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魁氣焰全無,左丘明十分歡喜,當即意氣風發,擺出外門長老的架勢,接過大權,將鶴部修士安頓妥當。
焦魁滿心憤恨,又不敢去尋白鶴童子報仇,索性跑到當陽峰上生悶氣。這廝是火蛟之身,親近火行,加上沒臉沒皮,不知何時與當陽峰修士廝混熟稔,就賴在當陽峰上不走。
天乾子得知,隻一笑置之,隻專心謀劃如何討得玄武好感,令其傳授道法。玄武神通無量,只要討得幾句真言,便是受用無窮。
天乾子越是打算,越是心頭火熱,卻遲遲按兵不動,原因無他,卓無量在第二日已迫不及待飛去玄光境舊址,求見玄武。
卓無量畢竟是上代長老,天乾子總要給些面子,不可立時去挖牆腳,何況也想瞧瞧玄武態度,若是玄武接納了卓無量,說明此事大有可為。
一連等了七日,才見卓無量垂頭喪氣回來,天乾子又驚又喜,忙去拜見,順帶問出端倪。原來卓無量跑到玄光境舊址之下萬丈寒淵之中,卻連玄武一根汗毛都沒瞧著,一連尋了七日,仍是一無所獲。
卓無量心知此是玄武故意回避,太乙境神通若是不願見他,便尋到九幽世界也是無用,這才灰心喪氣回來。
天乾子得知,暗暗心虛,唯恐玄武也不願見他。忽有一道劍光起自太衝峰,卻是蕭天環動身前去,卓無量與天乾子對視一眼,皆是面無表情。
蕭天環一去便是一月之久,這才飛回,面色如鐵,一入太衝峰便大罵了弟子薛護一通,接著吩咐封鎖全峰,誰也不見,自家躲起來生悶氣。
天乾子知道,暗笑蕭天環定也是吃了玄武的閉門羹,過得三日,他再也忍耐不住,終於縱起五火神焰,往玄光境舊址飛去。
戚澤身在玄嶽峰,見卓無量去了又回,蕭天環去了又回,終於輪到天乾子離去,隻默不作聲。
白鶴童子安頓了部族,便回了玄嶽峰上執役,忽然問道:“戚師弟,以你看來,天乾子能尋到玄武麽?”
戚澤搖了搖頭,道:“只怕未必!”
白鶴童子一笑,亦是搖頭,歎道:“長生難,太乙更難,只看鸞英蹉跎了數百年,仍是功虧一簣,卓無量為了修法,造下許多罪孽,最終也不得不回歸本門,也不知我何時才有機緣得窺太乙之境!”
戚澤不做聲,
他連法相都未成,有甚麽臉面與白鶴童子探討太乙境之秘?還是安心修持自家道法為好。
這一月多時間,戚澤只在玄嶽峰上靜坐,將一身所學徹底梳理了一番。先從玄音劍訣起始,自胎動境重頭梳理,一直到元嬰境,順道連法相境的劍訣也複盤了一遍。
玄音劍訣是他主修的功法,內含五行宗一切道法之精華,始於天虹子,大成於天機子,算是一部驚天動地的法門,只要戚澤能以此法成道,走通上境之路,便可於五峰傳承之外再開一門大道傳承。
戚澤重新梳理劍訣,對道法理解更深了一層,其後便自然而然的轉向參悟從天地胎與玄武處得來的大道之理。
天地胎中大道之理繁複無比,皆極精深,但戚澤所記得的反而不多,反倒是玄武化生之後,所傳的玄冥大道之理深藏於他元神之中,一旦靜坐修持,自然而然浮現心頭。
戚澤思量再三,便先將天地胎之道拋在一旁,專心參悟玄冥之道。那一條玄冥大道真法既是玄武所傳,自然直指太乙境,簡直玄妙精深到了極點。
戚澤自第一重心法開始運轉真氣,玄嶽峰上便有絲絲縷縷的水氣被他吸來煉化,不多時丹田之中已有了一團小小的真氣,其性如山,其形如煙,正是玄冥真氣。
天下萬水之中自然便分壬癸二性,亦是陰陽二性,只是結合的太過緊密,若無高深道法傍身,絕難將之分辨開來。此玄冥真法第一步便是凝練玄冥真水,分別壬癸二性。
