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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第32章 報告書
  李明都回來的那天,北半球已經入秋了。短短一個月的功夫,太陽的光線從火熱變得憂鬱。戈壁灰紅岩土的荒野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盡頭的藍天。往東方望去,稀稀疏疏的胡楊顯出一片燦爛的生機勃勃的金黃。

  天上明淨,一片片羊毛似的白雲在山頭緩慢地移動,鄰近的農業基地往戈壁基地這兒飄來了些浮動的煙霧。

  時晴一邊開車,一邊望著車外景象。她的車走在大漠一條孤獨的公路上。路旁沒有田地,有的是一塊接著一塊的光伏板連成的海洋。成千上萬接在一起的淺藍色的光伏板,遠遠望去,猶如起伏的銀白色的雪地,在太陽的底下,閃爍著天與雲的色彩。

  李明都到達的基地修建在山谷的腹溝裡。四周都是高聳的哨塔,大片區域光從表面上看不過是荒野。越過荒野後,城市人所熟悉的文明的世界,那些科技園,那些生產基地,還有村莊或者更大得多城市才逐漸從地平線上浮現。

  時晴今天要去的地方,在過去曾是個石油基地。

  不過四十年前由於沒有勘探到更多的石油儲量,虞北廢棄了這一基地。因為處在遠離繁華的地方,人員流失後,也不曾重新開發整理。

  殘垣斷壁與黃沙共埋,直留於四十年後,在夕陽下,滿目瘡痍。倒塌的牆壁表面還塗有上個世紀的語錄,夕陽西下,高塔與低矮的房屋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夕陽裡。殘陽如血,暮色從遙遠的群山一直延伸到車底的路上。

  時晴停在上世紀石油基地的出口,而另一輛車在這裡等了她很久了。兩天前一大早就打了個電話叫她來母親喜歡來的地方。

  車窗落下,裡面一個女孩子的長發便在飄滿黃沙的空中飛揚起來。

  那人的腦袋探出窗外,揮了揮手,笑著說:

  “好久不見了,姐姐。”

  謝時晴頓了頓,答道:

  “嗯,是很久了,秋陰。你怎麽突然來了虞北?”

  兩個人一同出車,靠在傾落了的牆壁上。牆壁上畫著幾十年前大生產的標語。

  “姐姐……”

  謝秋陰挽住了自己的長發,束成了一團。她抬起手臂,遮住了天畔太陽最後熾烈的光。

  “我來到這裡,自然是有任務的。”

  “什麽任務?”

  “啊呀……你還沒收到組織的通知嗎?”

  “通知?”

  時晴愣了愣,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上並無信息。

  “這可能是系統問題吧,還沒把安排傳遞下來。畢竟不會走一般渠道,是要密線轉接才能發出來的。那就……等你收到通知再說罷,也不著急。”

  時晴蹙眉:

  “你直接告訴我吧。”

  “姐姐,你原來的進度太慢了。考慮到‘歷書’這一可以複現的現象的戰略價值,幾位部長經過討論後,希望可以盡快地解明原理。章部長很希望你能做下去,但嚴部長認為,”秋陰轉過頭來,嚴肅地說道:“你做得很差。你不要忘記了,‘歷書’的現象是非常特別的……它可能能用於破解旅行者一號傳來的謎團,對於我們、人類或者世界而言,或許都是重要的一件事情。”

  時晴立刻就懂了:

  “你是被派來換掉我的。”

  這時,謝秋陰笑了起來,她走進了車裡。在車中,她望著時晴說道:

  “姐姐,其實我想這事情不是很簡單嗎?……你是不是心裡有些抗拒。我調閱了你的談話記錄,

感覺你好像在避免更直接的情況。”  車窗升起,油門踩下,接著越野的輪胎便走過了黃沙,徒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時晴一言不發。

  但她想秋陰想得還是太簡單了。

  歷書的複雜,涉及到時空穿越、甚至是不可逆的時空穿越的歷書的複雜,遠遠在歷史一切可以參考的前例之上。

  從來沒有人可以在地球一百億年的歷史中來回穿梭。

  現今的人類還沒有人能夠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麽。

  難道說諸如外祖母悖論之類的現象都是不存在的嗎?

