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傑的神色不變，看了一眼坐在凱瑟琳身邊自顧喝茶的顏晨輝，對凱瑟琳說道:凱瑟琳小姐誤會了，關於水源歸屬地的問題，這是沒有任何的爭議的，即便是現在白家村坐在的位置，也是屬於我們江南廠的地皮，因此水源的處置權力，完全是由我們江南廠說了算的，關於這一點，實在不需要贅言了。我們今天約見凱瑟琳小姐，也就是抱著非常誠懇的合作態度，希望促成這家合資水廠的建成。”

　其實考慮了幾天之後，陸敏傑也轉過這個彎兒來了，既然自己吃獨食不容辦到，那麽倒不妨走曲線救國的道路，只要是自己跟外商合作成功了，招商引資一到位，那麽自己的政績就有了，無論是去總公司任職或是直接進部裡的條件就都夠了，即便是留在江南廠繼續當廠長，也是合資廠的廠長，地位與之以前大不相同了，有百利而無一害，更重要的，是能夠通過這次的合作，為自己頭上套上一圈兒勇於開拓創新的光環，對以後的仕途大有裨益。

　而且對於蓮城市政府的反應，他也是研究過的，單憑白家村的那個樣子，想要跟外商合資的條件太差，即使是市政府想要扶持，所需要投入的代價也太大，得不償失，因此他們如果看到江南廠表現出來的決心很大的話，估計反對的口氣也就不會那麽嚴實了。

　只要給白家村一點兒甜頭，或者說向市政府做出一些妥協。陸敏傑相信，合資這件事情，肯定是會落到江南廠的頭上的，畢竟這對於蓮城市政府而言，也是一樁大大的政績工程。顏克勤再看自己不對眼，也不會放過這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今天市政府出席談判的陣容，明顯是做陪客來的，否則像顏晨輝這樣的毛頭小子有什麽資歷做到自己對面?

　莫非，這也算是一種讓步的表示?

　陸敏傑的腦袋裡面轉了很久。總是覺得今天的事情大有可為。

　果然。陸敏傑說完之後，市政府這邊的一個辦公室副主任接口說道:“陸廠長的話有些不妥啊，以前這些地皮固然是歸江南廠所有的，可是現在白家村建制都有十幾年了。已經形成了既成事實。這個現狀你們也不能不承認。”

　“我們有土地的批文。”江南廠方面地一個領導立刻反駁道。

　“有批文管什麽用?”副主任很不屑的說道。“我們的村民們可是在上面蓋了大片的房舍的，十幾年都無人過問，這些自然都成為集體產業了。就好比以前俄國人的土地都在伏爾加河以西。可是你看人家現在的領土都到哪裡了?若是批文有用，是不是我們拿出清朝的疆域圖來，就能夠把那麽一大片的土地都要回來?”

　“你……你們這是強詞奪理嘛！”江南廠的那個領導被氣得夠嗆。

　陸敏傑皺著眉頭說道:“這些話都沒有意義，我們作為蓮城市最大的國有企業，總是應該得到市裡面的一些政策支持嘛！就算是沒有扶持，可是你們也不應該拖我們的後腿！白家村的條件，具備招商引資的實力嗎?將來是要建礦泉水廠的，可是他們懂得什麽呢?你們總不能把劣質資源拿過來，糊弄凱瑟琳小姐這樣的國際友人嘛！這樣做是說不過去的！”

　凱瑟琳沒有說話，只是好笑的看著雙方在那裡扯皮，非常有趣的樣子。

　顏晨輝咳嗽了一聲，然後打斷了雙方的爭執，說道:“大家都沒有必要爭吵，這個事情，實際上就是歷史遺留問題，我們在這裡爭執是沒有意義的，平白讓凱瑟琳小姐看笑話。鄧公他老人家南巡的話也說了，我們的膽子要放的大一點兒，步子要邁的快一點兒，如果像我們這樣吵來吵去，得耽誤多少時間?我們蓮城市的發展要比兄弟省市慢下來多少?所以，我們還是應該本著共同開發，擱置爭議的原則來談這件事情的。”

　末了他還扭頭問凱瑟琳道:“凱瑟琳小姐，你說是不是?”

　凱瑟琳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顏先生說的，我完全讚同。你們拿出一個明確的章程來，再同我談投資的事情。”

　陸敏傑心想，看來不作出一點讓步市裡面也不會輕易讓出礦泉水源這個聚寶盆的，於是就問道:“白家村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出來嘛，我們江南廠如果有能力滿足的，也可以答應下來的。”

　剛才說話的那個副主任眉頭一皺，說道:“農民還會想要什麽?當然是土地了！”

　顏晨輝接著他的話說道:“這個說法倒是我們以前沒有考慮過的，我倒是有個提議，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興趣聽一聽?”

