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的除了王寧,其他不是國公就是郡王,錢財上的事情三言兩語定下來後,自有家裡的管事去交接。
事情談完了,酒宴也就正式開始了。
程家的酒宴依然讓王寧又愛又恨,愛的是和程咬金、劉弘基等人喝酒實在是舒坦,沒有什麽繁文縟節,勸酒也是直接把酒壇子扔過來。
恨的是實在難得有豎著出去的時候,酒宴才進行到一半,王寧就喝到了桌子底下,被程家的丫鬟的扶去休息。
屋子裡的舞姬早已脫去身上的薄紗,舞姿愈發的妖嬈,讓屋子的一群色中餓鬼看得有些挪不開眼。
劉弘基率先把早已相中的舞姬拉到懷裡來,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一群人恨不得在花廳裡就把事情辦了。
但都是位高權重的,這麽做難免有些不雅觀,於是喝得醉醺醺的一群人一人摟著一個舞姬邁著八字步離開了程家。
第二天下午,王寧還在戶部當值,各家的管事已經帶著陸陸續續用馬車把錢財都送到了王家,顏如玉帶著十二還有瞿平從商號抽調回來的十多個帳房一車車的清點。
從工部和國子監新調來的十多個人終於讓戶部慢慢的恢復運轉,世家大族最近在朝堂依然不安分,朝會上依然不停的有人彈劾王寧。
只是這些小動作根本沒有影響王寧的動作,如今王家、程家、獨孤家的管事都在京畿道、河東道各州府用金銀換銅錢。
百騎司的探子更是遍布關中、河東一帶。
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原本還遮遮掩掩的世家大族也許是覺得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終於把事情擺到了明面上。
長安城作為大唐絕對的中心,是世家大族首先動手的地方,長安兩市一部分酒樓、商鋪中大幅度降低了金銀兌換銅錢的比例。
大唐如今還沒有出現諸如錢莊、銀號之類兌換錢幣業務,況且在大唐只有開元通寶一種官方貨幣,金銀並不是通用貨幣,以往只有大宗貨物交易的時候才會用到。
如今兩市的大多數世家擁有的商鋪大幅度降低金銀兌換銅錢的比例,就造成市面上流通的金銀使用量減少,即使大宗交易,商戶們也寧願用銅錢。
而這些商家收入的是銅錢,支出的時候卻是用的金銀。
這樣一進一出,這些商家雖然虧了不少錢,卻成功把大量的銅錢掌握在手裡。
然後錢荒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有頭腦靈活的商人已經開始把家中地窖裡的銅錢挖出來去換金銀。
有百騎司的探子在,王寧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不止長安,太原、洛陽、晉州、延州等地都已經小規模的出現了錢荒。
如房玄齡、長孫無忌這樣位高權重之人,長安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更別提李世民這個大唐之主。
在經過了多年的休養生息後,大唐這幾年出現錢荒的次數並不少,長安出現的錢荒暫時還沒引起房玄齡等人的重視,李世民卻知道這是世家大族動手了。
他沒有讓人去通知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他們,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固然對他忠心耿耿,他們的親朋好友中卻有不少是五望七姓的人,特別是長孫無忌所在的關隴貴族,和五望七姓的關系一向親近。
只是讓百騎司的人每日把消息送到太極殿給他,他想看看王寧是否真能這場銀錢的戰爭中讓世家大族铩羽而歸。
在發現異常的第一時間,王寧就讓人通知各地的管事停止兌換銅錢,轉而讓他們開始少量的往市面上放出銅錢。
長安的錢荒仍然在加劇,一兩銀子兌換銅錢的數量已經降到了七百,
連朝堂上的官員都開始把銅錢拿出去換金銀。王寧每日依然早起參加朝會,然後再去戶部當值,有工部和國子監調來的人,王寧在戶部也算是有了可用的班底。
一個上午的時間處理完戶部的事情,下午就去了百騎司,長安乃是百騎司的大本營,世家大族在長安的每一次行動都完全在王寧的意料之中。
錢荒依然在繼續,西市中甚至已經有商戶用絹布作為貨幣來交易,或者以物易物。
而市面上流通的銅錢依然在慢慢減少。
朝堂已經有人上奏請李世民,請錢監加大產量,增發錢幣。
自秦漢到如今,為政者多是重農抑商,商業不受重視,商人的地位也一直不高,英明如李世民也不例外。
