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不是!”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郭嘉還是決定說出這句話,反駁曹操的想法,並且穩住他的心思,現下行軍過於冒進。
若是水軍戰船全部開往江東戰場,那就意味著必須要倚重蔡冒,一旦此二人被人除去,或者有所異心,妄圖拖延戰機,那他們就會有缺口。
江東戰船則是準備多年,未曾全數一戰,此戰對於江東來說,無異於覆國一戰,定然是軍民同心。
有些話,郭嘉說不出口來,因為未免太過言辭激烈,畢竟江東之地的官吏,都忠誠於孫氏,定然渲染曹氏之惡。
他們在境內總不會誇讚什麽奉天子以令不臣,肯定說的是漢賊曹氏,妄圖篡漢自立。
那位居於江夏的劉皇叔,同樣如此。
“孫劉之聯,雖說兵不強盛,將卻齊心;雖說天時不在,地利卻優,我等尚且還不是水軍善戰之軍,如何在長江天塹與江東兵馬相鬥,此有悖於兵法之道。”
“主公真要用兵?!”
曹操愣住了,一時間盯著郭嘉看了許久,他沒想到一直以來最懂自己心思的郭嘉,忽然發難,卻說了一句反對之語。
妙就妙在,以往他都會迎合自己的想法,所以每次言出必中,在外人看來,自己對這位祭酒向來言聽計從。
這樣的印象,也是曹操自己促成的,因為他需要一個除自己之外,還能開口進言之人,這樣便不會讓人覺得是一言堂。
在以往,每一次郭嘉都能將話說得極其漂亮,讓人挑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即便是有,自己稍作思考之後,就會站在郭嘉一方。
因此,兩人打起配合來,就極為順暢,但是這一次,卻和往常截然不同。
這讓曹操,懵了一下,他不知道是郭嘉沒意會到自己的意思,還是他真的覺得不可現在就立刻出兵,而再看郭嘉的眼神,認真之中帶有篤定之意,仿佛在暗示。
那就無可猜測了,他真的認為不可出兵。
“也並不是,”曹操稍稍柔了下來,退而安定,他現在年歲大了,身邊祭酒由戲忠換成了郭嘉,很難再尋找一個新的人。
“不過,此時江東甚亂,他們此時越是鎮定,說明內部越是空虛,奉孝你且想,若是我,也被人刺殺,該當如何定住荊州之人心,讓那些荊州當地的士族不再作亂?”
這話倒是也有道理。
郭嘉凝重地點頭。
若是這麽說來,這是非要打不過了。
這一刻,郭嘉也才算是明白,他勸不動丞相。
當初一直以為了解其心思,便可不斷默契進言,設計獻策,以安天下,卻沒想走到這一步後,逐漸的自己越是要不斷退讓,方可守住兩人之間數年內培養起來的默契。
怪不得,文若在朝堂之上,越發的謹小慎微,並且不敢多言,只顧著理清眼前之事,那是因為他早已看清了曹氏的未來。
郭嘉在曹操這轉念而言的另一段話中,感受到了逼迫之意,因為他的意思還沒變,只是換了一種說法。
這就是,自己退了一步,說了不同意見。
於是丞相又進一步,再將問題拋出。
此時在堂上的文武,有些人也看得出這態勢,若是郭君再說一句不可進軍,極有可能就會招致禍端,日後這祭酒之位便不會再是他。
然,此時許多人都認為不可進軍。
並非是不敢戰,也不是在荊州享受了太多的安逸。
只是單純的覺得,江東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一盤散沙。
孫氏也不是眾將所言,只是鼠輩蝸居,不敢出江東。
至少江左一向出才子,如同無數寶劍,還沒出鞘,你怎知它不是絕世神鋒。
真要打起來,免不了還給那些看戲之人一個極好的機會,再尋一番機遇,如今坐擁數州之地,千萬百姓,隻管屯田攢錢便是。
只要民富兵強,隨時都能打。
那麽,丞相是怕什麽呢?!
郭嘉暗自歎了口氣,點頭稱是,而後說道:“方才,在下沒體會到個中緣由,主公不愧是當世第一流,江東此刻定然是外強中乾,內有禍亂,只怕是文武不和,幾欲先降!”
“他南有士夑為亂,孫策又曾殘殺士族震懾,如此看來,內部必當是有望族之後,要做亂,為保所謂孫劉聯合,才如此放話。”
“而我軍,準備一年,就待開春,若是不動兵馬,浪費了這滔天的氣勢!”