  假設不存在,又是為什麽?

  光是知道“時空穿越”這一現象能夠成立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衝擊。就時晴所知,她一位從事了物理研究者的同學給她舉過一個例子。就因為這一點,原本存在的一百種可能的物理理論,因為“時間移動”或“空間超距移動”的客觀存在,現在已經可以篩掉一半以上了。

  因為這些理論或解釋,不允許時空穿越,因此,它們必定是錯誤的,要麽……這種“時空穿越”還不是真正的時空穿越。

  在歷書現象得以複現後,這兩者在內參評估體系中,標級已被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而未來的信息流入過去這一現象,則更令人驚駭。

  那時的太陽正緩緩地從群山的邊緣落下,彌漫的風沙折射了血一般的夕陽。數十年前廢棄的石油小鎮逐漸淹沒在一片深邃的黑暗裡。

  再回到無名地下基地時,她收到了調任通知,她從主要負責人變成了次要的協助者。也是這時,她得知目標再次出現的消息。

  李明都是在歷書的旁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是被書本吐出來一樣地突然出現的。

  與此同時,更為關鍵的一則信息則是,原本埋粘在在這人衣服、頭髮、身體上的多個微縮發信器傳來了異常的情報。

  代替了身體監控參數,而變成了大量無序的數碼,像是在敘說一門未知的程序。

  “小周,解密局是怎麽想的?”

  她問到她熟悉的監測員。這監測員姓周。

  小周說:

  “解密局做了半天工作後,將其交給了程序院。”

  “程序院……這不是負責升級和維護唐虞系統的嗎?”

  唐虞系統是虞國在近五年來主要使用的一種計算機操作系統,在整個地星的國際大約佔據百分之二十的市場。

  “對的,原則上和我們沒更多交集……”小周說,“但謝長官,我現在還真說不清楚……因為這已經是‘秘密’的等級,別說我真不知道,我靠我的猜想亂說的話,也是要吃罰的。”

  時晴眯起了眼睛:

  “這可好,我才調任兩分鍾,就已經不配知道與我的工作相關的內容了嗎?”

  監測員尷尬地笑了笑,開口想要解釋一番。時晴搖了搖頭,說那就別講了。之後,她便退到了一旁,離開了房間。

  同樣的,她也不再能夠接近李明都所在的特別監護病房,只能從別人的口中打聽到李明都的身體出現了新的異變。

  這一地下基地存在於荒漠的底下已經有數十年的時光了。很少有人知道這裡居住著數萬人。而為了匹配這數萬人,也有一個走在國際前列的最好的醫院。

  李明都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剝下來在無菌環境下進行微生物分析。

  而醫院的特別監護病房中,最好的一批醫生尚且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便在簽訂保密條約後,為這個忽然歸來的人做出診斷。

  還有生命體征的整個人沒入了一體化的分析機中,戴在頭頂的呼吸機傳出滴滴的聲響。

  “病人體型偏瘦,左手傷勢明顯,尺骨與撓骨應該是已經折斷了。”

  “嘴唇浮腫。結膜顳側角膜處有三角形灰白色泡沫樣斑塊,前房積膿,牙齦溢血,舌尖有熱損傷痕跡,口腔黏膜潰爛……”

  “皮膚表面有大規模的燒傷,皮下與黏膜下組織大規模熱損傷痕跡。體液沸騰,皮下氣腫,血液中形成了氣泡……空氣栓塞……”

  “腦部缺氧窒息……呼吸系統障礙,黏膜潰爛,肺部幾乎完全破裂……心血管心肌撕裂,中樞神經系統可能已經受到了損傷。”

