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之後,我已明白,酒色掏空身子,令我過度操勞,身子不可垮,否則日後如何輔佐主公,實現大志。”
戲志才目光堅定,嘴唇顫抖著,感歎道:“奉孝不知,我此前便是為酒色所傷,令我無比憔悴,如今已下定決心!戒酒!”
這一句戒酒憤慨而歎,擲地有聲。
讓郭奉孝微微後仰,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大可以戒色啊。”
你這就離譜了,“酒色”所傷,為何字隻不提色字。
酒能傷多少,以前在潁川,我們自午時喝到第二日天明,也不見你有什麽損傷。
你這定是到了兗州,有錢財所致!你把錢都給我!你就健康了!
戲志才聽此言,眼眸頓時一凝,而後陷入了迷茫沉默之中。
好像在反思什麽。
郭嘉接著問道:“志才,伱戒酒後,難道家中不再藏酒?日後如何待客?”
“這你無需擔憂,到了鄄城豈能無酒,我好歹也是軍中祭酒,斷不會慢待奉孝。”
“那就好。”
“冷嗎?”戲志才關切的問道。
“心裡熱。”郭嘉言簡意賅,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攜手快步入屋內生起了火堆,戲志才叫宿衛去給郭嘉買酒,宿衛當即提醒道:“祭酒,上次典韋來看望您的時候,帶的就是兩壇美酒,現在還在倉房。”
“哦?”
他居然拿酒來看望我?伯文肯定不知此事。
“快快拿來!”
這下不會虧待了郭嘉了。
兩人坐下,等待酒水佳肴的時候,郭嘉起身問道:“我來時,看到了灌溉器具,是誰所造?”
“徐伯文。”
說起這個,戲志才就有點難受,當時水可自來這種話,那還是自己親自提醒的。
“此真乃是天人之作,絕妙,絕妙!”
郭嘉毫不掩飾誇讚之詞,“我在潁川想了這麽久,卻從未想過這等灌溉之器。”
“我定要學之,讓工匠教我此技藝。”
“咳,”戲志才清了清嗓子,臉上表情恢復了沉靜,忽而盯著郭嘉看了一眼,“奉孝,雖酒水未到,但有些話我想先問。”
“呵呵,”郭嘉愣了愣,接著乾笑兩聲,眼眸內忽而有寒芒,沉聲道:“天子必將東歸。”
“為何?”
“論斷如此,”郭嘉傲然挺身,雙手執禮端坐,接著道:“李、郭二人不和,關外忽亂,又有馬騰、韓遂等討封。”
“實則亂為渾水,而長安豈能無大才?定有人從中取利,脫身囹圄。”
“士族既不肯與李傕郭汜為伍,又不願離天子而去,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那方在推波生瀾,兗州盡可接引,豈不是順水而得?”
郭嘉敘事之時,逐漸激昂,神情堅毅,對自己的想法極為自信。
仿佛一旦說出口的話,就從沒覺得會失算,正是這份激情,時常可感染戲志才。
“長安,還有何人?”
戲志才當然知道世間還有奇人,但現在消息太缺了,根本不知在長安還有何奇人。
在戲志才掌握的消息之中,唯有鍾繇、司馬防等人稍稍有些了解。
“李儒嗎?”
戲志才問道。
若是消息不錯的話,戲志才記得李傕實際上向天子推舉李儒為侍中,但李儒自己拒絕。
後一直擔任郎中令,在李傕的軍中為謀臣,若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
此人心計之毒,全然不會管百姓如何。 “非也,”郭嘉面帶思索,“還有他人。”
“豈是一人之計也?”
如此大計,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必不可能是一家之言,這一潭渾水,有人要抽身、有人要立功、有人則是一心真正為了漢室這駕破舊的馬車能再跑幾年。
各家謀臣都在謀劃。
如此態勢,定然是從李、郭兩人起衝突就已經開始了。
“情勢,依舊不明,仍還需要打探,但可知的是天子必定會東歸,豫州就在其側。”
“比並州不如,但天子必定先往洛陽爾。”
郭嘉情勢一指,當即笑道:“志才如今,只需得一人,可引路而至,便可長驅直入接到天子,到時不關周圍將軍如何,先將天子迎來再說。”
“此地,我料定就在豫州內!”
郭嘉往案牘上一指。
敲打在桌面上,清脆有力。
戲志才沉默片刻,問道:“何人?”
郭嘉輕笑:“不知,需要去查探方可選定。”
戲志才:“……”
那你說得慷慨激昂揮斥方遒的。
我還以為你早已經有人選了,但這論斷,卻一定的對的!
戲志才很清楚,這個引路之人會極其關鍵,只可惜主公麾下未曾有合適之人能派遣出去。
“那,先行派遣暗探去打探再說。”
戲志才感歎了一句,此事若可成,蓋世之功也,“若成則方略可行,主公定能稱雄一方。”
“如此我也不負主公重托。”
戲志才神情激動,老友來此,不光是感情。
還帶來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哼,”郭嘉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坐得安然,“現在,志才可帶我去學那灌溉之器了吧?”
戲志才愣道:“為何不去見我主公?”
“年關還長,不必著急。”
郭嘉頗為安定,氣度非常沉穩。
“那,那徐母……”
戲志才提及此事, 讓郭嘉臉色變得莊重起來,道:“已安頓好,我既然承諾為他養母,便一定會忠人之事,若是明年開春路途順暢,便接到你的府邸來安住。”
他大手一揮,將這話說得酣暢淋漓。
“年關若是見過主公,或可得一宅院也。”
“哼哼,”郭嘉笑了起來,“現在若是見主公,應當先行考量是否該建一座宮殿。”
“否則天子即便歸來,還要去住洛陽殘垣不成。”
“不錯,不錯,”戲志才點點頭。
奉孝來了,許多細致之事也能商議出來。
“哈哈哈,既如此我先去見主公,將此計說明白。”
至於見奉孝之事,也該去進言才對,主公以求賢才來計,必不能慢待了奉孝!
切莫以其身份為寒門,非是名士而怠慢。
……
下午,夕陽即將降臨。
許臻衙署正堂上。
“是以,將軍行軍當如此,每一戰都當做是最後一戰,然後也不要怕輸——”
曹純當即抬手,“好了好了。”
“伯文,我,我獲益良多。”
別說了。
千萬別再說了。
差不多得了。
曹純此刻現在腦子都是懵的,在幾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是懵了。
說來也是茫然,若說是迎天子的事,實際上在剛才要走的時候就已經說完了。
後面數個時辰所言,一直是諫言。
這我再仔細聽,用心思索……反而越發的懵了,說得都快懷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