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幾句,賈薔便覺賈蓉和以往有些不一樣,脾氣不是一般的大!談吐舉止,竟讓他生出強烈的壓迫感。
想到賈蓉昨夜落水,差點兒沒淹死,有些變化也能理解。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
“此事真不能怪我!昨兒個老爺告誡我,說你已成婚,今後不許我進內宅,免得驚擾嫂子。
你落水後,他大發脾氣,好多人遭了殃!我可沒吃熊心豹子膽,哪兒敢進啊!”
說的似模似樣,但曹操最多隻信三分。
賈珍或許說過不許他進內宅的話,畢竟姐兒愛俏,賈蓉和賈薔都是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他想老牛吃嫩草,得先隔絕秦氏和他們接觸交往。
但若說賈薔因此而不敢進內宅,那就太過誇張了。
相對於親兒子賈蓉,賈珍非常寵溺這個族侄!
這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令曹操費解,實在想不通賈珍是怎麽想的。莫非是有特殊癖好不成?
畢竟,賈薔相貌著實不錯,很有雌伏承歡的潛質。
曹操不露聲色,順口問道:“老爺呢?怎麽沒見他?”
賈薔神色微慌,急忙扭頭警惕的看了看周圍,並無半個人影兒,這才小聲道:“昨晚老爺發完脾氣就出府了,到現在還沒回!”
“是麽?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見他欲言又止,無非是等自己開口詢問,曹操不介意稍作配合。
賈薔眨眨眼,低語道:“聽說天香樓來了好些鮮貨,嫩的能一把掐出水兒來!不少人去瞧稀罕,我估摸著老爺也去了。嘖嘖,怕是要流連忘返好幾日,真是神仙一樣逍遙快活……”
說到此處,他嬉皮笑臉的撞了下曹操:“蓉哥兒,沒準兒等老爺回來,你又多倆俏姨娘!到時別忘了我!”
“滾一邊去!”曹操忍不住叱罵一句,心道這府裡的男人沒一個正經的!滿腦子下三流!
尤其是賈珍,一天都不消停,有多厚的家底夠他這麽敗?
已將寧國府視作囊中之物的曹操,愈發堅定了將之除掉的念頭。
不過“天香樓”這名字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曹操忽然想起,寧國府後花園中便有座天香樓,這還能不熟麽!
若非那家妓館背後東主勢力極大,根本不需顧慮寧國府臉面,區區妓館哪兒敢用這個名字?侮辱誰呢!
等等!此賊流連妓館,人來人往,豈不正是動手良機!
曹操故作驚喜,問道:“這麽說,老爺今晚不回了?”
“那是當然!”賈薔被罵也絲毫不以為意,這才是兄弟倆的親密日常。他點點頭,說道:“這陣子為操辦你的婚事,老爺沒少操心費力,想來身疲心累,需要放松放松。”
天賜良機,不可錯失!曹操瞬間拿定主意,問道:“你何故在此逗留?”
“伱忘了?蓉哥兒,咱倆上回在聚寶閣欠了不少錢,可都是高利貸!這都逾期好幾天了,要是再不還錢,怕是會尋上門來鬧事!那麻煩就大了,老爺非把咱倆打死不可!”
賈薔一臉難色,道出緣由。
實際上,他正是為了躲債才沒敢出門,不然早去浪了。
“欠賭坊的錢?”曹操細細一想,還真有這事!
聚寶閣是家豪華賭場,能進去的客人非富即貴,身家豐厚。
那天兄弟倆手氣都不好,把把都輸,總共欠了三四百兩銀子。
這數目聽起來不多,若考慮到賈蓉月例才十兩,
便知通過正常途徑,絕對沒辦法償還。 以往他們都是偷偷從府裡拿些小玩意兒去典當換錢。
不好!孤竟身無分文!
曹操猛然意識到自己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上輩子他從不需為錢操心,自有人打點好一切,所以剛才出門時完全沒想到要帶錢!
看來眼下得先搞錢,不然做事放不開手腳,總不能買把刀也賒帳吧?
從哪兒搞錢呢?念頭一轉,曹操抬手拍了拍賈薔肩膀,哈哈大笑:“錢好說,我來出!”
“蓉哥兒就是大氣兒!咱這就走?”
賈薔駕輕就熟的拍聲馬屁,開始催促,看起來挺著急。
賭場裡那些放高利貸的也許不敢拿寧國府嫡長孫如何,可對賈家旁支就不一定了,正是殺雞儆猴的好料子!
