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性大師歎道:“老衲久聞轉輪寺自詡那爛陀寺法統正宗,將寺外一切佛法皆貶斥為外道非法,今日一見,哎!”轉輪寺素以佛門正統自居,連大菩提寺的道統都不大瞧得起,更遑論其他佛法?
天機子道:“寂無畏閉關自守,門戶之見極深,非是出家人的做派!”瞥了瞥戚澤法身,怎麽瞧怎別扭,索性扭過頭去。
窺性道:“戚澤所傳一經一咒,確是我佛門正傳,直指般若,做不得假。寂無畏若是一意孤行,便有違我佛傳法本意!哎!”
戚澤道:“只要正法流傳,能啟迪眾生開悟,覺察生死輪回、顛倒無明,皆是空幻,於願足矣!”
天機子道:“說起佛法倒是頭頭是道,我問你,那玄音劍訣如何修成嬰兒?”
戚澤化身立時哭了臉,道:“正要向師傅請教!”
天機子哼了一聲,只聽窺性說道:“戚澤主持幽州戰事,阻擋北邙山殺戮百姓生靈,功莫大焉。此物乃是敝寺之中珍藏,前次不曾交出,如今機緣成熟,便贈與你罷!”取出一卷物事,遞給戚澤。
戚澤尚未接過,古燈檠中那一卷五十陰魔圖已然自動飛出,同時窺性手中那卷物事亦是綻放光華,二者一合之間,已然化為一處!
窺性所贈者正是五十陰魔圖殘片,只是大菩提寺歷代珍藏非同小可,居然比戚澤手中那一卷面積還大。窺性說道:“此物乃是那爛陀寺之中一卷降魔寶圖,可惜隨著古寺破敗,亦是裂成無數碎片,本寺費盡辛苦,才得了這些。”
戚澤歡喜無盡,說道:“多謝大師!這一塊碎片不知省卻弟子多少苦功!”
窺性道:“佛門最講緣法,此物與你有緣,自然便是你之物。其實那爛陀寺寺破之時,轉輪寺也得了一些碎片,收藏於寺中,老衲今日本想做個中人,向寂無畏討要,可惜他們飛走甚急,來不及開口。”
戚澤道:“如此已足感盛情!至於其他碎片,待晚輩日後功行漸深,自然便可取回。”
窺性大師一笑,但見合一的五十陰魔圖上現出微妙毫光,內有一道僧人身影,正自念誦《楞嚴咒》修持,聞聽咒音,又是一驚,忙問:“這是甚麽咒文?”
戚澤道:“此乃《楞嚴咒》,
乃佛門萬咒之王,摧伏一切外道,只要此咒不滅,佛法道統便不滅!”
如此一說,連天機子都微微動容,道:“佛門還有這般神咒?”
窺性大師忙道:“可否請你傳授老僧?”
戚澤赧然道:“此咒篇幅太長,晚輩雖已學全,不知怎的,須得以自身道行念誦,道行不到,便不能將此咒全本讀出。如今只能誦出幾段罷了。”
窺性道:“縱然只有幾段,亦可先讓老衲瞧瞧!”
戚澤道:“好!”用手一指,那五十陰魔圖化為一道佛光,懸於頭頂,說道:“覺非,我要念誦《楞嚴咒》,你來助我一臂之力!”
那不死蠶魔所化僧人覺非說道:“是!”就在陰魔圖盤坐下來,將自身法力加持圖中。戚澤心頭一動,窺性所贈寶圖碎片太大,與原有的五十陰魔圖合一之後,大部分已然聚齊,總有那降魔寶圖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一左右。
五十陰魔圖補全許多,連帶其中威力也自大漲,覺非乃是此圖度化的第一頭天魔,與此寶聯結緊密,幾乎等若此寶之元靈一般,修為亦隨此寶圓滿而水漲船高,片刻之間,竟已恢復到了巔峰之時元嬰級數的道行。
戚澤微微開口,輕聲讀誦《楞嚴咒》,咒音出口,化為一個個金色梵文,虛懸半空。
窺性亦是盤膝而坐,凝神傾聽,戚澤隻一開口,窺性面上便露出驚訝之極、狂喜之極的神色,能令一位阿羅漢露出這般顏色,足見此咒價值之重!
