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背後一股森冷之意直透紫府,已是說不出話來。
壺老道:“煉魔宗之內決然有了內鬼,才會在大典當日被人家甕中捉鱉。那些魔道門派的長生級數隻將目標放在魔心道人身上,就算隕落幾個,也要將魔心道人打死,他們再也想不到,根本不必動手,魔心道人竟已隕落於無始魔主的無上魔念之中!”
“魔心道人死的淒慘詭異,連渣都不剩,煉魔宗上下人心惶惶,隻想逃命,離那魔主魔念越遠越好,遇上以逸待勞的各派高手,自是毫無抵抗之力。於是乎,此界第一魔道大派,傳承數萬年的煉魔宗,就在那一日煙消雲散!”
魔道之間相互傾軋乃是平常之事,但諸多門派聯手,覆滅一家,自此界開辟以來,尚是首次,也怪煉魔宗行事太過乖戾,惹得大家放棄成見,同仇敵愾。
黑袍長呼一口氣,似乎從那被地火不斷煆燒的魔宮之中,隱約聽到千年之前那一日的喊殺之聲、求饒之聲、狂笑之聲,煉魔宗之人天性涼薄,就算與聞秘辛,也絕不會為千年之前的那些同門難過,忽然問道:“既然本門千年前就已滅門,那如今的道統又從何而來?”
煉魔宗若在千年之前煙消雲散,他黑袍豈不成了喪家之犬?修煉的魔宗正牌功法又是從何而來?難道這一切只是一場幻夢?
壺老嘿嘿笑道:“果然瞞不過你!魔心道人雖死,魔宗之中總還有幾位長生長老,魔宗功法詭異,最善祭煉魔頭,分化魔念,魔染他人,來犯的魔門高手也不願與之同歸於盡,便有意無意放走了幾個,因此才能傳下煉魔宗的道統!”
黑袍思及煉魔宗如今模樣,哼了一聲,道:“怪不得如今門中只有一位太上長老,並無掌教宗主,原來如此!”現下執掌煉魔宗門戶的吞心老魔,隻以太上長老自居,並不接掌掌教尊位,不過吞心老魔是長生級數,倒也能鎮壓門戶。
黑袍道:“怪不得煉魔宗在太上長老手中,低調潛伏,並不與佛道兩家衝突,連魔道其他門戶也無往來,原來還有這段秘辛!”
壺老道:“當年一戰,有吞心這等逃出生天者,亦有以身殉教者,其等死前定會拉著其他門戶高手陪葬,於是乎那魔宮之中戰死之輩極多,我與幾個老弟兄分別被吞心等長生級數長老帶走,這才幸免於難!”
黑袍道:“等到其他魔門高手將煉魔宗上下殺的殺,逐的逐,自然會群聚於無始魔主魔念之前,若有人敢窺探魔主魔念……”
壺老道:“其他魔門高手又非傻子,
魔心道人下場淒慘,誰肯重蹈覆轍?”
黑袍道:“若我是其他魔門高手,見那魔主魔念收又收不得,毀又毀不去,便隻好將整座魔宮封閉,索性將之當做存放魔主魔念之容器,再打通地肺,引來地火灼燒,以防他人窺探,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壺老頷首道:“只怕便是如此了!”
黑袍忽然渾身戰栗,顫聲道:“壺老所說的成道機緣,難道便是那……”
壺老陰笑道:“不錯!便是那無始魔主所留無上魔念!你敢不敢學魔心道人當年,親身體悟一次?”
黑袍隻覺從內到外,一股驚怖戰栗之意湧出,同時又有一種無可言喻的渴望之念來回滾動,身為魔道之人,感悟無始魔主魔念,正是一步登天之機,畢生也難有這一次機會。但想起魔心道人的下場,便如一桶冷水澆頭,本是火熱的魔心又複冰冷起來。
壺老見他那副瑟縮模樣,心內鄙夷,忖道:“若非我等法寶難能修行,只能靠主人祭煉,老夫恨不得融入那無上魔念之中,虧老夫看中這黑袍的野心,卻也是個孬種!”法寶元靈並非活人,思維念頭本就與修士不同,在黑袍看來乃是必死的下場,壺老卻覺能體悟魔念乃是無上之幸。
鄙夷了一通,壺老嘎嘎笑道:“瞧你裹足不前的模樣!無始魔主的魔念何等磅礴浩瀚,你能領悟到一絲一毫精華,自可一步登天,成就長生!既然你心畏死劫,老夫便再指點你一條明路!”
