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之內,有百姓依附,自城門入外城後,可見各街巷內有不少人都在伸首而盼,知曉曹公到來,心中無懼反倒欣喜。
總比來了土匪賊寇強。
而且人家在攻徐州都不屠城。
多善良的主公,現在天子還在他手中。
在曹操進城之前,百姓們是忐忑不安的,畢竟未知則危險,心中沒底。
但曹軍儀仗與宿衛直入城中後,百姓逐漸也在緊張心緒之中松了口氣。
一開始的緊張,慢慢的變成了歡呼,發現曹軍進入之後,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的凶惡?
反而,很和善。
這讓百姓逐漸的又欣喜起來,畢竟是天子之師,來此作戰都有詔書。
這些窸窸窣窣的話語一傳開,百姓們也逐漸放心了。
如此曹軍進來就來吧。
宛城易主曹氏也好,不過在城門開後,很多人迎歸迎,還是趁此時機舉家遷徙出去,躲避幾日,等開倉放糧再回來。
這些百姓都是一開始來不及出城避難的,只能被堵在城內。
據說曹軍有這樣的傳統,每逢一戰先登得城池,之後必然會收攏流民,發放糧食。
曹操的名望也早就傳到南方諸地了。
街道上人越多,自然越是熱鬧,直到進入內城,街巷上才盡皆是駐守的張繡兵馬。
在去往衙署的時候,內城宅院內有人居住的,都出來迎接。
其中也不乏女子在外低首行禮,行軍過處,還是可見城內人煙。
“少將軍知曉曹公來此,特意烹羊宰鹿,準備美酒佳肴,以此迎接。”
“此前不奉詔隨漢,實乃是在行軍途中,驃騎將軍為李傕郭汜所裹挾,方才一同追逐天子,後思此過錯,不敢去朝奉。”
“也是心中有愧。”
“呵呵呵……”曹操撇過臉去,看著眼前老者而發笑,神情多為審視,他來此地,一為收取張繡,二便是來見識一番這位李傕郭汜軍中謀臣,賈詡。
“嗯!此事,我回去之後會稟報天子。”
曹操當即點頭,算是給了個回應,不至於讓賈詡在自言自語。
“曹公此前,應當知曉,驃騎將軍受封那一日,其實也耗費了糧草供給天子與百官,此乃是忠君之事也。”
“嗯,不錯,”曹操漫不經心的笑著,雖言是但卻不曾過於在意,可說到這時,也對張繡忽而道:“繡兒本為武威豪族,張氏在當地頗為顯赫,你們諸多將軍都是隨董賊而來,當年我在董賊手下為校尉,也都多有交情。”
這話不錯,張繡雖聽聞這一句“繡兒”有些不滿,但曹操後續的話還是讓他不得發作。
他與叔父的確有交情。
如今不過隨叔父一般,喚一聲繡兒罷了,無妨也。
“曹公所言極是,罪將此時只求天子原諒,當初隨軍而來時,罪將方才十余歲,如今多年過去,這些涼州而來的兄弟們,斷不可無處歸去也。”
“為將者自有職責,叔父將這些兄弟交到我手,自要為其思量。”
“嗯!不錯!繡兒有如此心胸,堪稱勇將也,怪不得這些人願意跟隨於你。”
此人有帥才,不光作戰勇猛,帶兵也能有擔當,這樣的人才可令人信服。
聽到現在,曹操心裡算是對張繡真心認可,此人日後若是誠心歸附,領兵作戰必然可以立下一番功勳,為外姓名將之列。
算是收到了一個好將領。
當真不錯。
而且,我叫他繡兒都不見有什麽不滿,可見此人也接受我與其叔父有舊交情這件事,日後完全可以當我為叔父輩。
本就可拉近關系。
有何不可?
宛城以下,
接下來便是收取兵馬,重新混編軍籍,命張繡繼續駐扎宛城,以拒劉表。一旦定下,明年便可再定他略,一切順遂了,到時候只需壓製住許都內部士大夫一黨。
再力排眾議將校事府創立,無憂也。
到那時,我手握真正大權,便可厲兵秣馬,以待戰機!
蒼天助我!