在李世民等人看來,天下的財富是有定數的,除去皇室、權貴、官員、世家望族佔去的大部分,剩下的已經不多,商人多賺走一分,百姓手裡就少一分。
增發錢幣的行為只能讓錢幣變得不值錢,於商人有利,卻於百姓有害。
所以關於增發錢幣的奏折自然也沒有通過。
王寧沒有李世民他們討論天下財富的問題,也沒有和他們討論貨幣與經濟的關系,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且如今大唐如今重農抑商的做法在他看來並沒有問題。
讓百姓吃飽肚子才是第一要務。
在長安城銀錢兌換銅錢的比例降到一兩銀子兌換六百銅錢的時候,王寧讓人在市面上開始增加銅錢的投放量。
銀子兌換銅錢的數量便慢慢變回六百五十錢。
這樣的舉動當然引起了世家大族的注意,而且王寧也沒有遮遮掩掩,王家自己的王記商號,程家的程記商號,再加上獨孤家的慶記商號,長安的權貴都知道。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世家大族之前已經投入了大量的金銀,這時候要是任由王寧來攪局,他們不僅可能無功而返,而且還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於是在王寧讓人往外放銅錢的時候,世家大族也加大了在市面上兌換銅錢的力度。
百騎司不缺少能人,天和商號的大掌櫃曲鷹再加上十多個掌櫃也是長孫皇后精挑細選出來的精明之人。
王家、程家、獨孤家的商號大掌櫃、管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雙方在人手上並沒有多少差距。
世家大族倚仗的是家族的底蘊和在關中、河東等地無處不在的影響力。
而王寧的依仗則是超前的理念和百騎司。
借助百騎司和程家、獨孤家的商號渠道,世家大族以為王寧只是在長安攪他們的局,卻不知道王寧的手已經伸到了他們的老巢。
崇義坊的三原侯府這段時間每天進進出出的人非常多,即使是不知道內情的人也察覺到了異常。
這是王寧放在明面上給世家大族看的東西,玄武門邊上的百騎司和天和商號才是潛伏在暗中的毒牙。
傍晚時分從百騎司出來,帶著程七回到家的時候,橘紅色的夕陽已經只剩下一點點還掛在地平線之上。
回到家,先去了西廂前院東邊的院子,顏如玉一直住在這裡,因為這個院子裡有一顆梅花樹,顏如玉還給院子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梅花苑。
到了客廳,就見顏如玉和十二一人坐在一張巨大的桌子前,面前放著一摞摞帳本,兩人正專心的把帳本上的漢字轉為阿拉伯數字謄抄到空白的帳本上。
顏如玉首先發現王寧進來,笑著說道:
“師兄回來了!我和十二妹妹馬上就做完了,師兄先坐著歇會兒!”
“不急,晚點也不影響什麽!你們倆可別累著了!”王寧笑著說道。
“不累的!”顏如玉輕聲說道。
“夫君,您看看這個!”十二突然站起來,把手中的一本帳冊遞給了王寧。
王寧有些疑惑的接過來,看了兩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帳冊上波斯胡寺和大雲經寺的名字整整佔了兩頁,這兩個寺廟分別位於西市南北,在長安非常出名,至少排名前五。
南北朝時期,佛教在中原地區大興,前隋時,隋文帝對佛教的重視讓佛教在中原的興盛更上一層樓,仁壽年間,全國有重要寺院近四千所,度僧更是多達二十萬余人。
大唐立國以來,雖然李淵自詡老子後人,奉道教為國教,道家也愈發的興盛,但和佛教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
在長安,只有一個玄都觀較為出名,而長安出名的佛寺至少有二十余所。
上輩子的時候,佛教在王寧的印象中已經變得和普通的公司沒有什麽兩樣,他們同樣有各種各樣賺錢的業務。
佛寺中的不再是方外之人,招收的也不再是一心向佛的虔誠之人,而是高學歷的人才。
如今的李世民雖然也在下意識的抑製佛教的發展,但前隋之時建立的佛寺太多,二十余萬度僧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數量。
僧人不事生產,不繳稅賦,但各地佛寺佔的土地卻不少,很多農戶為了逃避賦稅,也會把土地掛在寺廟名下。
多年下來,不少寺院不僅是大地主,也是大財主,一所寺院的財富甚至比一般大家族的還要多。
見王寧拿著帳冊沉默不語,十二輕聲問道:
“夫君,可是有什麽問題?”