黑袍忙道:“正要請教壺老!”
壺老道:“除卻無始魔主的魔念之外,那魔宮之中當日戰死了多少魔門高手?就連長生級數都有隕落!魔宮封閉千年,那些高手殘存的元神魂魄在無始魔主魔念輻射之下,定然化為無數魔意魔頭,充斥魔宮之中,你若能將之煉化……”
黑袍大喜過望,叫道:“原來如此!我有壺老在手,煉魔壺乃是天下一切魔頭魔念的克星,進入魔宮之中,隻消不斷煉化魔性,壯大修為,便能踏出通天一步!”
壺老笑道:“老夫助你煉化魔宮中殘存魔性,也能討些剩菜殘羹吃吃,你我正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
黑袍道:“五毒教、北邙山那群高手既然封閉了魔宮,定會留下法力禁製,令後人再難開啟,這地火封禁只是最外的一層,不知其中還有甚麽凶險,還請壺老助我一臂之力!”
壺老笑道:“既然到此,自當盡力!”那老者元靈將身遁入煉魔壺中,黑袍手托魔壺,向那地火之中的魔宮昂然進發!
地火無邊,燒的虛空扭曲變形,煉魔壺中不斷噴湧滾滾黑煙,將地火之力摒除在外,黑袍足踏虛空,一步一步往魔宮而去,看似閑庭信步,實則已是運起全部功力,凝神以待。
魔宮看似極遠,黑袍隻走了半日,已來至那無量宮殿之前,立有一股陰寒魔煞之氣自魔宮之中傳出,雖有重重地火阻擋,亦不能稍減其苦寒之意。
壺老在煉魔壺中道:“魔宮祭煉之時,參照傳說中九幽世界中那座苦寒地獄之性,以萬載陰鐵為主料,隻為收集足夠的萬載陰鐵,魔宗便連滅四十三座小門戶,盡奪其收藏!有萬載陰鐵在,地火也不能侵入絲毫!到了此處,你須小心!”
黑袍道:“是!”若是當年來攻的魔道高手留下禁製,也必定在魔宮之上,由不得他不小心。那魔宮高有數十丈,走近方能得見其廣大無倫,更有兩扇巨門攔路,其色如鐵,漆黑無比,其上有無數符籙篆文流轉不休,閃動黑色魔氣。
壺老道:“此門之上當年被魔心道人烙印魔門文字,有封禁鎮絕之意,亦能抵擋高手來攻,可惜被當年來襲的長生高手聯手打破,如今大門緊閉,想是那些仇敵撤走之時,又將之複原!”
黑袍道:“若是如此,此門之上的符籙絕非魔心道人當年所留,而是被李代桃僵。”
壺老道:“那是自然!門上符籙魔文正是魔符宗的手段!”
黑袍道:“魔符宗比本門還要低調,想不到當年也參與了進來!”壺老道:“魔心道人之舉乃逆天之事,無異於斷去此界所有魔道門戶根基,誰能忍得?不但五毒教、北邙山出手,連魔符宗、九幽鬼門都有參與!不然也不會如此輕易打破魔宮,誅殺魔宗弟子!好了,此是第一道關卡,夜長夢多,動手罷!”
黑袍道:“既然到此,萬無退縮之理!壺老助我!”祭起煉魔壺,將所修煉魔真氣渡入壺中,隻覺那魔壺重逾山嶽,用手一指,壺中立有一道黑煙筆直升起,煙中浮現出無數面孔,做那淒厲鬼號之音!
那黑煙之中是煉魔壺歷年以來拘禁的無數修道人、凡人、鳥獸元神、魂魄,在壺中被煉魔秘法鑄煉一體,成了煉魔壺法力來源,煉化的元神魂魄越多,此寶威力越大。
那黑煙衝起半空,驀得一個轉折,直直轟在大門之上!
兩扇魔門毫無動靜,倒是其上遊走的魔門符籙立刻激發,煥發無窮精芒,匯做一處,竟是脫開巨門而起,在門前與煉魔壺魔煙鬥在一處!
黑袍隻覺煉魔壺急速汲取自家功力,激發其中層層法力禁製,但也非消耗不起,顯得遊刃有余,尚有閑暇開口說道:“此門之上魔符宗所留禁製法力不強,一氣破之!”