　陸敏傑心道，你不就是顏市長的私下代表嘛，否則一個毛孩子哪裡有資格坐到這裡?於是便回答道:“呵呵，大家都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嘛，集思廣益，我們多聽一聽，總是沒有壞處的。”

　顏晨輝點頭說道:“白家村佔了江南廠的土地，已經是既成事實，改是改不了啦，可是江南廠又希望獲得礦泉水源進行開發，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作為市政府，不應該顧此失彼。”

　陸敏傑點點頭，心說這還算句人話，那片土地可都是我們的。

　“可是貿然將土地轉讓給白家村，江南廠是不敢做的，這個畢竟有原先的批文。或者白家村將水源讓給江南廠，村民們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早晚會出事兒。”顏晨輝笑著說道，“有個折中的辦法，就是江南廠、白家村以及凱瑟琳小姐組成一個新的合資公司，來處理有爭議的土地資產和水源問題，白家村和江南廠通過土地和水源入股，凱瑟琳小姐通過資金入股，將這個新公司搞成由凱瑟琳小姐控股的合資公司，就可以避開這些紛爭了。”

　顏晨輝說出這一番話後，陸敏傑心裡面立刻開始盤算起來。

　這個說法，對自己而言，似乎是不錯的?

　陸敏傑考慮的很清楚，白家村也好，還是附近的幾個村子也好，他們佔據的土地已經是既成事實，想要收回來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是將這件事情鬧到省裡或者再高一點兒的層次，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土地誰屬還在兩可之間。

　莫說陸敏傑沒有多少心思放在跟農民們爭地的事情上，即便是他有想法願意為江南廠以前辦下的糊塗事兒擦屁股，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做成的。

　當務之急，還是要拿下礦泉水廠的開辦權利，從中好好為自己撈一把，搞出點兒政績來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些莊稼地，你還能指望把它們要回來做什麽呢?

　江南廠現在的情況，能夠維持原有的規模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有什麽向外的發展空間?職工的宿舍用地，僅僅是廠區內現有的土地就用不完了。與其跟村民們在這裡扯皮，不如將礦泉水源拿到手裡，這可是一個看得到的金礦。

　因此從顏晨輝的話中，陸敏傑看到了這件事情有了轉機。

　“這樣一來，我們廠子的損失可是很大的啊！白家村佔用的土地，可是比我們的廠區都大很多的一片，這個虧吃的太大了！”陸敏傑沉吟著說道，不過語氣中已經松動了很多了，也就是面子上面的事情一時之間抹不下來而已。

　顏晨輝微微一笑道:“可是你也別忘了，現在那些土地已經不是荒地了。”

　如果是荒地的話，這些土地地使用權肯定是歸江南廠無疑的，可是現在居住在上面耕作的農民們怕沒有幾千上萬人，這樣一來問題就複雜化了，不可能有人將他們從已經耕作了十幾年的土地上攆走的，這是一股比江南廠的力量還要大許多的群體。

　我們的國家是以什麽為基礎的?工農聯盟嘛！不處理好農民的生活問題，會出大亂子地，就算是將事情捅到了高層，也不能讓這些農民們無家可歸。相反，這事兒能夠讓上面對於江南廠一直以來混亂無序地管理狀況感到不滿。

　連自己的地盤兒都守不住，還能指望他們乾好什麽事情呢?

　陸敏傑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便沒有再說什麽話，算是認真考慮了顏晨輝的這個提議。

　最後談了一個小時之後，江南廠跟凱瑟琳之間達成了合作協議。而白家村的代表市政府方面也同意了負責協調關於水源問題的一切事宜。

　“可是這裡也有一個問題。”凱瑟琳依然是一副優雅的姿態，慢慢的說道，“我當初只是想要投資一家礦泉水廠而已，如今卻變成了需要投資一家大型的綜合性公司，這個投入會變得很大，這不符合我的股東們的利益。”

　顏晨輝立刻回答道:“凱瑟琳小姐，雖然新成立的公司中包含了原屬江南廠的大片土地，但是這一部分是屬於爭議中的資源，我們的公司只是將這部分難以決定的土地的使用權從江南廠中合理的剝離出來，這只是一個變通而已。可以說。這一部分不需要您額外進行投入，而您的公司卻可以擁有這部分土地的處置權力。當然了，農民已經開發的土地，是不能夠計入的，這部分就應當算作他們的股份。您所需要投入的資金，依然是建設礦泉水廠的那部分資金，或者，稍微多一丁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