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城在幽州陽河郡的邊上,距離抱虎城的距離不到一千公裡,對普通人來說從金烏城到抱虎城的距離可能還有點長,無論是坐火車還是坐飛艇,都要耽擱很長的時間,但對一個騎士來說,特別是對一個像張鐵這樣的大地騎士來說,飛行一千公裡的距離,簡直就像是離家逛了一趟菜市場一樣,哪怕他不動用神禦主宰的能力,也可以輕輕松松一個小時不到就飛到抱虎城。
過了年,初五之後,幽州就沒有再下雪,不過幽州的天氣卻依舊寒冷,特別是這幾天,積雪初融,空氣之中凌冽的寒意更甚。
飛在天空之中,腳下山河大地白茫茫一片,不多的時間,剛剛下午兩點不到,張鐵就飛到了抱虎城的上空,直接閃電般的落到了抱虎城中港口附近的一片行人稀少的居民區的小巷之內。
落到了小巷之中的張鐵翻起自己披風的防雪帽兜戴在頭上,掛上搭扣,一下子就把大半的臉遮住了,只露出眉毛和眼睛這一小部分,外人看了,除了感覺張鐵應該年紀不大之外,也不可能知道帽兜後面的那張臉到底是誰的。
以張鐵現在在幽州,特別是抱虎城中的名氣,只有這樣,他才不會一走到街上就會被人認出來。
這些天張鐵每日就在家中和家人在一起,雖然也會獲得一些外面的消息,但這些消息始終是間接得來的,不夠直觀,剛好這次來抱虎城,張鐵也想看看抱虎城中的氣氛如何,既然身為騎士,又在太夏,如果不打算徹底躲進黑鐵之堡與世隔絕,那麽,有些事情,他就不能不多關心一點。市井之中小人物出身的張鐵更知道,有些事情和真相,恐怕也只有在市井之中才能看得更真切和具體。
小巷的地面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積雪,張鐵踏著積雪,就從小巷之中走出,往外面的街道上走去。
這條小巷相對安靜,但小巷外面的街道,卻頗為熱鬧。
張鐵剛剛走到巷口的時候,就在他前面十多米的地方,住在巷口的一戶人家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幾個人走了出來,一邊的人在相送,另外一邊的人則是要離開。
“二弟,德明就交給你了,我和他媽不在的時候,該怎麽管教你就怎麽管教,該打就打,不要慣著他,酒樓裡什麽髒活累活,都可以叫他做!”
想要離開的是一對穿著樸實的中年夫婦,一看就是從城外農村來的,大過年的這對夫婦雖然穿著一身洗得乾淨的衣裳,但還是讓普通人一眼就能知道他是幹什麽的,說話的是那個男的,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大哥你放心,德明在我這裡,我把他當親兒子待,只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他!”送人出來的也是一對夫婦,不過要稍微年輕一些,現在說話的這個和剛才說話的那個臉型還有幾分相似,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兩人,“酒樓裡的事情我慢慢教德明熟悉一下,將來也可以做個掌櫃!”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都是一家人,這種時候你和大嫂還和我們客氣什麽,德明,過來,和你爹你媽道個別,以後在抱虎城中,只有幾個月才能再見你爹你媽一次了……”
一個眼睛紅紅的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出來,跪在門口的雪地上就給那對夫婦磕頭,“爸媽你們放心,等我在二叔這裡學了本事,攢夠了錢,就在城裡買個房子把你們接來……”
張鐵走過來的時候,那幾個正在道別的人都一下子轉過頭來看了張鐵一眼,張鐵腳步從容,沒有停下,不想給人感覺自己在圍觀,也就當一個路人一樣,就從這一群正在告別的人身邊走了過去,來到了外面人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雖然天氣冷,但在抱虎城中,過完年後,街道上已經熱鬧了起來,初三之後,街上的商店店面就陸續開門了,少數一些行當店面,在初六或者初八,為了圖個吉利也開了,拖到十五元宵節之後還都沒開的,那已經是極少的了,說明店面老板有可能在外州,現在還沒有回來。
抱虎城的大街之上,還保留著三天前元宵節的一些痕跡,各家的店鋪前面,都掛著精致的燈籠,有些燈籠還掛在路邊的樹枝上。
張鐵信步而走,大街上戴著同樣防雪帽兜的人也不止他一個,抱虎城靠近海邊,冬天海風更冽,這幾天出門討生活的人,不把臉遮起來就要在臉上抹魚油,要不然風一吹要不了兩天臉上就要起一片片的口子,在抱虎城中像張鐵這樣打扮的人還不少,張鐵的一身衣服打扮嗎,除了精致考究一點之外,還真沒有太特別的,因此也沒有人多看他,大街上也有一些人的手背上和臉上都抹得油光一片的,那估計是在碼頭上或者船上討生活的人。
“大哥,我叫車送你們吧!”
