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乘龍君笑道:“久聞平天道為天下蒼生立命,屢次起事,總是不能成功,當真可惜!”
孫天韻面色微變,萬乘龍君這廝分明是嘲諷平天道歷代造反,卻只是一場笑話。
師先天神色澹然,似對萬乘龍君嘲諷之言充耳不聞,說道:“說來慚愧,本教多次舉事,總是功虧一簣,也只能歸結於氣運二字罷了。倒是萬乘道友身為前朝太子,千年之後,仍不忘執念,意圖染指社稷神器,頗令我佩服!”
萬乘龍君一雙狹長龍目之中閃動無盡寒光,伸出一條手臂,手掌卻是龍爪之形,歎道:“千年夙願,無盡執念,豈是說棄就棄的?越是亂世,越能火中取栗!只要平天道肯全力助我,區區虞朝江山,不過掌中之物也!”
師先天道:“除卻龍君之外,天下再無能駕馭天子龍氣者,我平天道自會鼎力相助!”
萬乘龍君道:“但願如此!”
師先天問道:“聽聞聖母教左白蓮道友亦有意與龍君聯手?這倒是一大喜事!聖母教勢力勝過我平天道,又有金蓮聖母鎮壓氣運,龍君得其相助,大事濟矣!”
話音方落,只聽有人說道:“難得聽到師教主如此認可本教,左某不勝感激!”那聲音十分刻板,隻聞其聲腦海中便不自覺刻畫出一位刻板木訥之身影。
萬乘龍君笑道:“左白蓮到了!”
一位緇衣修士跨入堂上,此人頭梳道髻,卻披僧衣,胸前更懸著一串佛珠,形容十分古怪,正是聖母教教主左白蓮。
大家皆是長生中人,總有相見之時,師先天等人對左白蓮這副打扮倒是見怪不怪。聖母教傳自金蓮聖母,這位先天神明本身便十分有趣,所傳教義介乎於道門與佛門之間,左右橫跳,左白蓮形容打扮亦是博采眾家之長。
左白蓮走近之時,孫天韻才看清其面容,見其容貌宛如女子,竟是十分清秀,誰也料不到這位靜若處子之人,竟是天下第一大邪教之教主。
左白蓮雙手合十,道:“見過諸位道友!”行的卻是佛家的禮數。
萬乘龍君道:“有平天道與聖母教兩位道友支持,本座亦可高枕無憂也!”
左白蓮一板一眼道:“龍君言重了,本教不過恰逢其會,普天之下,
唯有龍君方有資格繼承天子龍氣,引領人道潮流。聖母已然頒下法旨,本教自會全力相助!”
孫天韻聽其說話,一字一句流入耳中,隻覺胸悶反胃,惡心之極,也不知此人修煉的甚麽邪法,竟能引動人身不適。幸好師先天伸手在他背後一拍,暗中渡過一絲玄門真氣,才將那一股煩悶之意化去。
師先天道:“多年不見,左教主這一手金蓮度厄神咒越發出神入化,已有言出法隨之妙用,真是佩服!佩服!”
孫天韻這才恍然,久聞聖母教中神通皆以咒法為體,分為大咒小咒,彷效佛門小神通大神通,皆有無窮妙用。這一門金蓮度厄神咒便是其中最深奧的一部咒法,唯有歷代教主方能修行。
此咒修成之後,有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之妙,可一言注死,亦可一言返生,有無窮玄機。左白蓮身為聖母教教主,得金蓮聖母恩卷最多,不知將這部咒法修煉到了何等境界。
左白蓮澹澹說道:“金蓮度厄神咒再玄妙,也比不過平天道的《皇天清平經》,師教主修行此經,道行精深,左某是拍馬也及不上的!”
兩位邪教教主心頭念頭盤算,口中相互恭維,望去和諧異常,萬乘龍君卻是心頭暗笑,忖道:“兩大邪教多年各自為戰,誰也不服誰,如今被正道逼得走投無路,隻好投靠本座,倒要好生利用這股勢力,如何能令這兩股勢力先替我送死,消磨正道之力呢?”
萬乘龍君心頭盤算著驅虎吞狼之計,口中道:“兩位道友皆是修行精深之輩,兩教世傳神通本座也是極為佩服的!”