曹操眼眸內湧現雄威之勢時,不由得意氣風發,掃視街巷之上。
在這寬敞主道上,大宅之前稀稀落落站著不少人。
其中一壯闊宅院前,有身穿白裙的妙婦身姿綽約,氣質豔麗,即便離得較遠也可得見。
此婦人膚如凝脂,發絲盤於頂,粉黛輕飾,腮處自然微紅,宛若果熟一般,乍看即很潤。
不過二十余歲年紀,恰好的便是——
在曹操看向她的時候,她剛好的美目也瞥了過來,一見曹操雙眸,當即宛若驚弓之鳥,臉色更紅了,受驚般低下頭去。
這一下,更宛如桃花般嬌豔欲滴。
“呵呵呵,哈哈哈……”
曹操輕笑了幾聲,剛好感覺這一眼被撩撥,倒真是有點意思。
這婦人有些意思,姿色當真不錯,我見猶憐也,可為何身穿白衣。
曹操微微斜身,向旁人問道:“那婦人,為何身穿白衣?”
張繡隨之看去,並未有多想,當即道:“曹將軍,此乃是我叔父遺霜,繡之嬸娘也。”
“噢……原來,驃騎之妻。”
曹操微微點頭,又多看了幾眼,兵馬過宅院大門而去。
他們交談的聲音本不大,但此刻在後的幾人卻可依稀聽見。
此時曹昂已經有些皺眉了,以往在鄄城,也曾聽見一些暗中風評,那時候他都不曾在意。
但現在看來似乎父親,的確是比較鍾意於妙婦,這張繡之嬸如此年輕,應當也是張濟的妾室。
只可惜張濟已歿數月之久,恐怕孤身一人也難以為繼。
曹昂只是有所擔憂,可此時的曹安民卻想得更多。
他的確要更懂得察言觀色,當然,曹昂的確也不需要多麽會察言觀色。
因為日後他才是該有威嚴的那個人。
曹安民一看,便記住了這宅院,也大約明白了自家伯父的心思。
至於是否要請,或者如何請,還是等延席之後再說,或許在延席之上,就可聊得通透。
不多時,到了衙署之內,張繡將正堂擺上延席,鋪就到院落之外。
請來舞姬相伴,將曹操請到了主位上,曹昂與曹安民都在曹操左右側位陪同,略微靠下。
自己則與賈詡在左側相坐。
他麾下副將胡車兒想陪同典韋喝酒,此前交戰之時,胡車兒被典韋一雙大戟打得苦不堪言,此時也是敬佩不已。
但典韋並不入席,而是手持斧戟,與宿衛怒目而視,站在曹操之後護衛,讓在場張繡的將軍都誠惶誠恐,不敢再相邀。
曹操則是因此而笑,指著典韋神情傲然的向諸人介紹道:“他,典韋,乃是我麾下一太守宿衛統領,數年來盡忠職守,忠心剛烈,能征善戰,為我曹營第一號猛士也,即便此刻,也不會忘記其值守。”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此乃我曹氏軍中風貌。”
“當真英雄也,”張繡雖心中惶恐,可卻還是不由誇讚,旋即問道:“敢問,是哪位太守,竟能培養出如此猛人?”
典韋咧嘴森然一笑,道:“少將軍健忘,我們曾在大谷關前見過。”
張繡與賈詡登時相對。
徐臻?!
“唔,不錯,我已聽聞此事,你們的確該見過,他宿衛的便是陳留太守,如今也是聖駕前執金吾徐伯文。”曹操平靜的介紹道。
也並不覺得不好說出口,畢竟徐臻的名號,這麽多年了也得傳到這些地方來了才對。
除曹氏的諸多宗親之外,外姓之中的名士能臣就數徐臻是白身起家,這經歷應當最容易被傳揚才對。
他當能奉為寒門的榜樣。
賈詡捋胡須的動作稍稍停滯了片刻,而後又恢復如常。
當時天黑,還真沒注意到典韋。
那這人恐怕就是護衛在徐臻旁邊的兩個猛士之一,還好那時候沒打……否則他們能不能被三萬兵馬吞掉不知道。
這夥人將領估計全要死,張繡也不例外。
提及徐臻,張繡與賈詡都選擇避過這個話題,端酒而敬。
宴會席間,賈詡談論當年往事,說起了天子遭遇,又說得在長安時,李傕郭汜等人之蠻橫。
直至回憶後來為何反目成仇。
“實則,皆是人心貪欲所妄也,”說到動容處,賈詡輕撫胡須,虛目而言,“若可扶持天子,也能壯大兵馬,轉罪責為功績,奈何兩人相爭之下,鬥個不休,光是胡人、羌人等外來部族,都可在二人之間輾轉而得不少好處。”
“李傕更是一一應允,全然不顧是否能兌現,這又如何能長久?”
