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瓊分別後,王寧來到顏師古的辦公室。
顏師古雖然已經年近花甲,但耳不聾眼不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身材挺直,見王寧進來,枯瘦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說道:
“小寧來了!”
“見過老師!”王寧拱手行禮。
“坐!”
顏師古招呼一聲,把桌子上的一遝作業收攏,笑著問道:
“讓你來給學生們上幾堂課都沒時間,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先生們的課程都是排好的,我突然加進來就上幾節課還要連累他們重新排課,太麻煩了!
弟子今天來是有事和老師商量!”王寧笑著說道。
“什麽事?”顏師古問道。
“弟子在蘇州組建海軍的事老師也是知道的,如今普通兵員倒是不缺,只是文書、參軍之類的要職缺額很大,這書院的第一批學生不是馬上就畢業了嘛,弟子想從書院挑些學生去!”王寧笑著說道。
“這麽做沒問題吧?”顏師古皺眉問道。
見顏師古和秦瓊有一樣的擔心,王寧便把剛才和秦瓊說的話又對顏師古說了一遍。
聽了王寧的話,顏師古也沒有再說什麽,他是三原書院的山長,和這些孩子朝夕相處了整整四年,當然希望這些學生能有個好的出路。
王寧把學生帶去海軍,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半個時辰後,上完最後一節課的一班學生有些疑惑的跟著先生到了六樓的會議室。
三原書院一班的學生就是第一批學生中年齡最大的一批,一共有四十人,入學的時候差不多都已經十三歲左右,如今差不多四年的時間過去,早已變成英氣勃勃的青年模樣。
到了會議室,四十個學生看著站在會議室前方的顏師古和王寧,齊齊躬身行禮:
“見過顏先生!見過王先生!”
“都坐吧,小寧有事和你們說!”顏師古朝著學生們擺擺手。
等學生全都坐下後,王寧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
“今天把你們叫來,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們說!
你們都還記得我給你們上的第一堂課說了什麽吧?”
“記得!”學生們齊聲應道。
王寧點點頭,說道:
“當初我和你們說過,讀書能讓你們在種地之外還能有其他的選擇,在書院求學四年,相信你們已經能理解我當初為什麽會這麽說!
把你們叫來也不是為了和你們敘舊,而是大唐皇家皇家海軍缺人,所以把你們叫來問問你們的意願。
你們不用考慮其他,去不去全憑自己的意願,我也不會因此對你們有其他的看法!
但醜話說在前面,海軍終究是要打戰的,去了海軍就意味著危險,所以我要的人是既能握筆杆子、也能掄刀子,還需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給你們五天的時間考慮,這幾天你們可以不用住校,回去和你們的父母商量,考慮清楚了去找顏文長先生辦手續,然後到王家來找我報道!
解散!”
中午陪著顏師古到學校的食堂吃了頓飯,又去醫學實驗室陪著孫思邈呆到晌午時分,這才和上完課的顏如玉一起回家。
回到西廂才過了一個時辰,丫鬟就來稟報,說是冶鐵工坊的林管事求見!
王寧便到了前院的客廳,看著老林身邊有些尷尬的林豹,對老林的來意便明白了幾分。
“見過公爺!”
“見過先生!”
父子倆見王寧進來,便躬身行禮。
“不用多禮,坐!”
王寧擺擺手,示意父子倆坐下,又讓丫鬟給父子倆上了茶,這才笑著問道:
“我上午才和林豹他們說了去海軍的事情,
老林你現在就帶著林豹過來,是有什麽話要問?你也是冶鐵工坊的老人了,有話盡管說!”
“公爺,小的沒什麽話要問的,如今小人一家的好日子都是公爺您給的,大郎也是您教出來的,把大郎交給您,小的沒什麽不放心的!
之所以這麽急匆匆的過來,是怕來晚了公爺您要的人都招夠了!”老林笑著說道。
“倒是怪我沒說清楚,林豹他們班即使全都去我也不嫌多,不過老林你可不能逼孩子,當初格物研究院一窮二白,都是你們一磚一瓦蓋起來的!
你們的好日子也不是我給的,是你們自己掙的,這些年冶鐵工坊可是幫了我大忙,你們也不欠我什麽!