  人體的檢驗和治理對於這群白大夫來說是簡單的。但他們挑著針,拉出了不定型黏液狀的肢體時,這群人也只能目目相覷,感到了知識的有窮。

  “我是學治人的,沒學過治史萊姆,也沒學過治流漿。”

  醫生們只能靠著某種生物學基礎的理念進行分析,最後,他們一致鑒定這“不定型”體內存在由無結構的結締組織形成的黏膜。這一黏膜如今已經潰爛了大半,這明顯是某種惡兆。

  從各個角度來看,目標的情況都在死亡的邊緣,可能隨時奔赴黑暗。

  但他還有一口氣在。

  這口氣不曾消亡。

  醫生們就還回天有術。

  凌晨時分,治療組給出了第一份簡易的治療與分析報告。報告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內容由對目標生前所處的境況的猜測構成,其中包括了三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我們認為目標在第一次失蹤時,身體應該處於無意識狀態長達九天。這導致目標的身體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器官衰竭。”

  “第二個部分,我們認為目標在第二次失蹤時,應該處於一種營養匱乏的環境。他的身體長期缺乏足夠的維生素,並且感染了多種……尚是暫時無法區別的微生物,其中包含了一百種以上已經確認不存在相似的先例的細菌和病毒。這些微生物在他的體內被滅殺了大半,存在一部分尚且活著的菌群樣本,也存在一部分沒有被消化的失活細菌樣本,我們的基地屬於軍事基地,沒有做分析的環境。按照指令,飛機已經將樣本送去了虞南微生物研究所,一周內應該可以出初步結果。屆時,我、或者唐虞都會通知各位的。”

  熒幕背後的人們陷入了思慮。

  其中一個人打斷主治醫生的話,講到:

  “應該立刻對目標在現實中走過的所有路徑進行檢驗,一定會找到更多微生物的痕跡。”

  所謂的微生物在自然環境下其實是格外微小又脆弱的,但也具備著誘發危險情況的可能性。

  “嚴部長,不必著急,這一個月,我們一直在檢查,也對局部區域進行消毒,也得到了若乾新種類微生物的情報。後續我們會把結果會做比對的。現在,先讓治療組繼續說,大家都等著呢。”

  主治醫生等兩個部長說完後,才繼續匯報道:

  “第三部分比較特殊,在調查後,我們發現他一部分體征數據與禮炮空間站遇害宇航員的檢查數據相近。經過商討後,我們臨時治療組一致認為目標應該存在一到兩分鍾,在近地宇宙空間中漂浮的狀態。這一狀態中,他處於完全沒有防護的狀態,接著,遭受了太陽的直射。”

  “目標能活下來嗎?他非常重要。”

  如果時晴在,會聽出這個聲音是章部長的。

  主治醫生說:

  “不必擔心,報告中已經寫明,現在目標的生命體征已然無憂。但請各位往下看。”

  各個屏幕後的人將文本移到了更下的位置。

  上面出現了對李明都的血液的鑒定結果。

  所有的參數都標志著這具人體差到了極點,隨時可能會死亡。但大部分的人看不懂這些內容,只看懂了底下的一行字。

  “目標的血液樣本始終沒有出現凝固現象,凝血酶的生成受到了抑止,但抗凝物質的含量並不符合預期。我們對其進行二次檢查。血液在超高分辨核磁共振檢查中出現了一系列極細小的可能只有納米大小的偽影。這些點狀的影子,我們無法確認是什麽。我們每隔二十分鍾檢驗一次,但影點的數目始終保持一致,沒有出現差別。它們似乎是高度能動的,在血液中呈現周期性徘徊。我們嘗試對血液樣本施加了一定的流速,但周期性徘徊並未消失。這些影點可以逆血液而行,僅僅靠自己的……運動能力。”

  主治醫生遲疑地說道。

  從他三十年前選擇醫學之路開始,他就沒見到這麽邪門的事情。

  “這代表著什麽?”

