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海難渡。

　孫平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真沿著海面，一路往西洲飛行。

　以往百獸林還未滅時，真靈山、百獸林兩家同樣有所交集往來，留有不少跨海傳送法陣。

　與上次前往東洲一樣。

　孫平沿著佛光海邊，一路飛行，好不容易找到了帶有特殊標記的小丘。

　真靈山留下的標記大抵都與真靈相關。

　象征虛空的真靈有很多，孫平找的這處傳送陣外側山岩，畫著一頭背有雙翅的蛟龍。

　孫平自然不可能對大虞真靈盡數知曉。

　略微瞧了一眼，他便鑽進了傳送法陣所在的洞穴。

　大虞、大堯雖是不同地方，但大抵啟動陣法的方式相同，孫平渡入真元。

　呼呼一下。

　整個人便傳送到了佛光海對岸的西洲靈土。

　“桃源之國。”

　孫平心裡嘟囔一二。

　桃源之國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說是桃源，其實是一處天然絕靈之地的凡間王朝。

　西洲被白象妖王荼毒許久。

　孫平一進入其中，便聽見真正誦經念咒的聲音傳入耳邊。

　往前飛了一陣，一群身著袈裟的帶發村民浮現眼前！

　村莊破敗。

　村子正中的空地上，卻有一群村民自覺圍坐，點燃篝火，手持經書，自覺誦念。

　比起其他地方。

　西洲的人族反倒受到佛災的影響最低。

　甫一瞧見孫平模樣，這些村民本能地聚在一塊，領頭的人雙手合十，上前詢問:“阿彌！施主是何處來的妖怪，來我普多靈妖村作甚?”

　孫平搖頭。

　雙手一紅一藍兩道寶旗飛出。

　口中並不作答覆。

　隻呼呼幾下，催動赤梟、寒鱗將整個小村莊毀於一旦。

　“唉——”

　“人之不複，不過如此。”

　“偌大西洲若皆是如此靈妖村落，佛法之盛，不免唏噓！”

　孫平臉上雖多哀色，行事卻不敢有半點猶豫。

　上前詢問的村民雖仍長著人樣，但行為舉止都向僧侶靠齊，又口稱靈妖，孫平自然不可能留他們性命！

　東洲、南洲很多地方的生民，大多沉淪佛光之下，意識模糊，可絕無西洲這般寧靜。

　原因就在於他們提前就被白象等妖怪度化。

　倒不存在什麽被佛光汙染的可能。

　孫平掠過村莊，繼續向內陸飛去，沿途到處是橫亙的妖獸屍骸，還有數之不盡的白骨。

　妖獸屍骸多是新鮮如初。

　佛災之難，彌漫未久，這些妖獸也大多死於近些時候。

　白骨則要複雜許多。

　以往白象妖王治理西洲時，諸妖多喜丟棄白骨置於一旁，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白骨遺野的景象。

　“唉……”

　“妖獸與人修的習慣差別還是太大。”

　“真要讓白象妖王攻陷了南洲，恐怕所謂的靈妖一族，也沒辦法傳承下去。”

　“非是族類，其心必異，興許再過些年，諸妖之間還得有一波新的兼並，弱族滅，強族生！”

　孫平心中不免悵惘。

　從傳送陣出來，除了那處靈妖村落，其他途經之處，大抵都是些蠻荒地方。

　“桃源之國?”

　孫平飛了數周時候，終於在一處隱蔽的山腳處，

找到了一處泛光的孔洞！ 他順著光亮，禦使真元，仔細落下。

　初進入其中時，還有些灰暗，但等過了一段溶洞通道。

　孫平眼前霎時一亮。

　他若有所思:“西洲之地，居然還有一處山內洞天！”

　據說天地靈氣大多出自靈脈。

　靈脈之流也多是暗藏底下，向外舒張靈氣。

　而有些靈脈不同，它同樣深藏在地下，卻會自成一方天地，這也是山內洞天的由來。

　不止如此，山內洞天大多與世隔絕。

　其內靈氣不受外部影響，同樣也有自己的生態體系。

　孫平心生好奇，倒未有著急尋找什麽桃源之國，而是沿著廣袤的山內草原一路按圖索驥。

　“果真與大虞天地的物什不大一樣！”

　孫平感慨:“若不是佛災突降，恐怕其他人永遠發現不了此地玄妙。”