“在下心憂漢室,唯有從中斡旋,保天子平安,勸二將和氣,不至於殃及他人,後來機緣巧合,方才得以令天子脫身,結束這近乎十年之災。”
“先生辛苦了。”
程昱微笑著拱手,但卻是一句話都不信。
說得憂心忡忡,實則所謂斡旋,恐怕是在明哲保身,都不得罪。
而且最終分裂之時,自己勸戒李傕而去,杯酒釋羌人兵權的事跡字隻不提。
這人心性當真厲害。
一般謀臣,都會將自己的事跡當做自豪經歷,即便不用來邀功求名,也會萬分平靜的說出來。
以感慨之態,讓人唏噓。
如此雖不曾自滿,可別人一旦誇讚,也能心中欣喜。
如是這般心性,已經算是極為低調瀟灑,自律內省之人了。
但他根本不說,而且一言一語都顯得自己很駑鈍。
是個深藏不露之人。
恰好,程昱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一言便可感受到,賈詡很可能,才學極高。
若是日後去了許都,我附議的時候一定要快一點。
不可落於他後。
程昱心道。
……
酒過三巡,差不多也到了延席散去之時,此時曹操軍營在北側郊外。
而張繡軍營則撤到了東郊之外。
城內還有護衛把守,明日再與曹操混編軍籍,用以換防。
張繡將城內衙署讓與曹操,自己則是到另一處府邸之中去居住。
於是已算是幾乎等同於歸附,一夜睡去後,第二日便可讓曹操帶走自己家中後嗣,到許都以為人質。
這件事就算完了。
當天分別時,賈詡都還是笑著的,和程昱又聊了不知多少句掏心窩子的話,當然,兩人都沒有付諸真心。
而曹操到了衙署內院,頭腦逐漸昏沉,走路都有些歪斜,唯有典韋攙扶著在走。
在外面,典韋依舊還是保持著怒目氣度,絕無半點松懈。
但此刻,曹操稍稍踉蹌了一下,晃了晃腦袋,歎道:“今夜恐怕無法入眠也,我頭痛欲裂……此城中,可否尋女子相伴?”
“伯父,侄兒知曉!侄兒這就去找!”
“今日我觀一婦人,絕美之姿,周圍人都看傻了眼,是否該……”
“既有,何故發問?”曹操沒好氣的道,安民是否話太多了,如此日後怎能為功曹。
還是奉孝懂我心意,有何事從未讓我催促。
“那是張繡嬸娘……”
“嗯?!”曹操威嚴凝眸,望了曹安民一眼。
令他當即一縮脖子,連忙道:“侄兒立刻去!隻說是,要問驃騎將軍撫恤之事,唯有請其遺霜。”
“明日若是張繡問及,侄兒也如此回應。”
……
當天夜裡。
曹操在房內等待時,馬車停在了衙署之外,有宿衛將一襲白衣,身披鬥篷的鄒氏請到了內院,送入曹操的房內。
剛進來,曹操睡意已去。
此時拿著燭台向前一照,本就微光之處更顯風采,當真是美豔動人。
“果真好眼光,夫人貌美如花,豔麗動人也。”
“夫人,你可知我是誰?”
曹操微笑而問道。
“是,是曹將軍, 婦人有幸今日得見,匆匆一瞥,得觀將軍之神威。”
“哈哈哈!
”曹操仰面大笑不止,沉聲點頭,“夫人可知,今日本可城破而攻,卻是我仁慈,命兵馬善待城民,方能如此順遂。”
“曹將軍仁德,妾身替少將軍多謝將軍……”
鄒氏說完這話,微微蹙眉,已然心憂,但凡是美人,蹙眉也是極美。
曹操面色微沉,嚴肅認真的道:“要謝,不如此刻就謝。”
“將軍何意?”鄒氏頓時低下頭。
哎喲,臉紅了?
曹操大為欣喜,當即靠近柔聲道:“夫人,你也不想張繡有事吧?”
鄒氏:“……”
……
此刻,宛城城門之外。
在山頭一處山坳拐口,曹純帶人探哨,尋到了十裡之外,得見張繡兵馬大營。
此時人員安定,值守數十而已,不算嚴陣以待。
旁邊副將苦笑道:“眼下看來,似乎無異動。”
曹純抬手止住,沉聲道:“太遠了看不清,但繼續盯著吧。”
“叫兄弟們做好準備,既然來了就要拿出風貌,別忘了和伯文行軍時,比現在可累多了。”
曹純帶兵頗為嚴格,自律成風,現在這探營喜歡多跑幾裡地的習慣,都是被徐臻養成的。
徐臻主要是為了多刷點時長,當然也為了能先一步知曉動向,畢竟怕被先發現。
曹純現在則是行軍已經養成此習慣。
“再看看,要確保無憂也。”
伯文說是送給我大功勞,應當不會是信口胡謅,他應該是有獨到的情報,提前知曉了什麽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