咒音震蕩,連天機子都露出傾聽之色,暗自震撼不已。他是道門長生真人,不通佛門修行,但佛道之間自有勾連,所謂殊途同歸,亦能瞧出這部《楞嚴咒》之中蘊含多少玄妙,不愧為佛門萬咒之王!
戚澤念得極快,不多時已將所知內容盡數傾倒而出,面前已有一片金色光幕,滿是梵文書就。梵文乃他前世佛門專用之文字,此世所無,但窺性自然而然便知其中韻味意義,後來只見戚澤口舌空動,卻再無音節發出,歎息一聲。
戚澤將所知盡數說出,有覺非法力加持,甚至還多念出了一小段來,起身說道:“便是這些了!”
窺性大師頓了一頓,驀地向戚澤以五體投地的大禮參拜,戚澤嚇了一跳,但隨即寧定,竟未躲閃,而是生受了這一禮。窺性所拜的一是他的傳法之恩,二是對佛門正法的崇敬之意,因此戚澤不避不閃,受了這一禮。
窺性站起身來,用手一指,漫空金色梵文盡數收攏,化為一個光點,落入掌中,再拜說道:“傳法之恩,可堪為師!”
戚澤忙道:“大師莫要說笑,我不過是將佛陀所說正法傳諸世間,當不得一個‘師’字!”
窺性想了想,道:“若你能證就阿羅漢,便能將全本《楞嚴咒》誦出,此咒出世,立刻鎮壓我佛門氣運,令得諸天魔頭不敢直視正法!”
戚澤苦笑道:“事關重大,晚輩努力便是!”
窺性語重心長,說道:“此咒關乎佛門氣運興衰,你之修為又關乎此咒能否現世。你可隨我回去大菩提寺,寺中一應典籍,你可盡數閱覽,有何疑難,老衲當盡力解答,如何?”
戚澤大是意動,大菩提寺所藏典籍之多,上承那爛陀寺,乃是中土第一傳承,若能盡覽其中經書,定有極大收獲。他隻讀了《大般涅槃經》,便悟得第六層禪功之法,豈非是一場絕大機緣?
羅海藏身於窺性腦後佛光之中,聞聽此言,大是興奮,大菩提寺自建寺起始,還從未對外人開放經藏,窺性此舉無疑是對戚澤極大許肯,只求他能遍閱經藏,盡快修成阿羅漢,誦出完本的《楞嚴咒》!
戚澤意動之時,思忖了片刻,搖頭道:“大菩提寺中經藏晚輩極欲遍覽,只是此時諸事繁雜,尤其中土兵戰禍亂,民不聊生,晚輩早有願望,要終止這一場兵禍,令得百姓能安居樂業。待得平定寰宇,再去貴寺參閱經藏不遲。”
窺性動容道:“原來如此!若你立下此願,欲為蒼生而戰,老衲這裡倒有一部法門適合你,正合你如今之用!你可願學?”
戚澤喜道:“請方丈傳授!”
窺性伸手點在眉心之上,從中拖出一點靈光,送入戚澤掌中,說道:“此法名為宏願修持法,發大願心,以大願力修成法力,但那法力境界仍是虛幻,須得一步一步踐行宏願,方會成為你自身境界,若修行此法得利,足可十分精進,但切記有借有還,切忌虛浮,歷代弟子之中有不少貪圖此法便利,結果誤入歧途,悔之晚矣!切記!切記!”
戚澤接過靈光,送入眉心之中,先不忙翻閱那宏願修持法秘籍,而是想到了前世之中那位萬佛之王阿彌陀佛所發的四十八道宏願,心頭微動。
窺性道:“你何時有暇,自可來我大菩提寺中,老衲當會親自指點你修行之道,老衲本想讓羅海助你,不過有天機子掌教為你謀劃,也用他不著,還是作罷罷!”
戚澤本想道:“還是將羅海留下,少了一個法相級數,戰力折損許多。”但見天機子面色不渝,便將話頭咽了回去。
窺性道:“那降魔寶圖還有一些落在轉輪寺之中,你去討要之時,能不動刀兵乃是最好,畢竟同屬佛門一脈,總要以和氣為重。”
戚澤笑道:“大師多慮了,以晚輩這點微末道行,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窺性道:“老衲聽說寂無畏三人先行潛入,將北邙山中一位魔僧擄走,那魔僧來歷詭異,誰也不知其生前是何身份。”
天機子終於得了機會,插話道:“老道推算,寂無畏三個巴巴的從大雪山飛來北邙山,隻為擄走一個魔僧,那魔僧身上定是乾系重大!”
