意,這幾日張鐵身體還未徹底恢復,我不便與他商談,以免讓他覺得我急功近利,卸磨殺驢,就如這次國宴,多少人來這裡都是想與張鐵接近,雙眼盯著燭油,那燭油乾系甚大,遠超全效藥劑,全掌握在一家之手,我怕……”
“殿下真的覺得燭油完全掌握在張家一家人手上麽?”青衣文士微笑著,雲淡風輕,“如果殿下現在去問廣南王,去問天機門的宗主,殿下想要多少燭油就能有多少燭油,往後兩年太夏能生產燭油的豪門宗門還會更多,這又怎麽算是掌握在一家人手上,如此讓人眼紅的東西,張家就算想握在自己手上我估計張鐵也不準,這就是張穆神的厲害之處,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那將來……”
青衣文士輕搖羽扇,“張鐵家人這次來軒轅之丘,把張鐵的一乾孩子都帶來了,張鐵現在有十七個孩子,三個兒子在天機門,天資絕頂,從生下來就是先天無漏之體,用不了幾年就將成年,二十歲左右進階騎士幾乎板上釘釘,其他十四個孩子現在都在軒轅之丘,一個個都六七歲,其中十二個是兒子,兩個是女兒,我記得殿下也多兒多女,而且其中不少人與張鐵的孩子年齡相當,皇室之中適宜者更多,將來之事,殿下何須發愁,燭油之利,將來或許只是殿下兒孫家中之事耳……”
長纓太子微微一愣,然後豁然開朗,一下子就大笑了起來,“聽先生一言,果然令仆茅塞頓開啊……”
“這燭油,現在放在太夏,可以為殿下所用,穩固太夏根基,壯大太夏實力,抵禦魔族,而放在太夏之外,此刻剛好可以成為殿下經略各個大陸和次大陸的利器,能夠有能力經略各個大陸和次大陸,這是殿下將來登基為華族大帝的雄厚資本……”
“如何經略?”
“張鐵之兄長張陽經營金烏商團,素有才乾,年富力強,頗有進取之心,金權道在韓正方之事後聲勢大跌,被太夏其他幾大宗門排斥,現在金權道的主導權已經從大司農府轉移到了殿下手上,殿下可以借整頓金權道的機會,將張鐵之兄張陽在金權道和朝中委以重任,到時候以張陽和張鐵兩兄弟的關系,殿下用張陽就是用張鐵,用張鐵就能借燭油經略各個大陸和次大陸,殿下就算不掌握燭油,也可得燭油之利……”青衣文士字字珠璣的說道。
長纓太子長歎一聲,“能得房先生相助,真是長纓之福!”
青衣文士對著太子殿下微微欠身行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能在殿下身邊一展我所長,也是青冥之福!”
長纓太子大笑,躊躇滿志……
……
張鐵離開太子殿下的房間之後,原本想去等白素仙幾個人,沒想到白素仙幾個人早已經離開了剛才的休息室,已經先一步到了安延殿的後殿的酒會現場,張鐵笑了笑,搖搖頭,自己也從前殿轉到了後殿。
還沒進入安延殿的後殿,只是在通往後殿的走廊之上,後殿之中傳來的那悅耳的小提琴的聲音就出現在張鐵的耳邊,穿過走廊,張鐵瞬間就感覺眼前一亮。
安延殿的後殿之中,與堂皇大氣的前殿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水珠飛灑的噴泉,漂亮的華族皇家庭院,寶塔一樣水晶燈,雪白的桌布和餐桌上的糕點飲食, 還有和往來穿梭的皇宮侍者與滿場衣裙飄飄的各族美女和那些正在三三兩兩交談著的男人,一下子就映入張鐵的眼簾……
正在張鐵剛剛出現在會場,正在四處打量,想看看白素仙她們幾個在哪裡的時候,一個穿著燕尾服,微微有些肥胖的身影一下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迅速的穿過一個侍者和兩撥正在交談的人群,優雅從容而又迅捷無比的搶佔了首發位置,就像一個正在擂台上的拳擊手一樣,步伐靈活的越過幾個正想靠近張鐵的人,帶著一臉微笑,第一個站在了張鐵面前。
“你好,張鐵閣下,首先,請允許我對閣下在渭水之畔所取得的光輝戰績表達我由衷的敬意!”這個穿著燕尾服的男人優雅的對張鐵行了一個禮,在直起身之後才介紹自己,“其次,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就是雷薩共和國駐軒轅張丘的全權外交大使麥爾斯……”
張鐵看了兩眼這個站在自己面前就像一個肥肥的豚鼠一樣的家夥,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伸出了手,以西方的禮節和麥爾斯認識,“很高興認識你,麥爾斯先生,我的老師哲羅姆和科林上尉已經給我提過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