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寨。
孫平找好了住處,是一間靠在山腰處的茅屋。
前世他和魏大力便是在此處結廬修行。
茅草屋沒什麽特別,用鐵牛山隨處可見的鐵茅草搭建,屋內布了好些維持生活品質的小陣法。
孫平不是苦修士,但相比於那些從小嬌生慣養的世族子嗣,孫平也不怎麽挑住處。
“方大師,您看?”
茅草屋前,一個矮小修士諂媚問道。
他叫鐵心,練氣後期修為,是鐵牛道人收養的諸多義子之一。
鐵牛道人並不姓鐵,只是得了一手鐵牛陣的傳承,方才喚作“鐵牛道人”。
沒人知道鐵牛道人以前叫什麽,這些個義子只是跟著一並取了個鐵字開頭的道號,以示尊敬。
孫平俯身瞥了鐵心一眼,說道:“我知曉了,你去準備好靈材,過幾日我便開爐煉製一批益氣丹!”
鐵心聞言大喜,伺候孫平的差事是他向鐵牛道人爭取到的機會。
孫平要是真有本事,鐵心的地位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笑著向孫平問了聲好,鐵心就離開了茅草屋。
茅草屋很長時間沒人住了,看上很是殘破。
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祛塵、濾氣、水淨陣法放入幾枚靈石便可運轉如初。
刹那間,
茅草屋便恢復了整潔。
整個屋子的核心是一處連接著鐵牛山靈脈的聚靈陣法,修士洞府只有靈氣濃度才是最硬核的指標。
孫平盤坐在陣法內體驗了片刻,臉上露出了笑意,這等靈氣濃度哪怕是用作築基境的日常修行也是綽綽有余,無怪乎魏大力會選擇在此居住。
小屋一側有處空地。
孫平站在空地前愣神了片刻。
前世,他就住在這裡。
只不過現在這裡空空如也,前世也是等魏大力定居後,方才新建的一座茅草屋。
山越道地廣人稀,多的是靈氣氤氳之地。
其他散修不願意來,一者通往山越道的路途凶險萬分,死亡率對於普通練氣散修來講太高了。
另一個便是因為山越道這裡修行之風太過駁雜。
別處幾百年見不著一個的屍修、血修、蠱修,在山越道這地方成名的偏門道人都有一大堆可以拜見。
鐵牛山並不算高偉,孫平的茅草屋位置再是偏僻,周遭仍有其他幾座生活著修士的洞府。
孫平打算在鐵牛寨常住,他便免不了要去叨擾幾位鄰居。
好在前世有經驗,對於鄰居們的性格,孫平也有個大概印象。
他丹田真氣一動,雙腳便懸空飛了起來。
孫平的臉上露著笑意,談起鄰居,他又想起了前世的一樁趣事。
茅草屋不遠處有一間磚瓦建築,那裡是鐵牛寨客卿紅蚨道人的洞府,孫平沒有作任何通稟,徑直降落在紅蚨道人的洞府跟前。
他神識微動。
雙眉一閃,露出笑意。
“果然沒有防護,前世的傳言竟然不虛!”
哪怕沒有任何防護,孫平仍舊小心翼翼地沿著紅蚨洞府的邊緣處行走。
紅蚨道人得了門血道傳承,平日裡就是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也不喜歡與同道交流,主打的就是一個神秘。
血修命長,比同階修士多活個百來年不成問題。
不過這多出的百來年,他們大體都會陷入休眠、換血等等稀奇古怪的疲軟期,也算是有得有失。
正因此,前世紅蚨道人死了多年,沒有一人能發現紅蚨洞府空無一人。
洞府不大,
紅蚨道人手段再厲害,也只是個寄人籬下的築基散修。
他居住的洞府與孫平一樣都是鐵牛道人賜予,只不過前者的佔地稍大一些。
洞府裡一窮二白,一股子腥臭彌漫整座洞府,孫平強忍不適方才一路抵達紅蚨道人平日修行的靜室。
靜室空空如也。
除了地上隨處可見的乾涸血斑,這群惡臭的血修吐納修行之余,嘴裡免不了吃些不乾淨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其他地方見不著血修的緣故。
實在有損修士們的整體形象。
再深入些,一間間幽暗的小門映入孫平眼簾。
孫平很謹慎,他取出幾具紙馬,灌輸真氣任其舒展開來。
紙馬是孫平閑時煉製的小玩意,並無太多戰鬥力,不過用作探路倒是正好。
紙傀儡屬於傀儡一脈的分支,孫平前世活了千歲,主打的就是一個博學!