左白蓮道:“本教以功德之力,立世度人,相助龍君乃順天應人之事,可得無量功德,自當盡力!”
五毒教主自矜身份,不與兩大邪教教主說話,暗自冷笑道:“甚麽功德度人!不過是喪家之犬,大家報團取暖罷了!”
師先天道:“不知北邙山還有哪位道友要來?長生越多,才能抗拒正道攻伐!我聽聞此次昆墟派、太陰宗與大天罡門皆有高手前來,連大菩提寺都要插上一腳,我等幾人雖能抵擋,只怕取勝艱難!”
萬乘龍君不敢說猱魃與金甲聖祖兩個至今尚無回信,隻好道:“本座已發了信火去往北邙山,想來不日便有強援到此!”
師先天與左白蓮何等老奸巨猾,聞聽此言,心頭有數。
萬乘龍君忙道:“兩位道友遠來辛苦,還請歇息一番,想那虞朝兵馬不日即至,該當做好準備,叫他們有來無回!”
師先天與左白蓮或稽首或合十,告辭離去。左白蓮舍金蓮聖母之外,不問外事。師先天更是素來以玄門正宗自居,既然五毒教主不肯開口,自也不會主動聯絡。
五毒教主冷笑道:“聖母教隻想傳播教義,掠奪萬民願力,獻祭給金蓮聖母,可惜佛門玄門漸有統合一體之勢,將聖母教完全壓製,不得已才尋我等魔道聯手!”
萬乘龍君沉吟道:“道友之言,倒是提醒了我!佛門以大菩提寺為首,素來不問世事。玄門也不會主動與佛門勾搭,究竟是甚麽原因,令得佛道兩派忽然聯手,不但將邪教壓製,更令魔道寸步難行!”
兩位魔道巨擘略一沉吟,齊聲道:“戚澤!”
五毒教主道:“昆墟派寧虛子傳播消息,那五行宗的戚澤不但修煉了五行宗道法,還兼修了佛門之法,就是那廝出世之後,佛道兩門才漸有聯手趨勢!”
原本戚澤只是一個小嘍囉,根本入不得魔道巨擘法眼,但隨著虞城大戰落幕,戚澤為救無量生靈,立大宏願,成就阿賴耶識,又逼迫昆墟派低頭,削去帝位,從此再無皇帝,聲勢之大,一時無兩,這才被魔道諸派得知。
五毒教主恨恨說道:“如今看來,那十三皇子便是死於那廝之手,誰也想不到那廝竟能有佛門道門兩種身份,連我也走了眼!”
戚澤一旦暴露了佛道兼修的身份,往昔所做之事便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五毒教主與萬乘龍君回想起來,駭然發覺此人竟早已開始壞事,兩派不少大事竟是多有直接或間接毀於此人之手者。
萬乘龍君道:“此次虞朝出兵,由太子統禦,戚澤監軍,正是殺他的好時機!”
五毒教主道:“不錯!此人身系佛道兩家氣運,定是此次魔劫應劫之人,該當極早下手剪除才是!”
魔道中人最信氣運之說,戚澤表現出的特質,毫無疑問正是此次魔劫應劫之人,在其帶領之下,削去皇位,重整朝政,改善民政,使人道氣運又有複興之兆,連末法之世都有極大扭轉,正為魔道所不容!
魔道的打算是要正道與天魔兩敗俱傷,最好同歸於盡,為此要盡力維持正道與天魔之間勢力平衡,不可偏向一方。一旦佛道兩派徹底聯手,域外天魔一方大抵是鬥不過的,此亦是魔道無法容忍之處。
五毒教主咬牙切齒,十三皇子之死可謂打亂了五毒教多年布置,致使五毒教淪為魔道笑柄,再無執棋落子的資格,可說之後步步落後,皆拜那戚澤所賜,如今想來,真是恨不得立刻將其碎屍萬段!
萬乘龍君道:“那戚澤身兼佛道兩家氣運,定有長生級數隨身護持,要殺他,須得你我聯手,方能奏功!不過眼下兵事緊急,我分身不得,依我看倒要從長計議!”
五毒教主冷笑道:“殺一個區區小輩,何用兩位長生出手?我自去便是!”五毒神鼎一震之間,便要破空飛起。
萬乘龍君暗喜,正要五毒教主出手誅殺戚澤,也好免去一個大患,忽見屠遍天走來,稟道:“方才左白蓮出府之後,已然遁走,看其遁光方向,正是虞朝大軍軍陣!”
