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鐵牛道人。
孫平又扭頭回到丹藥鋪,阿發阿瓜兩人正靠在櫃台角落玩著一種老舊的道棋。
道棋是修真界早有的遊戲,只不過不同地方道棋的規則與棋子不盡相同。
山越道這裡流行的是一種喚作“伐滅蠱神教”的道棋遊戲,由一方扮演大堯聯軍,另一方扮演蠱神教叛軍。彼此以滇江、三羌山為界,互相攻伐,最後活下來棋子的一方為勝者。
阿瓜和阿發玩得興起。
孫平湊過去了,板著臉瞧著兩人下棋,說起來他們也不是孩童了,自從十多年前被孫平從寨主府招來,兩人的歲數都有二十出頭。
“阿發!我家靈舟已經過了滇江,更有數個真人棋護衛左右,你當如何應對?”
阿瓜一臉傲色撥動著棋子。
阿發眉頭緊皺,猶豫片刻將一枚棺木模樣的棋子撥到靈舟前頭,說道:“阿瓜,是你逼我的!羌王棋擺在你靈舟前面,真人再多也是無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下得尤為快活。
孫平見他們戰況焦灼,從身後打斷道:“阿發阿瓜!我若是將鋪子關了,你們又該如何應對?”
“阿發你說什麽呢?”
“阿瓜你說什麽呢?”
兩人都聽岔成了對方在說話,一時間還以為是互開玩笑。
扭頭看去,孫平就出現在櫃台一側。
兩人登時緊張起來,說道:“老爺,是阿發(阿瓜)讓我陪他玩的!我平日最恨的就是這等玩物喪志之物!”
“哈哈!”孫平心情愉悅,笑道:“與你們開個玩笑,且接著玩吧!修行也需要勞逸結合。”
阿發趕緊表忠心,說道:“老爺放心,要有客人進鋪子,我就揪起阿瓜的耳朵讓他去接待客人,順便把老爺您煉製的好丹藥推銷出去,也好造福咱們鐵牛寨。”
阿瓜跟著捧道:“對!老爺,您就是我們鐵牛寨的天!”
“莫開玩笑。”孫平招了招手,“鐵牛道友才是鐵牛寨的當家,若是沒有鐵牛寨主,你們兩個早餓死了,哪輪得到來我這裡當差的機會。”
“對!老爺說得對!”阿瓜糾錯道:“鐵牛大人是大日,您就是明月。”
“哈哈!”
孫平爽朗一笑,隨手丟給兩人各自一瓶益氣丹。
如今這等丹藥對孫平來講都是可有可無之物,反倒是阿瓜阿發兩人逗得孫平一笑卻有功勞。
孫平便在兩人一言一語的吹捧下回到了二樓靜室。
四面的冰屑已經融化了大半,靜室四周多是水漬痕跡。
孫平沒有催動清潔陣法處理水漬,而是自顧自地點了一根引魂香,重新盤坐起來若有所思。
如果他記得沒錯,前世並無滄江水妖作亂這件事!
他現在能聽到鐵牛道人報信,無非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他這枚小翅膀又震動了一次,導致了滄江水患的發生。
但孫平左思右想,自己送去滄江的變量只有黑鱗道人一人,黑鱗的本事孫平清楚得很,那可是個開家煉器坊都險些倒閉的主兒,哪有能力攪動滄江的風雲。
那麽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前世也有滄江水患!
孫平曾經聽過一句話,說是:“每時每刻世界都有大事發生,但每時每刻世界都好像無事發生。”
滄江水患應該確有其事。
只是大概率被更高層次的修士遮掩了存在。
孫平思忖道:“瀾虎上人都已是結丹人物,
那能出手遮掩此事的修士定然也要比瀾虎上人厲害許多罷!” 所以,
他便猜測滄江之事會牽扯到元嬰真人身上。
想了半天,孫平開始猶豫要不要提前跑路,元嬰真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但轉念一想,孫平暗道:“我與那元嬰無冤無仇,滄江水患也只是水妖與人族修士的矛盾,既然後世還能聽到瀾滄寨的名頭,顯然此役應是人族修士獲勝。”
“那位人族元嬰說不得還得謝謝我送去的那些丹藥,何談招惹之說!”
事實也確實如此。
除了那些個修行將腦子練岔劈的邪門歪道,哪個正經修士不懂得三兩人情世故,無緣無故將人打殺的事情一般少有去做。
想通了這點,孫平的心情登時順暢許多。
他繼續盤坐起來吐納起鐵牛寨靈脈源源不斷的靈氣。
修行永遠就是這樣日複一日的枯燥,孫平前世在這種狀態下持續了近千年之久,顯然已經是習慣如此。
夜深。
孫平從儲物袋裡取出兩枚令信。
一柄泥劍,一枚泥符。
二者都是天符山的信物,按著孫平如今的修行天賦,他大可以殺上一個回馬槍,堂而皇之蹭上天符山這棵大樹。
但仔細想來,又覺得有些不妥。
孫平暗道:“那些個修行高宗想來也不喜歡老蘿卜上門拜師,說是一視同仁,其實還是更偏向於年輕的潛力後生。”
他撥動手指,掐指盤算。
“大餅進了天符山也有二十年了,想來以他的天資築基應該比我還早些。”
“若是按著前世我知曉的最天才人物計算,再等個百年,說不得大餅還能結丹成功,到時候我改副面容、換個名姓,再去天符山上拜師,想來按照大餅的資歷,保下我應是不難!”
孫平面露笑意,他覺得自己的計劃很有可行性。
他又仔細捋了一遍其中的細節, 暗道:“現下的困境無非兩個,一是確保自己能安全活到那時候,另一個便是尋一個能測骨齡的玩意,好教我早做打算。”
測骨齡的法器,孫平這裡沒有。
鐵牛道人那裡也沒有。
正經散修誰留那玩意,估摸著還得尋一處有些日子的小宗門,孫平才能借到那種玩意。
測骨齡的法器等階不高,但是煉製的某一節材料頗為稀少,一貫被那些修行宗門把持,散修裡面少有能尋來煉製法器之用。
想到這裡,
孫平兀自飛出了自家的丹藥鋪。
底下,阿瓜和阿發就枕在鋪子的櫃台處呼呼大睡。
孫平沒有去叫醒他們,只是心中為他們惋惜。
沒有背景、沒有天賦、沒有運道,別人家宗門的道苗已經養成了以修代睡的好習慣,阿瓜、阿發兩人都二十多歲的修行高齡了,還只知道呼呼大睡!
“道途渺茫啊!”
孫平心裡已經對兩人下了定論。
他心中不由想起了自己和鄒大餅在流雲坊市的歲月。
孫平自不用多說,主打的就是一個修行不綴。
而鄒大餅在孫平的耳濡目染下,也早早學會了不眠不休的修行習慣。
同樣有孫平這樣的名師在身旁做榜樣,同樣是二十左右的年紀,阿發阿瓜與鄒大餅用著相差無幾的種子種出了不一樣的瓜。
夜已深。
鐵牛寨周遭也無甚蟬鳴。
孤月高懸在天上,孫平瞥了一眼腳下的鐵牛寨,自顧自地飛向了二重天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