壺老嘎嘎笑道:“這才有些魔宗宗主的氣度!”黑袍將法力一催,煉魔壺中禁製急轉發動,那黑煙威力憑空大了三成,狠狠向下一逼!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那魔符宗高手所留魔符魔文化生的魔光已被那黑煙一招打滅!魔煙去勢不止,在巨門之上一壓,只聽脆響連連,如同正月裡放的爆竹一般,已將門上所有魔符盡數抹去!
黑袍一聲輕笑,毫不停歇,催動魔煙狠狠一推!兩扇巨門已然緩緩開啟一線縫隙!這一座煉魔宗傾盡全力打造的無上魔宮,歷經千年封禁,終於再度開啟!
還未等黑袍生出歡喜之意,壺老已然喝道:“小心!”就見一道燦然劍光霍得自魔宮之內飛出,長有十丈,劍光如虹,蘊含無盡毀滅絕命之意!
劍光絕無回環,劍勢古樸直接,就在一刹那間已抵臨黑袍面前,劍勢強絕,甚至將黑袍身外的無窮地火都生生劈開!
就在劍光飛落的一瞬,黑袍魔念發動,煉魔壺亦自顯靈,那魔煙一轉之間,如同一條巨蟒,翻轉之間已將劍光裹住,將之生生拖入煉魔壺中!
煉魔壺不但能煉化生靈靈機元神,連神通法力也不在話下,那劍光雖強,入得壺中,也只能被乖乖煉化!
黑袍心有余季,微微有些後怕,隨即又複暴怒,幸好他時刻緊繃心神,再有煉魔壺在手,才能降服那道劍光。壺老吞噬了劍光,也算不無小補,冷笑道:“是北邙山下院陰山派注死劍的伎倆!”
黑袍冷冷道:“不錯!陰山派素來給北邙山當狗,留下這道劍光之人未證長生,但功力之深,不在我之下!”留下劍光之人十分陰毒,將劍光藏於魔宮門後,暗施突襲,等閑之輩絕難逃過。
隻這一劍,黑袍已將陰山派恨上,卻又悚然一驚,運劍之人當年劍術便已如此,千年之後,只要不曾隕落,定然早證長生,要報此仇,怕是極難。
黑袍受那一劍之懾,心神有些散亂,忽然大喜過望,忍不住低低一笑,笑聲漸大,直至仰天狂笑!
原來那劍光被收之後,門後再無暗襲手段,隨即有無窮魔性魔意透過那一絲門縫,洶湧而出!
壺老也有些激動,叫道:“快!速將宮門開啟!”黑袍催動魔煙一推,一片切金斷玉之聲響徹地洞空間,兩扇高有數丈的巨門終於霍然洞開!
隨著宮門開啟,無窮魔性宛如真實,如濁浪排空,大潮拍岸,盡數釋放而出!魔宮之中積蓄了千年魔意,豈是等閑?黑袍首當其衝,顧不得狂笑,立刻運轉煉魔宗神通,盡情收取煉化那魔意!
壺老不等黑袍催動, 將煉魔壺本體演化為十丈高下,壺口宛如無底洞般,瘋狂掠奪那澎湃而出的魔意魔性!
黑袍煉化魔性之時,尚能分神他顧,對壺老自作主張,吞噬魔性十分不滿,轉念一想,那法寶元靈不能自家修煉,事後還是要靠他來煉化魔性,滋補煉魔壺,這才有些釋然。
無窮魔性在地火魔宮之中盤旋激蕩千年,一旦釋放,有如洪浪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就見魔宮門中衝起無窮洪流,原本無形無知的魔性魔念因著壓製太久,幾乎顯化真形。
黑袍與煉魔壺拚盡全力,也及不上無窮魔性盡情宣泄之意,仍放走了七八成,那些魔性自魔宮轟然而出,先是如汪洋恣意,淹沒地火空間,隨後透出四面山壁,向伏龍山裡裡外外盡情散化而去!
黑袍絕不在意開啟魔宮,釋放千年魔性,對伏龍山有何影響,他只會心痛那些散逸的魔性不能為他所用,好在煉魔壺收取了大約兩成,他自家也收取煉化了大約半成左右。
魔宮之中魔性來得快,宣泄的也快,無窮魔性洪流隻維持了盞茶功夫,便即漸漸衰竭,魔性便小,倒是方便黑袍去收取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