“不錯!”
曹操臉上這才重新浮現出了笑容,起身來重重地拍打了幾下郭嘉的肩膀,笑吟吟的說道:“正該是如此。”
“奉孝此言,深得我心!”
“立刻傳令三軍,祭天犒軍,我要盡快出兵與江東交戰!踏平江東收服揚州,如此可令南方安定,還大漢鼎盛!”
“喏!”
文武傳令,此令自然是文臣憂愁,而武將亢奮。
武死戰,文死諫。
武將得上戰場,意味著戰功可立,而尋常出謀劃策定方略,他們肯定是插不上嘴,只有上戰場去,才有機會揚名立萬。
文臣,則是憂心忡忡。
自堂會上出來的時候,也都是各有心思,仲德和奉孝一路走,竟然都是眉頭緊鎖一句不說。
但郭嘉心裡也明白,這位東阿跟隨而來的謀臣,也不是省油的燈,至少在亂時,可是傳出他敢殺馬殺人為糧的狠人。
且善於領兵作戰,劍術不低。
他應該也察覺到了什麽,壓迫感似乎越發的多了,比起當年徐臻在身邊的時候,主公少了許多快樂。
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取代的,相比之下,當初徐臻卻是能做的事情很多,郭嘉除卻知心思,懂謀略,識人善任之外,卻不能萬軍從中領兵廝殺。
如此,自然不如他徐伯文。
急什麽呢?!
郭嘉花費了一日,整整一日來想這個問題。
終於有了些許眉目。
應當是歲月。
主公聽聞了西涼歸附徐臻而非曹氏,也非是大漢,自然明白徐伯文如今的人望。
麾下的權臣有了如此人望,乃至於勝過自己,而許都之內,馬超的父親又剛剛被殺。
甚至馬氏滿門被治罪,西涼打為叛黨,這不是簡單的擊潰他的兵馬那麽簡單,而是將其整個家族這麽多年的努力與經營,全部摧毀。
馬氏將門世家,世代傳下來,有三位將軍在戍邊,這功績是不光耀,但是真正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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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關不光時常挨餓,而且要隨時面對外族進犯,稍有不慎就是身敗名裂,因為諸侯內鬥而敗,那都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誰要是輸了外族,那就是釘在恥辱柱上反覆鞭屍,馬家這麽多年來誕生的將軍,達不到封狼居胥的高度,但是卻也未曾出過大亂。
而且還是趁董卓之後,迅速崛起的大諸侯之一。
他現在歸了徐臻,那麽徐臻可以把兵馬重心放在西涼,他去做那個征西大將軍。
征西大將軍啊!
郭嘉不止一次從曹操的口中聽到過,這是他年輕時候的理想。
馬踏西域,再走絲綢,而後得讚譽無數,救邊境之民,乃至是擴張大漢之版圖。
人臣之榮便在於此,你贏了國戰,青史都要吹數百年留存於後世,誰不想走到這一步?!
不過現在可是背道而馳,他要去進那魏公之位,日後還可能要為大王!
徐臻,坐在了他最理想的位置。
西涼便是最大的踏板!
此時主公必定會急!
因為若是慢慢打,等他拿下江東,覆滅劉備,或許已經垂垂老矣,到時候拿什麽與伯文去鬥?!
曹氏子嗣,又有幾人能與他鬥?!
他現在可才三十五。
正是壯年年華,而且徐伯文不沉迷於酒色,從不貪圖享受,是以體健氣雄,你可知他還有多少年,才會有疲態?
如此想來,誰人不急?
若是鬥不過,日後偌大的江山,都會是徐臻的千古功績,他可以自立而篡奪這些年的功果。
也可以交還於漢室,成就自己的千古流芳之名。
如今大勢,已在徐臻之手。
形勢逆轉了!
郭嘉想通此點,明白曹操此心,於是徹夜不眠不休,同樣憂愁起來,打則是必須要打,那如何才可不急不徐,先下一城。
還是要佔據陸上之城,不可懈怠,必須要勇猛精進,立刻進軍方可令人江東之民明白軍威!
