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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司馬公為何一言不發?”
楊彪還微笑著湊近前傾來追著司馬防問。
他怎了怎舌,臉色尷尬了片刻,顧左右而笑道,“我已經老糊塗咯,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司馬公,難道已經無大志在身?你我的兒子如今可都在許都為官。”
楊彪樂呵呵的笑著,他當然是樂得與人聊這個話題,畢竟楊修不說是如日中天,也是聲名聞達,三公九卿誰不知道楊德祖是徐臻和荀彧兩人身邊的紅人。
每日跟隨徐臻理政之後,居然還要去和荀彧熬到深更半夜,這份苦心為人所知,也都頗為誇讚其刻苦品德。
再加上楊氏的背景,紅得要發紫了,日後成就冠絕士子,當然不在話下。
反觀司馬防,長子司馬朗在丞相府,並不算顯赫,而且司馬朗為人木訥,不具開創心思,以後想要做出什麽新政來也不可能。
基本上要沿襲前人的經驗,做好份內之事,就算是有苦勞吧,人評價時,總覺他日後做個二千石也就差不多了。
二千石之間也是分高地的,比如你去並州、涼州做二千石,看似高官厚祿,但實際上很難出政績,這輩子能保證不出亂子,為民請命就不錯了。
但若是在魏郡做二千石就完全不同,那一年不知多少油水進腰包,人家還要誇你清廉。
楊修和司馬朗不一樣,用別人的評價,他不可限量,有太尉父親加上舒城侯徐臻來帶,還有大公子曹昂青睞,以後只要穩住心思,必定是封侯拜相。
“我那兒子,不行……”司馬防搖了搖頭,“守業尚可,進取不足,隻盼他能安穩走完一生,無病無痛便是。”
“不可這麽說,伯達雖不算年輕,但做事細致,又有你司馬公在提攜,還有余地。”
“你那二子,小子呢?”
司馬防聽完這話也是搖頭,“二子駑鈍,頑劣不堪,上次征辟之時時運不濟,被軋斷了雙腿,不可起身也。”
“故而作罷。”
“唉。”
楊彪也沉默了,說起這個來,就屬於是司馬防借力打力給了他一巴掌了。
大家口口聲聲說著老漢臣,忠貞於天子漢朝,絕無二心,不做愧對列祖列宗的事情。
我兒子為何不受征辟,想必在坐之人定然也都知曉,而同樣是年輕士子,你兒子卻成了曹操麾下的紅人。
這還不夠諷刺麽?
楊彪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於是今日這茶話會,基本上也是鬱鬱而終,基本上彼此之間都不怎麽說話,其余的人出了太尉府,也都和司馬防執禮而拜,打了招呼。
臉色沒有了在後院的那種諂媚奉承的笑容,都是冷著臉仿佛不開心般,各自上了馬車離去。
不用多說,此次會晤基本上也會被曹操知曉,而他同樣知曉的是,這些人已經做不出什麽大事了,只能如此這般聚在一起,聊聊當年往事,緬懷大漢先烈。
說白了就是給他們點喊“哎呦喂”的空間,免得逼太死了,讓內亂再生。
而楊彪所說之語,司馬防記在了心中,回到家看見仲達一人在屋舍內。
於是過去和他商談一番,“苦了你了。”
“最近一次征辟,若是避不過實在應該去入仕的,哪怕是到徐伯文麾下,以你的才乾也定然能出人頭地。”
“不去,如此相當於背叛士族,受人唾罵也,”司馬懿面色還有點蒼白,雙腿含血漬,眼神頗為堅定,接著說道:“兒此時絕不能入仕,寧可什麽都不做。”
也絕不能站錯。
朝堂上,士族還站了一大半人,
哪怕是荀彧也為士族之人,他再親和曹操也避不開這出身,日後他該當如何,是否會被辜負都不可知。“兒,今日楊太尉說,得到消息要讓徐臻來主持,重開月旦評,為大漢品評擢升人才賢士,為曹氏所用。”
“呵!”
司馬懿先是冷笑了一聲,然後癱在躺椅上瞪大了眼睛,仿佛是癡呆了一樣。
看了不知多久,忽然道:“徐臻,要讓楊修去!”
司馬防頓時捏緊了衣袖,回頭去莫名其妙的看著兒子,“你說什麽?”
“徐臻,是要讓楊修去!”
“楊修主持月旦評,招攬天下英才!”
“這樣一來,楊氏就不得不和曹氏站在一起,為士族所攻!”