戚澤算是修行的大行家,第一步輕輕易易邁過,修成一團玄冥真水。接著一路勢如破竹,又修成凝真境、凝煞境與煉罡境,唯有在金丹境時停留了數日。
道門修行有“丹成不悔”之說,一旦金丹成就,一身道基便自奠定,要想轉修別的功法,千難萬難,除非肯廢去原有苦功。不過戚澤連元神都能以佛門三身之法分化出來,丹成無悔這一段自是難不倒他。
隻用了數日功夫,便將此難關跨過,無邊玄冥真氣坍縮凝結,一聲輕響之後,一枚玄冥金丹已出現於丹田之中。
結成玄冥金丹之後,再想修成嬰兒境界,便有些礙難,畢竟戚澤本尊也不過是元嬰級數,他有心試演玄冥真法之威,試著調用玄冥金丹之力。
唰的一聲,背後騰起一重大水,其寒無比,其重如山,用手一指,那一重玄冥真水向前撲蕩開去,只打的虛空錚錚有聲。若是戚澤功行再高一些,玄冥真水之中自生壬癸妙用,陰陽輪轉之下,其威力還要再增三成。
戚澤收了法力,內視丹田中那一枚玄冥金丹,若有所思。玄冥真法果真高妙之極,他都有了廢去玄音劍訣,轉修玄冥的心思。但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放棄此道。
一來他以玄音劍訣為根本道法,一世修行,非是那般容易說棄便棄,若是棄了,等若辜負了天虹子與天機子的無量期許。二來那玄冥真法畢竟是玄武所精擅之道法,若是轉修此法,就算練得再高深,前方也有玄武擋路,極難青出於藍。
戚澤考慮再三,心念一動,那一枚玄冥金丹當即碎裂,立有如潮玄冥真氣散出,他運轉玄音劍訣的手段,將玄冥真氣盡數煉化,再以玄冥真水入於腎宮,有水生木,以木生火,依照五行生克之理,將五行真氣俱都滋養了一番。
戚澤修煉了數日玄冥真法,已對這部法門有了幾分感悟,既然決定隻將玄冥真法當做參悟之道,也不必再痛下苦功,待得見了玄武之後,再以玄冥真法磨礪他的玄音劍訣,依舊走五行齊修之道便是。
戚澤計議已定,忽覺心頭有一線靈光迸發,照徹元神,如握智珠,身心一陣通透,雖道行並無進境,但道心通明,一身真氣調和,心意一起,便自如臂使指。
戚澤有些歡喜,知是他舍棄玄冥真法,無意之中等若定下未來道途,道心堅定,因此與玄音劍訣更為契合,才有這一番收獲。耳邊忽聽天機子道:“戚澤,你來!”
戚澤忙拂袖起身,步入道殿,參拜道:“弟子拜見師尊!”
天機子道:“你能認定道途,為師甚是欣慰!”
戚澤道:“弟子也是偶有所感,這玄冥真法雖好,終究是玄武之法,非是弟子之法,用來砥礪玄音劍訣還可,卻不能當做根本道法。”
天機子頷首道:“不錯!玄冥真法乃是玄武根本之法,乃是先天玄冥之道顯化人間,看似直指太乙,其實當你修成長生之時,便會知道,太乙之路已被玄武堵死,想要向上攀援,卻是千難萬難!哪裡及得上玄音劍訣,雖是草創未久,但前路無人,自是康莊大道!”
戚澤心頭一動,天機子此言已然透露出長生之上一種隱秘,他隱約把握到了甚麽,卻又不敢宣之於口,隻默默存思。
天機子點撥至此,再不多言,笑道:“卓長老與你蕭師伯皆是碰了釘子,玄武絲毫不給面子,你天乾師叔也是一般下場!”
正說之間,戚澤心頭一動,回首望去,見一道五色火光自極北之地疾飛而來,投入當陽峰中不見。接著整座當陽峰上便有絲絲煙火之力騰起,卻是峰中大陣激發,顯是天乾子也出師不利,學蕭天環封閉了本峰,自家生悶氣去了。
戚澤不由忍俊不禁,但天機子在前,隻好強行板著一副面孔。
天機子道:“玄冥大道雖好,亦非無懈可擊,不然玄武又豈會想學你的大五行滅絕神光?其有求於你,不會對你避而不見,你可趁此機會,多多親近玄武,揣摩其神通大道,自有無量好處!”