我記得林豹之前不是對冶鐵感興趣嘛,去冶鐵研究院也是一樣,老林你如今也是九品的官身,應當知道林豹要是去了也冶鐵工坊好好做,前途也不會差!
老林你讓他自己選!”王寧笑著說道。
“大郎,你自己和公爺說!”老林笑著對兒子說道。
“先生,學生想去海軍!不是阿耶逼我的,是我自己想去!”林豹大聲說道。
“行!那就去海軍吧!”王寧點點頭。
“公爺,小的就告辭了!”老林從椅子上站起來,恭身說道。
王寧擺擺手,笑著說道:
“告什麽辭,我讓人準備酒菜,一會兒陪我喝兩杯,林豹你也可以喝酒了,在書院有沒有偷偷喝?”
“喝過!”林豹尷尬的說道。
“你倒是老實,以後不用偷偷喝了!”王寧笑著說道。
其後幾天,不斷有熟悉的人帶著在三原書院讀書的兒子到王家來,無一例外都是來找王寧讓自家兒子進海軍的。
王寧倒是沒想到會引起這麽大反應,不過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和這些故舊聊聊也不錯。
五天之後,四十名學生全都到王家報到。
王寧讓石林先操練他們一番,特別是不會水的,要多操練操練。
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麽一晃而過,雖然李世民還沒有派人來催,王寧卻知道差不多該回長安了。
獨孤曼玉自然也知道,默默地帶著糖霜和桃酥給王寧收拾行李,七娘和十二在王寧面前也有些強顏歡笑。
這次王寧去蘇州,除了依然帶著公輸三娘和遠在洛陽的武順,就隻帶著顏如玉一起去,這是獨孤曼玉的安排。
顏如玉其實不怎麽想去,她不舍得離開書院,但被自己的娘親拉著談過一宿後,便乖乖的答應跟著王寧去蘇州。
王鐵柱和楊氏雖然已經習慣兒子在外奔波,但王寧帶著公輸三娘和顏如玉向兩人辭別的時候,楊氏還是紅了眼睛,輕聲說道:
“保重身體,好好照顧三娘和如玉!”
“娘親放心,等孩兒回來的時候,肯定會再給您帶兩個孫兒回來!”王寧笑著說道。
惹得楊氏沒好氣的伸手掐了他一把。
辭別了父母,王寧走到獨孤曼玉面前,伸手抱了抱獨孤曼玉,輕聲說道:
“家裡就交給你了,等我回來!”
“夫君放心,妾身會看好家裡的!”獨孤曼玉紅著眼睛,輕聲說道。
王寧點點頭,走到一旁的李麗質身旁,同樣伸手抱了抱李麗質,輕聲說道:
“等我回來!”
“夫君一路珍重!”李麗質輕聲說道。
帶著人回到長安,次日一大早王寧便去參加朝會。
朝會結束後,剛出含元殿就被內侍截住。
王寧對此早有預料,跟著內侍到了偏殿,恭敬的朝著李世民行禮:
“見過陛下!”
“免禮!”
李世民揮揮手,笑著說道:
“總算你小子還沒有忘記正事,家裡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王寧應道。
“書院的學生到海軍去真的可行?”李世民疑聲問道。
書院的四十名學生被石林帶著去了王家莊子邊上的左武衛大營操練,還有幾天才會趕來長安和王寧匯合。
在把這些學生都編入海軍後,王寧便寫了一封折子派人送到長安,把前因後果詳細的和李世民說了一次。
“陛下,臣覺得玉不琢不成器,讓這些學生到海軍去磨練磨練也沒什麽壞處,要是不合適,再調往他處便是!”王寧躬身應道。
李世民的語氣明顯有些無語:
“這些學生學了四書五經,還學了天文地理,算學,你就這麽把他們弄到了軍中,屬實是有些浪費!
朕還準備讓他們一起參加今年的科舉,沒成想被你小子偷偷劃拉走了幾十個!”