　無間地獄之法，孫平不清楚其原理。

　但它的影響力幾乎遍布整個大虞世界，哪怕是身處山內洞天的桃園王朝也無法避免。

　說是王朝，孫平內心也清楚大概率只是一城數目的百姓，只因其獨特性，方才被冠以王朝稱呼。

　而且。

　“真靈山特地遣我來此，也是存了收斂火種的意思。”

　“佛災浩劫，使得大虞諸民萬不存一，原本來自三洲的各地遺民，也因此斷絕許多。”

　“作為遺留西洲的一支人脈，山內洞天之人自然分外稀奇。”

　“三洲人族說白了，雖是同一族群，實際上卻有百姓千家，不同人、不同血脈，好些都是大虞昔日大修留下的血脈子嗣。”

　“若有可能，自然都要存續。”

　孫平對大虞不甚了解，但他也清楚禦靈一脈存在局限性，並非是個人就能隨便選擇化身的真靈虛影，而是需要特定的血脈。

　“嗯?”

　孫平漫步一片青蔥草地之上，觀山見水。

　但他的神識卻沿著方圓數百裡，不斷搜尋，很快就被他發現了人影。

　與之前見著的靈妖村民不同。

　新出現的男人身著一身泛黃麻衣，頭上留著木簪，胡子拉渣。

　他嘴角也在念誦經文，但是是那種不由自主的嘟囔，而非先前靈妖村民那般自主念誦。

　“疾！”

　孫平雙手一動，一道真元渡入那人身上。

　“佛性祛除不淨，只能暫時壓製，不過這也足矣！”

　“按照真靈山給出的挽救法子，便是將這些人圈在固定地方，一代代繁衍，直到身上佛性徹底乾淨。”

　能夠洗刷佛性之物，只有歲月。

　一代代子嗣繁衍，每一代都要比上一代更為澄澈。

　相應的法子，大堯諸宗早在其他洞天世界就有試驗。

　九為極數。

　大概九代之後，誕生出的新生兒，體內才會徹底祛除佛性影響，不會因為看到、聽到甚至瞧見相關記載，而變得癲狂失智！

　“嗯?”麻衣男子恢復清醒，“我怎麽在這裡?”

　孫平笑了笑，問道:“你家村子在哪裡?”

　麻衣男子本能便覺著孫平面目親近，與他指了指北邊一處地方。

　孫平拎起他的身子，飛懸而去。

　沒一會兒，他就瞧見了一處規模不俗的小鎮，鎮上的人也多是身著麻衣，體態瘦削，面有凹骨。

　深受佛謁影響。

　尋常凡人無時無刻都想著念誦經文，忘記勞作，吃飯喝水，最終力竭身死。

　甚至於大部分人，死前都會咧開笑容，仿佛瞧見自己登入極樂世界的景象！

　孫平自然不可能坐視整個山內洞天如此。

　“按照真靈山的說法，此地之人乃是大虞僅剩下的一隻夢蝶血脈後嗣，其先祖號稱是覺醒了夢蝶真靈的法相修士。”

　夢蝶，大虞真靈之一。

　擅長入夢之法，可以操縱人心，甚至篡改時間。

　孫平不懂這些，他隻懸身飛落鎮子，真元大放，一個個地將底下入魘的鎮民拉出苦海。

　“嗯嗯?”

　“嗯呢?”

　“……”

　醒來的鎮民越來越多，逐漸整個鎮子都恢復了正常。

　他們瞧見一道模糊光暈懸在天上，好似一輪聖潔明月，將他們挽救出痛苦之中。

　“神！”

　鎮民紛紛跪下叩首。

　孫平搖了搖頭，對著身旁的麻衣男子說:“你去與他們解釋清楚，我並非是什麽神明，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神明之物！”

　麻衣男子落地，指了指天上的孫平:“諸位，那是仙人，並不是神靈！”

　底下鎮民再次叩首，齊呼:“仙師！”

　孫平無奈，懸身飛下。

　“你們之中可有首領?”

　他怕山內洞天的人與外界隔閡太久，治理體系也發生了變化，因而隻推說求見首領。

　有個滿頭白發的老叟站了出來:“回仙師，老兒就是藍蝶城的執政，您有事盡管吩咐。”

　孫平指了指遠處:“其他地方也有和你們一樣的城邑麽?我接到的差事，是將你們一齊救活，而非只是你們一座藍蝶城。”

　老叟回說:“回仙師，像我們這般的城邑攏共有七座，喚作‘七蝶之城’。其他六座城邑，就離著我們這兒不算遠！”