啾啾——
幾頭鼠類妖獸一竄而過。
紙馬闖入小門後面的屋子,頃刻間孫平臉上便展露了笑意。
“紙馬安然無恙,看來紅蚨這老鬼真完蛋了!”
按照小門順序,孫平一一闖入。
“嘔!”
一股子比外面更加惡臭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孫平有些遭不住,哪怕有真氣屏蔽他的嗅覺,仍舊有一種由心的作嘔感生出。
走近些,
一具方方正正的紅色棺木懸在屋內。
棺木一側有一道小口,小口連通著地上一汪藍色小池。
小池早就幹了,但依稀能瞧見裡頭藍白色的水漬,這就是前世其他修士認定的紅蚨道人的死因。
血道傳承數千年,其中修行的各種訣竅早被人摸透。
他們依靠血液修行,但本身暗弱,時不時就需要替換全身上下的新鮮血液維持身體活力。
紅蚨道人便是在沉眠換血時,被自家人偷換了血池之中的血液,也就是如今孫平見著的這些藍白水漬,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掛著鹽水的病人被人把吊著的鹽水換成了茅台,輸著輸著人就不好了。
具體偷換血池液體的人是誰,至今未有結論,可能是紅蚨道人的侍妾,也可能是他身前收錄的弟子。
孫平移開棺木,
紅蚨道人乾癟的屍體呈現在眼前。
作為一個成熟的散修,孫平對於各種各樣的屍體早就免疫。
他熟練地翻查紅蚨道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乾枯的五髒六腑都被他拿著小鑿子穿了乾淨。
“儲物袋、隨身靈器、靈石、符籙、靈材……唉,真是個窮鬼!”
孫平心裡抱怨一聲。
他現在手裡就剩下三萬出頭的靈石, 紅蚨道人堂堂一個築基修士儲物袋裡竟然連孫平的半數都無,只有一萬出頭的靈石數量。
除此以外,
紅蚨道人隨身的靈器也只有一件,是一枚牙齒模樣的本命靈器,因為紅蚨道人身死,靈器的靈性退化了大半。
孫平搜刮到的儲物袋倒是比他身上帶著的那枚大了一倍,裡頭擺放的東西乏善可陳,除了一些凝成塊狀的修士血液,便只剩下稀稀拉拉幾枚乾癟的靈草。
當然,
孫平也不非一無所獲。
紅蚨道人的傳承就擺在儲物袋裡,是一篇喚作《血奴經》的功法殘篇。
孫平粗略看了一眼,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神色,他心道:“或許紅蚨死得不冤!”
《血奴經》並非祭煉血奴的法門,而是將自己本人轉化為血奴的另類功法。
通篇講究一個有舍有得,血奴之軀道途有限,但在築基之前卻能讓修行之事變得如履平地,只需靈氣、血食充沛,修行《血奴經》的修士就能很快鑄就道基,成為人人敬仰的築基道人。
成為道人後,這類修士體內會誕生一種喚作血毒的毒素,血毒會慢慢腐蝕血奴修士的身軀,使其渾身潰爛而死。
如果有修煉高階血道功法的修士願意提供自身精血,血奴身上的血毒才會得到緩解。
孫平搖了搖頭,隨手將《血奴經》丟到自家儲物袋的角落裡,他有生之年大概不會再碰。
這等功法根本就是豢養手下的邪法,他手裡沒有銜接《血奴經》的高階血道功法,不會考慮這種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