“不用了,抱虎城我們也來了不少次了,道路熟得很,我和你嫂子來的時候已經和金鉤屯裡來抱虎城裡送糧的李大壯約好了,我們在西門哪裡等著他,就坐他的車回去了,你們就不用送了,回去吧……”
小巷外面的大街剛好是東西向的,張鐵來到外面的大街之上,也不猶豫,就直接轉向西邊,步伐不緊不慢的走著。
小巷中的聲音依舊傳在他耳朵裡,不用回頭,張鐵就知道,那對農村來的夫婦已經謝絕了相送,而送的人還是把他們送到了巷口,兩邊人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那對農村來的夫婦在張鐵身後三十米外走著,而送人的人則重新回到了家中,關起門來。
在張鐵身後走了一段之後,看到離巷口遠了,那對年紀大的夫婦中剛才一直不說話的女人才突然說了一句。
“剛才弟媳可是一直沒有說話,我有些擔心……”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肯定的點了點頭,“你放心吧,老二是個有主見的人,在他家裡也能做得了主,當初老二來抱虎城發展,都是家裡幾個兄弟給他湊錢盤下的小酒樓,為了這個,家裡的地賣了十多畝,我養的牛也賣了幾頭,這些年你也看到了,老二不是忘本的那種人,這些年都幫襯著家裡,更何況他還是看著德明長大的,不管怎麽說都是德明的親叔,不會虧待德明的!”
“話雖這麽說,可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次讓德明來抱虎城,可不是隻呆三五個月的事情,時間長了,難免二弟家裡會有什麽想法……”
“哎,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嗎!”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歎了一口氣,“咱們村裡有關系有能耐的這兩天都趕緊把家裡的孩子送到城裡來了,劉員外家的幾個聽說直接送到了幽州城,進了一個學堂,老曹把他小兒子送到金光城當了學徒,連李癩子家的那兩個人也被李癩子送到了抱虎城他娘舅開的鋸木廠裡,這在城裡頭,始終要比在鄉下安全一些,前些年在鄉下還好,還算安穩,可現在住在鄉下就危險了,聽說鬧起血人來的那些州,成百上千的村子,就在城外的,頭一天還好好的,一夜過後就被血人給殺得雞犬不留,一個活口都沒剩下,許多人還成了血人的口糧,村子外面那些三五米高的護欄和寨牆,也只能防防一般的野獸和普通的盜賊,對血人來說,抬下腿就過去了,一般的村子根本防都防不住,前些天血人已經到了幽州了,聽說還死了不少人,咱們不能不給德明找條路……”
“我就擔心德明……”
“世道一下子就亂起來了,德明吃點苦也沒什麽,只要把命保住就什麽都好,對了,你在家裡留著的那套翠飾呢,等下次找個機會來抱虎城的時候,你把它帶上,你悄給弟媳送去,不要讓老二知道,這是你們女人家的事情,不用我教你了。”
“啊,那是我留給德華將來娶媳婦的,咱們家再怎麽樣,要把一個媳婦娶進門來,像樣的首飾總要有兩件!”女人顯得有點吃驚,也有一些不舍。
“德華現在在軍中,暫時用不上,先把德明這邊的事情辦好吧!只要他們兩兄弟能好好的活著就比什麽都強!大不了,等開春了,我再找個機會去山裡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找幾根野參……”
“我聽你的……”女人沉默了一下, 點了點頭……
張鐵知道,在幽州這種地方采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特別是對九級已下的戰士來說,因為能生長野參的山中,各種魔獸野獸一定不會少,普通人到這樣的地方,那是冒著極大危險的,有去無回的人多的是。
可憐天下父母心!
張鐵心中悠悠長歎一聲,他都沒想到就算在幽州抱虎城這樣遠離血人之亂的州郡,太夏的血人之亂也給抱虎城的周邊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衝擊,讓住在城外的人開始想方設法的把家裡的人弄到城裡來,好尋求一個安全的庇護之所。
仔細看看大街上的人流,似乎真的比自己上兩次來的時候要多了一些。
幽州都這樣,那其他各州之中的城裡,想擠到城裡的人豈不是更多,太夏雖然城多,但住在城外之人的人口比例,卻更多,幾乎佔到太夏人口比例的七八成,血人一鬧,各地風聲鶴唳,人人爭相入城,恐怕有的地方已經鬧出亂子了。
就在張鐵微微皺著眉頭想著事的時候,前面的客棧裡,一聲喝罵之聲響起,“你這個瘋子,還假冒什麽丹藥師,太夏哪裡有你麽窮的丹藥師,沒錢住什麽客棧,給我滾……”
聲音剛落,一個身影連同一床鋪蓋,直接被人從門裡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