窺性與天機子對視一眼,說道:“但願非是老僧所料之事!”
天機子冷笑道:“轉輪寺無利不起早,能有甚麽好事?那魔僧生前定是那爛陀寺弟子長老,寂無畏將其掠走,怕是為了其腦中那爛陀寺的記憶!”
窺性搖頭道:“若非如此,寂無畏也不會出此下策!”
天機子道:“話已說完,該老道教訓徒弟了!”
窺性莞爾道:“既然如此,老衲暫且告退!”將袖一揚,化為佛光不見。
天機子冷笑道:“這老禿不安好心,想要將你挖到大菩提寺去!”
戚澤化身道:“弟子自然是心向本門,定要以玄音劍訣成道的!”
天機子手指他法身道:“你心向本門,只怕他心向佛門!”
戚澤法身苦笑道:“弟子暫且回避!”化為一道佛光,掛在化身腦後,給天機子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生怕他借機找茬。
天機子上下打量化身一眼,說道:“倒是不錯,起碼修成了金丹。如今你與當年的天虹子師兄算是同一級數,又修成了五五正反陰陽罡煞,有大五行滅絕神光加持,只怕天虹子複生,也非是你的對手!”
戚澤赧然道:“弟子修行不利,進境極慢,還請師尊責罰!”
天機子道:“你入道才幾年?區區數年之功,成就金丹,在道門之中,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傳揚出去,要驚掉無數人下巴!不過與你的佛法修為相比,的確是落後了許多!”
戚澤道:“弟子悟得佛門三身之法後,在佛法與玄音劍訣兩項修持之上,絕無偏頗,還請師尊明鑒!”
天機子冷笑道:“為師便是知道你在玄音劍訣之上沒少下功夫,才未怪罪於你。若你只顧修煉佛法,忘卻了劍訣,為師便一掌拍死了你,替天虹子師兄清理門戶!”
戚澤唯有苦笑不已,道:“弟子自覺修持劍訣進境太快,少了打磨的功夫,這些時日都在補足根基。”
天機子頷首道:“你之修行的確太快,不過其中自有你的緣法,倒非全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無須在意。為師既然到此,門中正有一件大事要辦,你隨我回去,我再提點你修行之道。”
戚澤忙問:“不知師尊要辦何大事,可要弟子出力?”
天機子道:“自是少不了你!你也不必擔心,既然你立下宏願,要蕩平中土兵亂,為師只有支持你,不會給弟子添麻煩。待得那件事平定,自會放你下山!方才殺了北邙山一頭長生老僵,萬乘龍君定然氣的跳腳,那廝鯨吞中原的計劃也被打亂!”
戚澤道:“弟子不明白為何萬乘龍君也要摻和虞朝兵亂,還親自指派了部下上陣?”
天機子道:“你不知那廝跟腳, 那廝生前本是前朝末代太子,縱使一身本事,可惜時運不濟,王朝氣運已滅,被前朝所滅。那廝戰死之後,便被埋入北邙山中,不意那廝運道極好,本就身具龍氣,又與北邙山中多年鬱結的地龍真氣相合,歷經千年屍氣演化,這才誕生出來。”
“其身負前朝殘余龍氣,又煉化了北邙山地脈龍氣,因此短短千余年便有這般道行,不過那廝上限已固,要想突破長生,便需另謀取巧之法。萬乘龍君的圖謀,便是虞朝的龍氣氣運!若是被其得手煉化,只怕真有機會超出長生境界。因此才鋌而走險,派遣了手下掠奪城池!”
戚澤道:“原來如此!”
天機子道:“北邙山損失了一頭長生老僵,萬乘龍君也該投鼠忌器,不知那廝會如何出招。對了,你有佛火心燈在手,能煉化萬民願力,若是你想,便是掀翻了虞帝,自家做皇帝,也未可知!”
戚澤想起前世所見所聞,說道:“弟子可無此野心,就算萬民願力到手,也只是將之歸於龍脈地氣,還智於民,再說這世上又何必非要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