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死亡降臨的時間裡,段小玲思考了很多很多。
從小時候的蠢事,一直想到沒有達成的夢想,來來回回想了一遍。
可直到她都開始胡思亂想,她還是沒有等到死亡……
這走馬燈怎麽這麽久?
難道已經走了?
還是說有人來支援?
答案,都不是。
段小玲抬起頭,一眼就看到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襲擊者們,此刻正在痛苦的地上打著滾。
沒有一個人站在原地,全部都癱倒在地上,從褲子中滲出的液體甚至弄濕了幾片土地。
因為陣法隔絕了聲音,段小玲聽不到他們的慘叫,但光看他們瘋狂抽動的樣子,就足以感受到他們的恐懼。
“這……”
段小玲之前也不是沒用過森羅地獄,但從未有過這麽誇張的反應。
大多數人雖然恐懼,卻還是能夠保持最基本的穩定的……
這群人為什麽會這麽害怕?
是這群人都是膽小鬼?
“還是說,我原來這麽厲害嗎?”
……
……
森羅地獄幻境中。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沈風正痛苦地哀嚎著,不斷嘗試著從這裡逃離。
但他都失敗了。
每一次當他要成功的時候,都會被人從後腦杓狠狠來上一悶棍。
鐺——
然後就什麽雜念都沒有了,木然地跟上了遭受酷刑的隊伍。
而當開始受刑之後,意識就會猛然回歸,而且比之前還要敏感的多。
痛苦。
無止境的痛苦。
不但是肉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折磨。
他們好像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一個瞬間崩潰,在那之前精準地停下,給他一悶棍。
讓他的精神恢復,接著再不斷重複這個絕望的流程。
無窮無盡。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切碎多少次了,不知道在油鍋裡滾過幾個來回……
想死卻死不掉。
而且,最令沈風無法理解的,是那群行刑的小鬼。
為什麽?
為什麽它們會一邊行刑,一邊喊口號啊!?
“一二一,一二一!”
“森羅地獄是我家,加班熬夜為了它!”
“一二一,一二一!”
“……”
“喂!油鍋隊!注意七上八下!不要多涮,會變老的……”
聽著從遠處傳來的怒斥和慘叫,沈風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自己跳進了火海之中。
也許這裡不是幻境。
“嗯?這裡有自殺的!快給他一悶棍!”
“這都是業績,為了我們小組的績點,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而是真正的地獄。
……
……
烈陽峰。
左雲貴再次突破了入侵者的陣型,在被圍堵到之前逃回了護峰陣法之中。
對方的速度比不上他,只要小心之下,是足夠他逃脫的。
但光是這樣是不夠的。
只能逃,對現狀沒有任何改變的。
地境的弟子已經去別峰支援了,不知何時才能回歸。
“左師兄,還好你沒事!”
微微頷首哼了哼,左雲貴依舊是平日裡的傲慢做派。
“嗯,還有多少人沒準備好?”
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態度,那名弟子並沒有憤怒,反倒是下意識松了口氣。
左師兄還是平日裡的樣子,真令人感到安心。
“再有一刻鍾的時間,所有人都可以轉移到密道之中了。”
烈陽峰的防護陣法是諸峰之中最為強大,短時間不會被敵人從外攻破。
“還沒有我祖父的消息?”
要是祖父在的話,這些入侵者根本就不會是對手,輕松就可以滅殺。
那弟子搖頭,但卻並沒有多少擔心,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們還是沒看到峰主,不過按照峰主的性格,想來已經在馳援其他主峰的路上了!”
那可是左宿。
我們峰主可是神道宗第二人,堂堂無相境的大能啊!
哪裡用得著我們這幫弟子去多擔心。
平日裡的左雲貴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不知道到為何這次總感覺心中有些不安。
“嘖,不管了!”
“加快轉移的速度!”
……
烈陽峰,地火源心。
地火炎魔們沒有一個敢從岩漿中探出頭來,全都極力隱藏著自身的氣息,生怕波及到自身。
而在地下空間的最中央,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之前巴掌大的熔岩火人此刻模樣大變,大小變得與常人無異,表情也比之前靈動了許多。
它此刻正盤著腿,吊兒郎當地咂了咂嘴。
“我說,左峰主啊,我們之前的交情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吧?”
它看著左宿,奇怪地問道:
“你不去阻攔那些入侵者,在這裡攔著我做什麽?”
閉目盤坐著,左宿淡淡道:
“因為你要從這裡走出。”
聽到這個理由,熔岩火人樂了,笑道:
“哎呀,我不是都保證了嗎?我是不會傷害你烈陽峰弟子,難道這還不夠嗎?”
“你呀,可不要太貪心啊。”
左宿沒有理會, 繼續閉目斂息。
見此狀,熔岩火人有些無奈,轉而勸說道:
“你的困境我們都很清楚,司空煜不可能讓你成為掌教。”
“所謂功高震主,封無可封。”
“無論你再為宗門付出多少,不論你再立下多少功勞,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你現在雖有神道宗第二人的實力和名望,但卻永遠不能繼續再向上一步。”
它苦苦勸誡著左宿,希望他能夠早日認清這個殘酷的現實,早日放棄幻想。
“再說了,當年你能在地境強行跨越到天境,可是讓很多大人物都對你印象深刻。”
“無論去哪,你都可以得到你應得的對待,你沒必要繼續困在這具將死的老龍身上啊。”
“你這樣又得不到好處,你這是何苦呢?”
說到最後,它的聲音裡滿是嘲諷,轉而嬉笑道:
“再說了,我們可是有過交易的吧?”
“你不阻攔我,我在合適的時候給你提供消息。”
姿態輕松,它根本就不擔心左宿會一直堅持下去。
不可能的。
因為……
“還是說,你不在意你那去世妻子的靈魂了?”
它咧著嘴,漆黑的惡意噴湧而出。
“難道這麽多年都堅持過來了,現在就差最後一步了,你決定要放棄了?”
左宿:“……”
他沉默著。
眉頭緊鎖,整個人幾乎被濃烈的暮氣和失意壓垮。
終於,在良久的沉默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