“等等,還有事要辦!”曹操一臉正色。
“什麽事?”賈薔忙問。
“去拿些東西!”曹操言簡意賅。
賈薔瞬間會意,訝然道:“你沒錢?之前不是說你準備嗎?這都多少天了!”
他大失所望,一臉頹敗。
曹操上下打量,笑道:“薔哥兒,我月例也才十兩,你又不是不知道,夠做什麽?”
“隨我來!”丟下一句話,他抬腳走了。
“哎呀!瞧這事弄的!蓉哥兒等等,你到底去哪兒啊?”
賈薔無可奈何,急忙跟上。
二人七拐八拐走了段路,賈薔心下一驚,這是要去庫房啊!蓉哥兒這回要搞大的!
他們以前隻尋摸一些房間中閑置的擺設,還沒動過庫房的主意!
賈薔瞬間膽怯,想先溜為敬,連續找了幾個借口,比如肚子疼、想撒尿、約了人……都被曹操無情拒絕。
賈薔也許不是什麽好東西,可這偌大寧國府,也就他和賈蓉比較親近,必須綁到一條船上!
這樣一來,必要時還能推出去頂禍!
相見不到盞茶功夫,曹操已為好兄弟安排了出路。
……
寧國府正經主子不多,太爺賈敬在城外道觀修仙,常年不回,府中也就賈珍父子、尤氏婆媳。
但奴仆足有數百,更設置了各色機構,如帳房、銀庫、庫房、廚房、茶房、藥房、洗衣房……等等。
可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儼然等級分明的衙門。
曹操想要搞錢,去銀庫肯定不行,手續卡的緊,且都是賈珍心腹,不會給他面子。
去庫房撿幾件值錢古董,難度相對較小。
二人很快走到庫房外,這是座獨立院落,院牆圍攏,隻留一門供人出入。
哥兒倆進去時,院中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卻有吆喝聲從一側廂房傳來。
倆人相互看了眼,知道這些家奴又在聚眾賭錢,於是徑自走到眾人所在房間,推門而入。
幾個衣著光鮮的仆役圍坐一圈,裡面擺了張方桌,正吆五喝六的鬥骰子。
這種比大小的賭博法子最簡單,萬一主子來了也方便收起。
但他們精神過於亢奮,瞎喊亂叫,吵嚷喧嘩,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挺熱鬧啊!手氣怎麽樣?”曹操走上前,呵呵笑問。
眾奴仆抬頭一瞧,竟然是他,唬了一跳,急忙站起,雙手低垂,恭敬非常。
府中歷來禁止聚眾賭錢,何況現在還是白天!
唯獨領頭賭錢的庫房管事錢寶兒,安坐不動。
此人三十來歲,面目猥瑣,身材肥胖,但周身綾羅,腳上穿著嶄新皂靴,手上戴個大號的翡翠扳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府裡的主子爺。
能在寧國府做庫房管事,自然不是沒背景的,錢寶兒底氣很足,一邊把玩骰筒,一邊笑問道:
“蓉哥兒怎麽有空來這兒?這裡可不大乾淨,都是下人呆的地方。”
“想去庫房找些東西,開門罷。”曹操道出此來目的。
“蓉哥兒找什麽?你說一聲兒,我讓人去找。”
錢寶兒大包大攬,卻不肯松口開門。
“不必了,將庫房鑰匙給我就成!”
曹操心裡動氣,面上卻仍帶笑。若非打死人麻煩不小,早要了此人小命!
“這……不太好吧?”錢寶兒眼珠子滴溜亂轉:
“蓉哥兒可有老爺手書?若沒有,按規矩不能開庫房,這責任太大,我可擔不起!”
賈蓉常被賈珍當眾打罵,甚至命家奴出手,導致他在有權勢的家奴眼中毫無威信可言,說話幾等於放屁。
“怎麽,我說話不好使?”
曹操冷冷看著錢寶兒,臉上笑容已經消失。
卑賤家奴,張狂至此,足見寧國府朽爛透頂!再不整治,未必能撐多長時間!
曹操整頓之心已下,錢寶兒卻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依舊嘴硬:
“這規矩是老國公傳下來的,我也是奉命行事,不然老爺可不饒我!蓉哥兒你還是回吧!”
他吃定了賈蓉在賈珍面前沒分量,何況這事自己佔理,根本不懼。
“錢管事,忘了告訴你,正是老爺讓我來的。來來來,我告訴你這裡面的緣故!”
曹操含笑招手,像是服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