　“嗯。”孫平點頭。

　旋即一把抓起老叟，給他喂了一粒益氣丹。

　畢竟像他這般年紀，若不加以保護，跟著孫平飛天一陣，便要嚇得心臟猝死。

　老叟吞下丹藥。

　頓覺得重回了年輕時候，滿頭白發再衍烏黑，嗓門一震:“小老兒但憑仙師吩咐。”

　孫平點頭，領著他向西邊飛去。

　……

　一轉眼。

　七座城邑的人族全被孫平治愈。

　根除佛謁影響千難萬難，但要是徒治其表面，孫平也不過信手拈來。

　七座城邑的人口不多，加起來也只是看看接近百來萬。

　孫平招來七城的管事，自己懸在半空，正色傳音說:“西洲之土，原先盡喪於白象妖之手，如今重歸人族疆域。”

　“只是你等身上佛謁之毒尚未根治，需得繼續待在山內洞天之境，繁衍生息，鑽研道學。”

　“過些時日，會有新的仙師來此，督導你等生息，望你等好生珍重！”

　眾人齊聲拜呼:“謝過仙師恩澤。”

　孫平點頭。

　懸身飛離了七城之地。

　對於這些人族來說，他只是個外人，只是因為救治了他們，因而被感恩。

　實際上，孫平不過是秉公辦事。

　如今事情既然了解，他自然也是一身輕松，不免心中暗道:“佛陀之難，竟是我之福也！”

　他內心不免唏噓。

　實際上人卻並非飛離山內洞天，而是尋了一處隱蔽地方，結下草廬，避世修行。

　“我如今初入元嬰境界，靠著真丹之效，勉強躥升了元嬰初期。”

　“但實際上對於一些元嬰修士的手段，我並不熟悉，鬥法起來必定是錯漏百出！”

　“這幾日，便是要重新磨合、研習元嬰期該有的手段。”

　孫平若有所思。

　他取出赤梟、寒翎二旗，觀摩一二，還是未下定決心，將其熔煉。

　“雖然以後水火二旗用不太上，但如今卻是我手中最好使的兩件寶旗，不當輕易毀去。”

　旋即。

　孫平取出一些四階靈材，與百余枚澄澈靈晶。

　一道祭煉成液態模樣。

　他脫下九爻龜甲，將這些靈粹液體一並滴在龜甲之上。

　“八卦九爻，玄龜改命。”

　“法寶生靈，靈性自吞。”

　作為孫平的本命法寶，九爻龜甲本身誕生不了器靈存在，他所依靠的只是孫平本身。

　無有器靈，不代表沒有靈性。

　靠著本能的感應，九爻龜甲還是一點點地將傾注在身上的靈粹液體，緩緩吸收乾淨。

　而後是符籙！

　孫平練氣期時就有備足符籙的做法。

　到了築基期依舊不敢忘懷。

　結丹之後同樣如此。

　“可惜——”孫平搖了搖頭，“四階符籙煉製難度頗大，我也只能照貓畫虎學會其中幾件，且耗材頗多，根本稱不上劃算。”

　四階符師已算是高階符師之列。

　除了天符山這等靠畫符吃飯的大宗門，外界少有涉足其中之輩。

　哪怕是孫平，能夠煉製四階符籙，也全靠著他不俗的智慧而已！

　往後則會愈發艱難，因為沒有系統的理論教學。

　“除了符籙，還有丹藥。”

　孫平又嘟囔一聲。

　比起製符，孫平的煉丹本事卻要略高一籌，粗淺一些的四階丹藥，他倒是能勉強煉製，要真涉及到更複雜的四階丹藥，孫平也只能擺爛。

　“往昔多才多藝的本領，如今卻是要荒廢了！”

　“唉——“

　想到此處，孫平不由感慨。

　老早以前他在山南道、山越道，還都是個受人尊敬的煉丹師。

　現在卻不得不面對現實，重新做回普普通通的小修士！

　孫平手上真元一凜。

　其他修真百藝，他並未試圖嘗試一二。

　早在結丹期時，就已經大多被落下，前世號稱涉足百藝的孫上人，至如今已是泯然眾人。

　孫平目露毅色，心道:“百藝本事雖然丟棄，但我一修為確實進展神速。”

　“就現在的狀態出去，大堯散修真人，我有把握盡數滅殺！”

　除此以外。

　孫平的身軀也要比尋常元嬰真人，厚實許多。

　不僅在沒有吞服駐顏丹的情況下，他的臉色、膚質，算是少有的年輕，體格也要英朗許多。

　關鍵是靈氣更願意主動吸納進入孫平體內。

　也算是鬼使神差的親靈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