才能讓謀臣愈亂。
而他們亂,則會急,急則攻。
一旦江東主動來攻,問題反倒簡單了。
三十日準備。
曹操興兵號稱六十萬,浩浩蕩蕩攻打江東,趁勢囤兵於江邊。
戰船無數,艨艟上千,舟楫則是數也數不清除,耗光了荊州及徐、揚、兗州等地的錢財,耗資巨甚,難以計量。
哪怕是身在冀州鄴城,已經卸下了不少重任的荀或,都感到肝顫。
這數日來,幾乎上表如雪花一般,各地官吏同時來信,上表請糧,用以資軍,調撥的糧食達百萬石。
錢財有三十萬金。
發放的犒賞便是三十余萬份,還要贈予錢財與士夑,南疆。
派兵嚴密監視蜀道。
同時,下令讓冀州牧曹昂,領兵駐扎在常山,隨時警惕並州來犯!
就算是並州,不可能來犯。
因為並州與冀州,中間橫跨一條八百裡的太行山脈,若是要來犯,只需守住數個關口不被徐臻突破,嚴加防范他那能翻山越嶺的刀盾山地兵,便可穩穩守住。
曹昂派遣了三員,甚至請了曹仁親自前往。
守住十九個關口,不給徐臻半點機會,表面上雖然未曾決裂,可此時大戰,絕不可有半點錯漏,唯有如此,方可放心。
於是,荊州戰船開赴戰場,浩蕩數十萬人囤於赤壁,隔江相望江東大營,將要決戰。
……
西涼,扶風。
徐臻在得馬超引見之下,拜見了當年大儒馬融族人,與之交談甚篤,領略了一番西涼最為繁花的文匯風流。
剛剛駐扎兵馬之後,不多時就收到了消息,從江東送來的消息很快,而且接連冗雜,但是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開打了,居然還真的開打了。”
賈詡在收到消息的時候,很是錯愕,但是卻也極快的反應了過來,這和車騎當時的論斷並沒有什麽出入。
在當初,車騎從南方回來的時候,給曹丞相留下了三道錦囊,裡面的計策他沒有告訴別人,但卻選擇偷偷和自己明言。
都是好計策,若是一同施行的話,或許在數年之內,可以緩緩蠶食江東,以勢相壓的計策,可逐步讓江東喪失反抗之力。
便是修戰船,練水軍,造多軍備以備戰東方,不過他說完,就立刻和賈詡下了賭約,主公一定不會聽。
賈詡不敢賭,而且也覺得車騎所言極是,心想著你在西涼這麽鬧,發展如此壯大,他在南方當然如坐針氈。
所以這兩道錦囊裡面寫下來的計策,那都是在勸其慢慢而進軍,不可有半點冒進。
但偏偏當下形勢一定會讓曹軍坐立不安,必須要急著進軍,必當有建樹,方可回來解決徐臻之事。
這是大勢陽謀,就定在曹氏面前,且看他要如何抉擇。
打那時開始,曹操就已經沒了主動性了。
“真開打了,我們可進軍!”
“進軍?不進。”
徐臻斷然回絕,話語裡根本沒有半點急躁之意,他是半點不著急,若是此時進軍,定然要遭到曹氏打擊,而且師出無名。
人家曹氏,根本沒有半點對徐臻的惡意,甚至前段時日,還命天子寫了詔書來表彰其西征之功。
拿下西涼之後,讓他治理。
但這話說出來,典韋等人都著急,戰非戰,和非和,恐怕日後還要給機會,若說曹氏,他徐臻肯定最為了解。
此時曹操不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冀州守將了不起是夏侯惇,一旦開打,最多是讓徐臻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名望全部喪失。
連馬超都急了,你當初答應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我就等著攻打許都,給我父親報仇。
現在如此大好時機, 卻不肯立刻出兵而去,那你這又是在等什麽,又有什麽好等的。
“先生,還不可慌,此時絕不是好時機。”
徐臻歎了口氣。
“這時候去,反倒是要遭致堅守,觸其鋒芒;此時更該堅守,我自有發展之道,趁此時機壯大。”
“自守其道,壯大兵馬,再尋時機,這不是最好的時機,時機,應該是在此戰之後。”
徐臻很明白,接下來的赤壁之戰,不知結果如何,但卻能夠耗損曹氏巨大,那時候主公會更急。
他越是急躁,對於自己來說,選擇也就越多,現在選擇權就在手中,何苦又要交出去。
不光不能打,而且還要派使者回許都,贈十萬糧食軍資,用以響應南征,了卻了許都那些人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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