“陛下,這一屆的學生有兩百多人呢,臣才招了四十個!”王寧尷尬的說道。
“別說兩百個,只要能用,一千個朕也不嫌多!”李世民沒好氣的說道。
王寧只能沉默不語,要不是怕李世民找他的麻煩,兩百個他也不嫌多啊。
就這四十個人,海軍三支艦隊都不夠分,更別說還有蘇州各縣,要是有足夠的人手,他早就把那些世家的官吏清理了!
李世民也沒真怪王寧的意思,畢竟王寧還是懂事的,隻弄走了四十人。
王寧到蘇州去,他除了派出兩千禁軍幫王寧組建海軍,可是什麽人都沒給王寧派!
三原書院也是王寧一手組建,他除了撥些錢糧,基本上沒做什麽。
提了兩句後,李世民也就沒再提這件事,沉聲說道:
“此次去蘇州,你在蘇州一帶盡可能籌集糧食、布匹!等朕的旨意!”
“陛下欲征遼東?”王寧皺眉問道。
明明不久之前李世民還同意了離間高句麗的高建武和淵蓋蘇文,讓他們先內耗,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朕也想從長計議,只是遼東一帶的探子傳回來消息,高句麗正在遼東一帶修築長城,如此狼子野心,朕豈能讓他們得逞!
朕的想法是離間之計仍然繼續進行,征討的準備也要開始進行,同時朕還有意讓渤海水師襲擾高句麗沿海,試試高句麗的反應!”
李世民解釋道。
王寧原本還想再勸勸的,只是聽李世民這麽一說就知道李世民已經做了決定,而且肯定也和一眾大佬商量過了!
李世民說的也有道理,王寧便只能躬身應道:
“臣遵旨!”
直到晌午時分,王寧才從大明宮出來,然後又去東宮見李承乾。
一直在東宮呆到傍晚,王寧才出了皇宮。
剛剛出宮門,就看到了程咬金的親衛在大門口等著。
到了程家,就見劉弘基、段志玄、牛進達、尉遲恭、李孝恭的等人都在。
該商量的事情早就商量好了,今天純粹就是叫他來喝酒的,王寧便也放開了和一群大將軍喝。
程府酒宴正酣的時候,陳國公府前院的客廳裡同樣是酒局,侯君集高居主位,張亮居於他的左下首。
侯君集的兒子侯傑拿著酒壇子負責給倒酒,兩人推杯換盞,雖然只有兩人,但硬生生喝出了二十人的氣氛。
張亮明顯已經喝得有些多了,握著酒杯,身上拍拍侯君集的肩膀,大聲說道:
“候兄!依小弟看,高昌之事,陛下的處置多少有些過了!
高昌不過一撮爾小國,既然膽敢惹大唐,就該好好教訓, 別說將士們只是稍微放縱了一點,就是真把高昌的人都斬殺乾淨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相反還能震懾一下周邊的小國,讓他們想與大唐作對的時候好好思量思量!”
侯君集的眼眶頓時紅了,臉上也湧起一片片潮紅,動情的說道:
“張老弟說的是啊,到現在某還一肚子火呢!
朝中有些人就是見不得某帶著將士們撈著滅國的大功,陛下也偏聽偏信,枉老夫自秦王府時就跟著陛下!
這些年某多少次帶人衝鋒陷陣,為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到頭了卻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可恨!”
在一旁倒酒的侯傑只是開始的時候陪著喝了兩杯,這時候還保持著清醒,聽完父親的話,後背瞬間冒出冷汗,下意識的看了看客廳外面,才輕聲對侯君集說道:
“阿耶,您喝多了!”
侯軍突然抓起酒杯砸向侯傑,大聲吼道:
“滾!某沒有喝多!
就是當著陛下的面,這些話某也敢說!
陛下征討竇建德的時候,某前胸被劃開四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那個姓王的豎子做過什麽?
不過是一個幸進小兒而已,陛下不止把女兒賠出去,還給他封了懷化大將軍!
老夫跟著陛下二十年了還是個懷化將軍!某能不恨嗎?啊?”
侯傑的額頭被砸破一個口子,鮮血流了一臉,侯君集看著兒子臉上的鮮血,腦子才清醒了一些,朝著侯傑吼道:
“還不趕緊去處置!”
等侯傑離開後,侯君集伸手拍拍張亮的肩膀,苦笑著說道:
“某喝多了胡言亂語,張老弟別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