  “我們沒有見過這種現象,不能給出定論,這要看諸位長官能否牽線幾個研究院給出結論了。我們只有一個僅供參考的猜測,請各位聽聽罷了,權當一笑。”

  文本緩緩滾動。人們的目光中很快映出了更下面的一行字。

  上面寫著:

  “這可能是某種納米機器(37)。在目標人體更多局部區域,都發現這種影點的存在。”

  “注37:平城六院在今年試製的納米機器在動物樣體的試運行中,有與本情況相近的血液檢驗結果。但他們的納米機器是由生物大分子構成,利用化學能機械做功的分子馬達系統,無法克服客觀環境的無規則撞擊,運動軌跡也顯得無規則,無法解釋該例中的積極運動現象。”

  那時,章部長直截了當地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這種納米機器……會自我複製嗎?”

  主治醫生望著屏幕裡的虛擬形象,豎起了眉毛。他沒有想過這一點,而一旦想到,心裡不安的情緒就像野草一樣開始瘋長。主治醫生作為匯報人些許露在面上的猶豫,也被諸屏幕後的大小人物看在眼裡。

  他們看到主治醫生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繼續說:

  “暫時沒有自我複製的跡象。就如前言所敘,影點的數目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還在觀測之中,不排除經過一段時間後自我複製的可能。”

  “不排除,是麽?”

  章部長再三確認道。

  主治醫生恢復了往常的穩重。他說:

  “是的。”

  歷書,到底是神明的禮物又或者魔鬼的誘惑,在這時,還無人能夠知曉。

  由於缺乏第一次歷書現象時的體檢結果。實際上,細菌樣本與疑似納米機器樣本都無法確認是在兩次中的哪一次發生的。

  第二次報告中還額外提到,盡管可能性較小,但不能忽視兩者其實發生在兩次歷書現象之前的可能性。

  盡管目標人體每年都有定期體檢,定期體檢報告取閱後均無異狀。但現行體檢項目,尋常醫院的血常規,並不具備檢測到這種深度的能力。

  當天,二十九封密信飛往了虞國大江南北十六個研究所,八個中心和五所高校。

  而大部分院長、所長、校長們尚且對隱藏於信件背後的國家意志一無所知,只有少數的人曉得其中所蘊藏的某種隱蔽的動向:

  “無名的所又要招人了,這次是為了什麽?”

  他們並不多言語,隻沉默地從各自的所裡,從幾個正在施行的大項目中挑出額定的合適的有能力的人選,送往就近的機構。機構封閉的房間裡,接到任務的文官們一一開始審閱他們的檔案,又與他們逐個面談。

  問到急處,有的人從容自若,而有的人面紅耳赤,有的人疑心重重,說著說著,汗水就沿著臉頰流到了胡須。

  五天后,數個大醫院裡,年輕的醫生們接到了一批新的體檢任務。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要體檢的人中有的比他們資歷更老,有的年輕但早已在學術上闖出了自己的名聲。

  一周後,鐵軌的縫隙發出哐當的聲響,機場雷聲如洪。大車與小車、飛機與船隻,在神州大地的動脈上開始奔馳,把這些民族新鮮的血液,送向能夠凝望未來歷史的地方。

  車廂裡有暖和的空調,人們饒有興致地開始看下發的文本。文本上寫著他們聞所未聞的微生物的資料。窗外已近黃昏,初出的星星靜悄悄地倒映在玻璃的邊緣,仿佛正在沉思的人的眼睛。寒冷的夜風凜冽地吹向了軌道的盡頭。那兒的地平線上,聳立著與地球一般古老而粗野的群山。通往群山的荒野黑魆魆的,只有列車沿線亮著點點的明光。

  九天后,地下基地裡,目標的生命體征已經接近了正常的蘇醒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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