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道當真敢公然勾結五毒教,還派出廖晨陽這等元嬰真人前來,暗放天羅地網,當真令戚澤大吃一驚,好在他應變神速,及時切換佛門修為,祭起覆地金丹,這才逃過一劫。
覆地金丹是元嬰級別的喻一赫祭煉,能容納一尊元嬰的全部法力,被戚澤借用那枚舍利子將之祭煉圓滿,足可抵擋元嬰級數神通,但也只有一擊,畢竟元嬰級數神通的余波可非是好承受。
戚澤運使覆地金丹之時,自然將小無相禪光發動,承受了一記反震之力,幸好廖晨陽未用全力,不然一擊便能要了他的命去。
戚澤本不願誅殺十三皇子,但見其煉化了本命神蠱,自然將一部分鎮北王的真龍之氣截取,便有帝王之姿加身,若不殺之,難絕後患!
十三皇子算是五毒教刻意培育出的怪胎,以帝子之身修煉魔道,若被其奪取天下,非是黎民之福,青州動亂數年,百姓死傷不計其數,皆因此人野心之故,這一份業力反饋自身,也該當一死以謝天下!
戚澤誅殺十三皇子之時,絲毫不曾擔心有甚麽後患,以五行宗的底蘊,莫說區區皇子,就算弄死虞朝皇帝,也盡可任性為之。不過他借用簡明之名,消息傳回五行宗,只怕就要露餡,到時元季峰、元卓這些人物就算不直接懷疑他便是當年伏龍鎮上那個少年,也會自然生出許多聯想之意。
事到臨頭,還要畏手畏腳,非是戚澤之念,亦非煉劍之道,戚澤想殺十三皇子便殺了,至於結果如何,留待日後再說,還糾結怎的?
覆地金丹替他受了廖晨陽那大手一擊的七八分力道,其中震蕩之力幾乎將戚澤內髒碾成肉團,幸好體內還有不曾消化釋放完畢的大還丹藥力護持。那大還丹號稱大菩提寺第一靈丹,其中有高僧日夜誦經加持的一縷佛門真意,能助人度脫彼岸,至於甚麽滋養形神之類,不過等閑事耳。
那大還丹還是當初羅海和尚為了救他,給他喂服下去。此丹之稀有,就算羅海這等入室弟子,也隻蒙他師傅賜了一粒。有大還丹之助,再有玄音劍訣真氣護住五髒六腑,經過數日僵持,才勉強將廖晨陽的神通余波化解殆盡。
戚澤兀自有些手足酸軟,髒腑不調,暗自苦笑道:“元嬰隻區區一擊,便險些要了我的性命。道家修行,玄關九層,一層更比一層高,果然名不虛傳!”
正思忖今後該當如何行止,十三皇子一死,青州之亂可平,掃尾之事有元季峰來做,自是最好不過。但大虞朝九龍奪嫡,死了一個,還有好幾個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說不定何時又要爆發大戰。
戚澤在幽州見了災民難民的慘相,立志要終結這等亂世,斬殺十三皇子這等始作俑者便是一道方法,不過以他觀之,大虞朝千年江山,氣運已亂,諸皇子奪嫡不過其中一個縮影罷了,背後還有聖母教、平天道,以及各大魔道門派推波助瀾,將天下當做獵場,蒼生當做犧牲,隨意玩弄,肆意踐踏!