萬乘龍君道:“你可是看清了?”
屠遍天道:“自是看清,絕不敢妄言!”
萬乘龍君沉吟道:“看來左白蓮先我等一步,去尋那戚澤的晦氣了!”
五毒教主道:“既然如此,何妨再等等!”
萬乘龍君笑道:“看來那戚澤著實引得天怒人怨,連左白蓮那廝都容不下他!當真是死期到了!”
五毒教主道:“不然!若是戚澤身邊有護道之人,足可抵擋左白蓮!”
萬乘龍君挑之道:“不若道友也去走一遭,合左白蓮之力,諒那戚澤插翅難飛!”
五毒教主沉吟片刻,道:“正有此意!”當即催動五毒神鼎破空飛去。
萬乘龍君哈哈一笑,喝道:“戚澤啊戚澤,屢次壞我大事,看你這回如此逃脫!”
左白蓮出的鎮北王府,自有一位大祭司迎上,此人亦是聖母教中高層,有待詔修為,喚作溫玉堂,說道:“教主回來了,不知那萬乘龍君如何說?”
左白蓮用手一指,溫玉堂眼前一花,二人已挪移至幽州城外。
只聽左白蓮用刻板之聲說道:“無他,萬乘那廝已答允與本教聯手!”
溫玉堂冷笑道:“萬乘龍君亦是走投無路,北邙山亦非鐵板一塊,不然也不必請本教相助!”
左白蓮道:“那群魔道之輩,素來奉行損人利己之策,想要正道與天魔兩敗俱傷,再來撿便宜,世上之事,豈有這般容易?”
溫玉堂道:“萬乘之意,定是要本教作為前驅,與正道衝突,教主不可不防!”
左白蓮道:“本教有聖母庇佑,自然逢凶化吉!不似那平天道,全無根基,只能托庇於萬乘之下!”
溫玉堂道:“以屬下看來,萬乘定會用那驅虎吞狼之計,驅使本教做那急先鋒!”
左白蓮道:“無妨,他有狡計,本教主豈無應對之法?諒他也不敢逼迫本教過甚!”
溫玉堂道:“教主有何打算?”
左白蓮道:“本教主要先去度化一人,只要此人能入我聖母教,本教自可發揚光大,安穩渡過魔劫,連金蓮聖母都要心悅異常!”
溫玉堂道:“不知何人有此分量,竟能令教主親自出手?”左白蓮何等人物?能令他親自出手度化者,定非泛泛之輩!
其實聖母教自立教以來,多有度化之舉,隻消將對方元神洗淨,再灌以聖母教教義,自然馬到功成。但堂堂教主親自出手,尚是頭一遭!
左白蓮道:“便是那戚澤!此人身兼佛道兩家氣運,乃是此界這一場魔劫應劫之人,有大氣運在身,本教主奉了金蓮聖母之命,特去度化!”
溫玉堂驚道:“竟能驚動聖母親自顯聖下旨,那人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那人若當真如此重要,身邊必有護道之人常伴左右,教主須得小心才是!”
左白蓮伸出手掌,掌心之中放著一枚玉符,符籙之中有無數符線勾連,內蘊金蓮聖母氣息,說道:“此符乃金蓮聖母所賜,有此物在手,不怕那戚澤不入我轂中!”
溫玉堂一見那玉符,當即拜倒叩拜,喜道:“恭喜教主,我教又要多一教友矣!”
戚澤法身隨虞朝大軍而行,每日皆入定修持,鞏固境界。覺悟阿賴耶識以來,隻覺道行每日皆有精進,尤其轉識成智之後,成所作智亦是日漸增長,不由感歎佛法果然精妙不可思議!
這一日獨坐馬車之中,忽然心有所感,心頭起了一層警兆,正要施為之間,所做車馬忽然化為齏粉,頭頂現出一片晴空。就見一位貌若處子之人禦空而來!
那人身披緇衣,卻頭梳道髻,胸掛念珠,打扮的不倫不類。戚澤還欲掙扎,駭然發覺周身已然動彈不得,唯有念頭還能轉動,知曉來者不善,唯有長生級數出手,方能如此輕易令他法力運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