司馬懿捶打了幾下扶手,神情變得有些癲狂,不斷低沉的說道:“楊修這個蠢夫!愚笨之人!隻知蠅頭小利,不見長遠之益!”
砰!砰砰!
司馬懿接連捶打了好幾下,臉色動容頗為狂躁,但是他卻動彈不得。
“你是說……徐臻這一個月來,對楊修如此之好,將他名氣提起,都是為了舉薦此人?”
“不錯!不錯!楊修現在太紅了,又是楊氏之子,許都無人不知!再過半月,或是主持幾次月旦評,天下皆知!”
“楊修會答應嗎?”
“一定會,不知道為什麽,兒明白,徐臻一定會逼他答應!”
……
啪!
徐臻衙署之內。
楊修剛忙完從外回來,本身臉上滿是笑意,如沐春風一般走向徐臻行禮,打算好好說說今日所得,再討教一番。
可他忽然發現,這正堂內三位將軍都在。
許褚、典韋、趙雲。
還有諸葛亮和賈詡。
徐臻麾下文武只是,最大的五人眾都在這裡,氣氛比較凝重。
而徐臻臉上也根本沒有笑容,這不得不讓楊修心裡咯噔一下。
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忐忑不已,方才的心情早已經消失不見拋諸腦後了。
當即左右看了幾眼,支支吾吾的拱手問道:“君侯,敢問發生什麽了?”
徐臻正在機械的嚼著果子,抬頭來盯著楊修看,這幾個呼吸時間,就只聽見他咀嚼的聲音,無形中讓楊修心中壓力更大。
“修兒。”
徐臻用了個語重心長的連讀兒化音口吻,顯得親近些,又歎氣道:“自你我相識至今,我對你是如何?你心裡可有數?”
“當然!”楊修急切的上前,神情無比真切,“君侯帶我如師如友,教導許多官吏之事,為我增長見識,言說天下英豪,閑談人情地貌,修心中記得真切。”
“唉,那就對了,今日仲康從前線回來,本來打算將一物上繳,聽聞了你最近在我麾下,於是先行將此事告知於我。”
“我本打算立刻去找你,卻沒想好要怎麽說,你知道的,你是我的兄弟,我當然不會坑你。”
“卻也不知道怎麽幫你,這件事恐怕會引起勃然大怒。”
徐臻又哀歎了一聲,從桌案上拿起了一卷書簡,扔在了楊修面前。
啪嗒一聲,擲地有聲。
而許褚的眼神也瞬間不善,威嚴如刀山壓來,讓楊修只是看了一眼便冷汗直流。
他連忙撿起書簡,看完了之後額頭都是汗,直接匍匐在了地上,四肢落地低頭而求,“君侯明鑒!這絕不是楊氏所為,有人冒充父親筆跡,寫了這封意味不明的書信,絕對是構陷!”
“哼!”
許褚當即甕聲甕氣的低吼了一聲,威儀散發開來,沉怒道:“你是說我陷害你家?”
“不是!將軍在何處得此書簡?”楊修反應很快,他下意識的想要多問點信息出來,然後好去狡辯。
實際上以他的書法造詣,早就看出來這肯定是自己父親所寫。
仿造的可能很低,此時心裡已經在罵開了,別人都是家中年輕士子坑爹,怎麽我楊氏是父親坑兒子!
造孽呀!你寫這書信幹什麽呀!
居然還要攀附姻親!
信裡所言讓楊修都臉紅,楊彪居然是以共商大事,一同扶漢為名讓袁紹日後攻下了許都,給他留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一起匡扶漢室。
還說了,不枉這些年在許都相助之功。
蒼了個天了,你當年送去袁紹那裡的消息有假,說什麽徐臻酒囊飯袋,讓人家大將顏良輕敵被斬殺,袁紹到了許都不給你後腰來一刀都是看在姻親面子了。
還去義正言辭寫這些書信。
這時候,許褚看了徐臻一眼,看到後者微微點頭,當即道:“這是,在袁紹的魏郡衙署搜出的,因為我先登入城,第一個清掃戰利,所以才可得,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大臣的書信,都是差不多的。”
“這不會作假,你心裡應該清楚。”
許褚冷然看了他一眼,如是楊修再狡辯幾句,基本上他就要忍不住吼人動手了。
這些年跟隨徐臻身旁,何時該發脾氣,該和什麽人發脾氣,他還是看得通透明朗的。
楊修當即捧著手中的書簡,這一刻他甚至想就這樣丟進火盆裡直接毀掉,當然這只是個無稽之念,徐臻絕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講道理,他肯在送去丞相府之前告訴我,這就已經足以說明恩情了,因為哪怕他是君侯,是曹氏麾下位高權重深得寵信的第一外姓大臣,這也是在背著丞相偷偷行事。
這有悖於君侯的品行,所以他也已經非常難了,已經仁至義盡了。
楊修心中還是深受感動。
“君侯!懇請君侯救救我楊氏!”