戚澤道:“是!”
天機子道:“眼下你便可前去,我且送你一程,免得被那三個瞧見,心中不滿,生了芥蒂。”
戚澤道:“弟子省得!師尊連經大戰,不知傷勢恢復的如何?”
天機子笑道:“死不了!為師還要瞧著你修成長生,接掌五行宗門戶!”
戚澤心頭一縷陰霾始終揮之不去,自他入道以來,天機子一路護持,但顯然急於讓他盡快修成長生,接掌門戶,戚澤不得不懷疑天機子似有自暴自棄之念,加上天秀湖下那一株被魔染的巢枝,以及始終不見蹤影的觀瀾、天柱二峰峰主。
戚澤將這一切疑點聯結起來,隱約悟到了甚麽,忍不住微微歎息,如今他修為太過弱小,若是他猜得沒錯,唯有修成長生境,方能替天機子分擔一些壓力。
天機子目視著這嫡傳弟子,眼神之中有萬分疼愛,說道:“修行之道,切不可好高騖遠,不分輕重的只求精進,那樣反易招惹外魔,不利修行,你可記住了!”
戚澤散去方才念頭,道:“是!弟子謹記!”
天機子道:“好!你去罷!”將袖一揮,便有一陣清風吹去。
戚澤隻覺周身輕輕飄飄,忽忽然出了五峰山,直往極北之地落去,待得回過神來,已飛出五行宗數萬裡之外。不禁暗歎天機子一手神通著實厲害,連卓無量這等積年長生都毫無所覺。
戚澤落足於無邊冰洋之下,略一辨認方向,便駕起劍光往玄光境舊址而去。
玄武甚有個性,對卓無量三個避而不見,不過他與玄武既是有約,當不會吃閉門羹。
待得來至玄光境舊址之上,但見汪洋一片,寒水滾滾,平滑如鏡。原本玄光境廣大無邊,內有許多宮室殿宇,就算四分五裂,總會有些許殘垣斷壁留存。
可惜玄武與障法天魔王鬥法交手,神通太過犀利,尤其障法天魔王的無邊魔火燒來,連萬丈寒淵之水都生生燒盡,何況區區殘垣斷壁?因此好好一座玄光境盛境,如今連一丁點的木頭磚石都未留存下來,真真正正化為了烏有。
戚澤駐足良久,算是憑吊古物,他從未進過玄光境,只是道聽途說,還想領略其中玄光風景,可惜再無機會。
玄光境被毀,妖族修士再無立身之所,如今袁霸天與歸桂各自帶領了所部在天機子劃定的地界重建修行道場。彼處地方位於五行宗與北邙山之間,袁霸天與歸桂原本疑心天機子有意設套,令他們為五行宗前驅,抵擋北邙山攻勢。
但實地一見,彼處地方確是一片風水寶地,藏納無邊天地靈機,絲毫不亞於玄光境,妖類長居於此,開啟靈智更為容易。兩頭大妖商議了幾次,著實舍不得這等上佳之所,便決定從了天機子之言, 建立妖族國度,招引周遭妖類匯聚。
反正天機子亦有許諾,不會讓他們充當急先鋒,去對付北邙山,至於建國之舉會否引來北邙山敵視,兩頭大妖也渾不在意,若是北邙山逼得緊了,二人也不介意索性與五行宗結盟,共抗魔道。
戚澤憑吊良久,感悟身下一片無邊汪洋之意,忽覺一道陰影浮於身後,回頭望時,卻見玄武不知何時已至,瞪著四隻小眼看他。
戚澤稽首一禮,道:“前輩!”
玄武龜首與蛇頭不動,以神念傳音道:“不必喊我前輩,隻稱我玄武便好!說來我之道號還要歸功於你!若無你所贈那部經文,再以道德之氣點化,我還不知要懵懂無知到何時!”
戚澤也不客氣,道:“你言重了!你乃此界氣運聚合化生,就算沒有我之助,感念天魔降臨,亦會出世伏魔。”
玄武道:“如此倒也不錯!前幾日你五行宗中先後有三人來尋我,我料是為謀取道法,其實我隻通玄冥之道,又不懂怎麽指點別人修行,索性避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