“我沒想到寺院會進來攪局,你把這兩家寺院參與的帳目都整理出來給我,我讓人去查一查!”王寧笑著說道。
目前還不知道這兩所寺院是和世家勾連在一起還是只是想進來撈一把。
進來撈一把王寧不介意,這次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商業上的競爭,寺院想撈一把也無可厚非,各憑本事嘛。
但如果佛寺和世家勾結在一起,也就別怪王寧不講客氣,說起來如今的大唐,道教和佛教的爭鬥可是一直有的。
王寧拜了玄清道長為師,自然也算是道家的一份子,對付佛教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夫君回來了啊!夫君,十二姐姐,顏家娘子,飯食都準備好了,先去吃飯吧!”十二從外面蹦蹦跳跳的進來,笑著說道。
“走吧,先去吃飯!”王寧伸手拍拍七娘的頭,對顏如玉和十二說道。
“夫君,別拍我頭,我又不是小野牛!”七娘無語的說道。
“哈哈,小野牛三歲都不到,你和他比什麽!”王寧笑著說道。
四人便有說有笑的去飯廳吃飯。
吃完飯,喝了杯熱茶,顏如玉和十二又繼續去梅花苑忙活,王寧則坐在客廳裡休息,享受著七娘殷勤的服侍。
“夫君,早知道您教我和十二姐姐認字和算學的時候我就不偷懶了,現在都幫不上忙!”七娘一邊給王寧捏肩膀,一邊輕聲說道。
“十二是因為之前就讀過書,學起算來來自然也就快些,你如今連寫封家書都要十二幫忙,不偷懶也沒用啊!”王寧笑著說道。
“夫君是不是嫌我笨啊?”七娘低聲問道。
“你做的飯就很好吃!怎麽會笨呢,十二和顏師妹幫我做事,你照顧好她們也是大功一件!”王寧安慰道。
“我一定會照顧好她們,夫君,我立功了, 您能不能讓我穿著誥命服回去見阿耶阿娘?他們總說我是騙他們的!”七娘小心翼翼的說道。
“誥命服本來就是給你的,你穿著回去便是,不用求我!”王寧笑著說道。
“夫君最好了!”
七娘低頭啪的在王寧臉頰上親了一口,剛好一個小丫鬟從外面走到門口,見狀一時不知道是該進來還是退出去。
七娘本就性子活波,這時候也只是臉有些紅,輕聲對小丫鬟說道:
“進來吧,有什麽事?”
“侯爺,四夫人,武家二娘子在前院客廳呢,說是想見侯爺您!”小丫鬟恭聲說道。
“走吧,去看看!”王寧點點頭。
王寧跟著小丫鬟剛剛走進前院客廳,穿著一身淡綠色襦裙的武照就起身福了福身,輕聲說道:
“見過世兄!”
“見過二娘子!”王寧笑著拱手回禮。
坐下後,王寧便笑著問道:
“最近實在是忙,也沒時間去探望令尊,令尊身體可好些了?”
“勞世兄掛念,宮中的禦醫來看過兩次,如今父親身體好多了!不知道獨孤姐姐一向可還安康?”武照輕聲說道。
“說起來我也有幾日沒接到曼玉送來的信了,不過上次送來的信說是一切都好,還說有孫師叔在家裡呢,讓我放心!”王寧笑著說道。
“孫道長的大名,小妹也有所耳聞,有孫道長在,世兄確實不用太過擔心!”武照輕聲說道。
“倒也是!”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拉起了家常,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還沒扯到正題上,倒是讓王寧有些摸不清武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