楊修登時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一種做法,直接求徐臻相救。
若是他拚命死保,說不定真的可以把楊氏拯救出這混亂的漩渦之中。
“我救你,我怎麽救?”徐臻當即苦笑搖頭,仰面而歎,“唉,我也無能為力啊,你父親這種行為,乃是在通敵賣國……這個罪……”
“我如何承擔?我唯一能保證的便是,你不會受牽連,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賈詡和諸葛亮兩人都暗自點頭,諸葛亮還苦展顏苦笑道:“我真怕您一時重情義,直接脫口擔保,此事真不是您能解決的。”
“不亞於,當年董承之亂了,丞相必定要殺得血流成河,來清算此等暗自背棄求榮之人。”
楊修身體陡然一顫,直接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著什麽。
“君侯,可還有辦法?能否為我楊氏,說幾句話……我父親,絕無叛逃之意。”
“都要一同共商大漢了還沒有!?”許褚冷笑而視,直接將斬馬刀遞出來,架在了楊修的脖子上,“滾出去,別再動搖君侯了,這件事君侯真幫不了你!”
“我幫。”
徐臻此事沉聲說道。
一句話擲地有聲,讓所有人都驚詫無比的轉過頭來盯著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特別是諸葛亮,雙手排開頓時神情無比詫異,大聲道:“為什麽!?”
“君侯為何要答應!”
“不是,師父你這事兒你真不能答應,你去幫忙說,那就是挨罵的份兒。”
“這件事,很可能還會波及到君侯你自己!”
諸葛亮誠懇的語氣無比誠懇,他現在甚至可以想到曹操在看見這些書簡的時候會何等暴怒。
就算是君侯去又能說什麽?
徐臻的面色還是很鎮定,凝視著楊修,道:“你真要求我,我可以幫你,但是我並沒有把握,你記住了,楊德祖。”
“君侯請說!”
楊修當即抱拳。
神態十分感動,這要是都能救,肝腦塗地也無所謂!他明白這種狀況能把楊氏從鬼門關拉回來需要付出多少,乃至是犧牲徐臻的利益。
很可能,他去保自己家族的時候,一樣要遭到波及,也許會被人認為是結黨營私。
如此聲名掃地。
“即便是我能救下來,你們楊氏也絕不能僥幸,此後必須要全數奉獻歸附於曹氏,不可自以為傲,毫無站隊,此前那等狀況已經絕對不適用了。”
“好!在下明白!”
楊修一聽這話,就知道徐臻絕對是在認真幫了, 因為他連後續要做的事情,都在給他楊修出謀劃策。
“還有,”徐臻湊近來囑托道:“無論誰問起來,你都絕對不能說今日之事,就當從沒見過這些書簡。”
“在下,明白!”
楊修一應點頭,不敢有半點不從,而且今日之事確實不能給任何人說,這也是為了保護徐臻。
否則徐臻若是也聯合整他們家族,不消半月楊氏怕是就能斬草除根了。
撼動徐臻根本不可能,這是楊修這一個月跟隨徐臻理政得出的結論。
且不說曹操寵信如自家子嗣,曹昂更是對這位兄長崇敬不已。
兩代掌家之人都對徐臻這般好,又怎麽可能撼動他的地位。
“多謝君侯!”
楊修深深一拜,五體投地,神情擔憂後怕到了難以平複,哪怕徐臻答應幫忙,他還是覺得這是必死之局。
……
晚上,賈詡、諸葛亮隨徐臻一起來丞相府。
兩人在路上一左一右,都是理解不了他的用心,以前挺摳的,現在怎麽吃多了攬這些事,難道還覺得這楊修是個人才?
“君侯準備,怎麽規勸主公呢?”賈詡忍不住問道。
“是啊,”諸葛亮也眨巴眨眼,“師父準備怎麽進言?”
“嗯?這事兒不是有嘴就行嗎?”徐臻呆呆的看著他倆,“我還以為你們早知道怎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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