如何方能徹底終結這亂世,還蒼生一個安穩生活,戚澤還要再細細考慮,道法也好、佛法也罷,皆是出離世間而永駐世間,絕不會遺世獨立,孤芳自賞。
戚澤思忖之間,忽然心頭一動,咦了一聲,頓覺不對,原來是懷中古燈檠忽然發熱,且是熱的異乎尋常。忙將之取了出來,古燈檠一出,佛火金焰立時光華大漲,照徹周遭十丈之地,雖是朗朗晴空,大日亦不能掩蓋其光華。
受了佛光一照,戚澤又是忍不住低呼一聲,終於瞧見自家身上不知何時竟是緊緊纏繞著一條氣息!那氣息形如真龍,氣勢蒼茫高遠,猶如大地之厚藏深密,龍形氣息之中又似有萬民朝拜、祈望之聲傳來。
真龍之氣!亦稱天子龍氣!為歷代帝王所必備,唯有具備真龍之氣,將之熬煉成熟,方可有資格問鼎帝位。這道天子龍氣分明是十三皇子身上那一條,不知為何卻纏在了戚澤身上。
戚澤大是難以索解,但此地是寧安城外,要研究真龍之氣也不可在此,否則出了甚麽異象,難免被人察覺。
戚澤縱身之間,已飛離此地,好在寧安城中全無高手,根本無人發現他的行蹤。一口氣飛掠了數百裡之地,來至一座小山之中,隨意尋了一座偏僻山洞,用寒螭劍將山洞之內擴大了數倍,又將古燈檠祭起,佛光招搖,封鎖洞府,這才安心查探起自身來。
那道天子龍氣仍自緊緊纏繞於戚澤之身,但隻限於體表,還未滲入身內,自也未與元神相合。不過確有與他元神結合之勢。
戚澤也是藝高膽大,竟不顧危險,微微自龍氣之中提取了一絲煉化,霎時之間,一股渾厚之極的厚德之意充斥胸臆,首先引動了脾宮之中厚土土行劍意激蕩鳴和!
那厚德之意與土行劍意正是同出一源,相得益彰,鳴和之間,彼此相合吸引,終於化合為一,引動那土行劍意也自壯大了一分。
戚澤心下已有幾分明悟,就見那一絲真龍之氣中被抽取了厚土厚德之意後,只剩下一小團亂如麻線的物事。戚澤大吃一驚,此物他再也熟悉不過,竟是與香火願力有九八分相似!
這時頭頂古燈檠忽然一動,將那一團麻線願力收入佛火金焰之中,戚澤這才放心,有古燈檠煉化,足可過濾多半香火願力的後患。
過不多時,那一團絲麻也似的香火願力已然煉化完畢,戚澤微微歎息一聲,陰神之中現了一點真如佛性,略一牽引,已將那願力收入其中。
一瞬之間,耳邊似有無數百姓膜拜、祝禱、敬頌之音,戚澤聞聽,受那無盡聲音浪潮衝擊,竟是險些被浸溺其中,不得解脫。幸好古燈檠上佛光巍巍,不動如山,懾服一切心魔,照入他本性真如之中,這才免去一場入魔之劫。
戚澤的真如本性受佛光加持,謹守本心不動,任憑生音浪潮衝擊,忽然升起一道明悟,忖道:“此物與香火願力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香火願力是信眾敬奉仙佛神明之根本念頭,這團願力卻是百姓臣民敬奉國君帝王的根本念頭!”
“百姓臣民所求,不外乎政治清明,輕徭薄役,六畜興旺,家宅和寧,有崇奉仙佛神明者,便有敬奉國君帝王者。說來這朝廷豈不等同於一座神國?皇帝便是神明,臣工百姓便是信徒!”
“原來如此!我隻道屠龍者必為真龍之氣沾身,若能煉化壯大,也能壓過正統帝王之家,奪取江山!這真龍之氣的構成說穿了不值一提,乃是千萬裡龍脈地氣精義與百姓願力凝結,說來也對,立國自當要有土地,臣民,有了這兩樣,自能成就帝王霸業。”
戚澤搞清楚了真龍之氣之妙,正要收手,忽然那一團百姓願力倏然與真如本性相合,隻覺神清氣爽,不知不覺入於甚深禪定之中,小無相禪功發動,禪功之力又有增厚!
戚澤始終忌憚這香火願力、萬民之望這些虛無縹緲而又後患無窮之力,縱然明知煉化了這天子龍氣,足可將他的禪功境界提升一大層,也不敢有絲毫逾矩。
心念一動,古燈檠上佛火金焰微微內陷,生出一股吸力,將纏繞於身的真龍之氣向外拉扯。那真龍之氣無知無識,自然要依附於人,戚澤斬殺十三皇子,自有資格煉化此物,但他與凡人不同,根本無意染指大寶,外人搶破腦袋的好物,卻是暴殄天物。
古燈檠運轉之間,終於將真龍之氣揪出,封入佛火金焰之中。戚澤心頭有個盤算,這真龍之氣丟不得、煉不得,隨身攜帶還要受人覬覦,不若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收起古燈檠,戚澤步出洞府,正要離去,忽覺整座山頭靜悄悄的,靜謐到了極處,本來鳥叫蟲鳴處處,如今卻是死寂一片。
戚澤心有所感,卻一派從容,緩步下山,中途忽有一頭小鹿竄出,眼中竟是透出猩紅之色,定定望著他。戚澤視若不見,徑自離去,那小鹿望了他良久,忽然哀鳴一聲,倒地身死。
又走幾步,忽然又有一頭吊睛白虎躍出,衝著他低吼不已,似乎隨時都有猛撲而上。戚澤卻理也不理,昂然而過。那猛虎以爪刨地,目中漸漸透出瘋狂之意,卻終於翻身栽倒,亦是氣絕而亡。
戚澤舍了神通不用,隻以雙足下山,因此速度不快,花費小半時辰,還未走到山腳。此時烏雲西移,遮蔽大日,弄得周遭一片漆黑,又有山鳴谷應,花葉搖蕩之音,宛如進入一方鬼域之城!
戚澤終於駐足不前,身上透出一片晶瑩佛光,正是小無相禪光發動,微微一笑,說道:“這位魔道的朋友,你幾次試探,皆無功而返,不若親身出來,我來領教一番如何?”
此時忽然狂風吹山,飛沙走石,又有陰寒之意肆虐,一座好好的山景,當真成了寒冰地獄一般。
戚澤身外佛光綿綿汩汩,譬如山泉,相繼不絕,縱然鬼域無常,亦不能動搖分毫。他也不說話,隻靜靜等待。
荒山寂寂,忽然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說道:“想不到五行宗掌教的真傳弟子,竟然精通佛法,這一身佛門神通遠比五行宗道法更為精深,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這聲音說話之間,戚澤腦中便是微微一暈,似有許多人物在他眼前耳邊不停念叨說話,無數聲音蜂擁一般要鑽入他元神之中,將他元神生生撐破!
戚澤略一定神,禪功發動,三禪天所修成的禪定之力遍滿諸天,當即將那吵雜的異種聲音盡數驅逐而出。他微微一笑,說道:“道友此來,想必是為了我手中的天子龍氣,以你的魔道修為,若能煉化此物,道行當可一飛衝天!不過此物關乎萬民之望,王朝正統,不可落入魔道之手,還請道友原宥則個!”
那魔道高手聲音不男不女,笑道:“你這假和尚心思倒也敏銳的很,居然猜到我之目的。本來我為這天子龍氣而來,如今卻改了主意,要借你禪定之力,磨煉我之魔功!”
戚澤面不改色,道:“你的魔功乃自人心念頭下手,偏重元神本性一側,與佛法禪功正是相生相克,我也有意借你魔功,磨煉我禪定之力。請罷!”
那人一聲輕笑,再不搭言,忽有一縷洞簫之音響起,幽幽低沉,譬如一人遺世獨立,坐於空曠高遠之地,不動不言,唯有兩行清淚,訴說無言。
魔音入耳,戚澤便是面色一肅, 緩緩落座,以佛門七支坐之法坐定,腦中三道佛光大盛,相互流轉盤結不惜。唯有小無相禪光發動,映的整個人宛如一塊溫潤玉石。
戚澤竟是轉攻為守,舍棄其他神通,真正隻以本身禪定之功,對抗魔襲魔擾。那洞簫之音便是暗中之人的魔道手段,蘊藏諸天秘魔之道,最善腐蝕道心,誘人墮落。
兩人乃是當真佛魔兩道之中真正的後起之秀,尤其戚澤更是身懷無盡佛藏,難得遇上這般好的對手,正可以之打磨自身定力,進軍下一境四禪天境界!
暗中之人亦是奇才,修煉魔道短短數年,已然成就斐然,被詡為門戶之中僅見之天才,不過魔道同門之間傾軋更甚,稍有不慎,便要被人連皮帶骨,嚼吃的乾乾淨淨。因此自有一股不屈、焦躁之意,立志今日要擾亂戚澤一顆向道之心,只要此願圓滿,道行自可一飛衝天!
二人不約而同舍棄了有相有形的爭鬥形式,轉為無相無形之鬥法,這般鬥法看似不甚喧囂,十分平澹,卻更是凶險。暗中之人將一縷苦修的魔意附著於蕭音之中,借蕭音傳送,以無形演化有形,百般誘惑挑逗,引誘戚澤墮入魔境,只要戚澤一個念頭動搖,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