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吞心老魔魔心如鐵,也自驚詫之極,不由叫道:“此話當真!”
卓無量與天乾子俱是面容呆滯,不知說甚麽好。堂堂五行宗掌教關門弟子,居然修成佛門阿羅漢,簡直是天大笑話!換在任一家道門便是欺師滅祖的大罪,難得天機子不但忍得,更是推波助瀾,也不知這位掌教至尊是怎麽想的。
吞心老魔頓了一頓,苦笑道:“道友不愧為此界道門第一人,居然能忍得自家弟子修成阿羅漢,這份心胸本座自愧不如!”
天機子笑道:“好說!既是應劫之人,無有長生道果、阿羅漢神通,怎能煉魔為道?難道要你們這群魔頭天天惦記,拿我弟子的性命去煉法麽?”
吞心老魔大笑一聲,隻震得虛空抖蕩,說道:“就算他證了阿羅漢又如何?本座要殺他,仍如反掌之易!”
天機子道:“驕狂自大,這才是你煉魔宗千年前覆滅之因!你要殺戚澤,盡管去殺,瞧瞧能不能成功!”
吞心老魔道:“好!本座便殺給你瞧瞧!”離魂魔光一漲一縮,已有離去之意。他苦心設下的計謀隨著萬乘龍君被擒,戚澤證就阿羅漢發生,已成了笑話。五行宗三位長生在此,不走何為?
卓無量喝道:“老魔想走?已然遲了!”有天機子到此,自要嘗試殺一殺這尊老魔,只要其一死,煉魔宗再無長生,自然風流雲散。
吞心老魔冷笑道:“怎麽?見本座落單,你們還要鋌而走險不成!”
天乾子也有此意,躍躍欲試道:“趁你落單,斬殺了你,世上再無煉魔宗這塊招牌,滅去魔道一道傳承,功德無量!”
吞心老魔哈哈一笑,道:“誰說煉魔宗只有我一個長生?”
天乾子一愣,道:“你這是甚麽意思!”
吞心老魔哼道:“誰道當年一場劫數之後,煉魔宗只有本座一個長生留存?”
此言模棱兩可,意有所指,天乾子也被搞湖塗了。
還是天機子說道:“吞心長老指的是藏身地火魔宮之中的那一位罷?”
吞心老魔有些驚詫,道:“你也知道此事?”
天機子道:“當年無始魔主魔念發威,
貧道曾親往地火魔宮,見過那位長老施法!只是不知那人名號罷了!”
吞心老魔道:“原來如此!那廝算是本座師兄,喚作毒心!”
天機子道:“毒心?煉魔宗上代與魔心道人同輩的共有三人,你是一個、毒心是一個,還有一個奪心轉世成了一個女子,被你收入門下了罷?”
吞心老魔面容始終隱藏於無量魔光之後,卻也微微變化,哼道:“想不到你一個後輩,對本門倒是了如指掌!”
天機子道:“我等長生之輩,逍遙自在,千年光陰也算不得甚麽,當年煉魔宗一代便出了四位驚才絕豔的傳人,俱都修成長生,令得魔門驚懼,正道側目,若無魔心道人之禍,只怕魔道早被你們一統,也會壓得正道喘不過氣來。”
吞心老魔沉默片刻,才道:“就算沒有魔心之禍,煉魔宗遲早也會四分五裂!”堂堂魔道巨擘,說此話時居然頗有蕭瑟之意。
天機子道:“天魔壓境,道友若還執迷不悟,遲早果報臨頭!你去罷!”
吞心老魔冷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魔光一閃,已然遁走無蹤。
天乾子道:“掌教師兄,就這麽放虎歸山?他竟敢算計戚師侄,簡直膽大包天!”
天機子澹澹說道:“我只是分身來此,真要動手,固然能殺得了他,卻保不住你與卓長老!”
天乾子立刻閉口不言,卓無量也覺無奈,自家好歹是積年長生,卻成了累贅,當真大跌面皮。
天乾子道:“還去不去援救太陰宗?”
天機子歎道:“不必了!太陰宗危難已解,可惜常道友已然去了!”
卓無量與天乾子默然不語,長生真人應劫而去,實是門中最大的禍事,太陰宗本就人丁不旺,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只怕就此從正道大派之中除名也未可知。
天機子有些意興蕭索,道:“回去罷!”清光破入虛空之中不見。
天乾子拉住卓無量,道:“卓師叔,你覺得戚澤當真修成阿羅漢,還是掌教在誆那吞心?”
卓無量道:“掌教不會誑語,戚澤當是真證就阿羅漢了!”
天乾子愁眉苦臉道:“此事傳揚出去,本門要成為道門的笑柄了!”
卓無量也歎道:“堂堂五行宗,執道門牛耳的大派,居然出了個阿羅漢,真是天大笑話!不過掌教都樂見其成,我等也不好說甚麽!門中多了一個長生戰力,天魔要再犯極北之地,也要打量一番,也算好事。”
兩位長老對而感歎了一陣,急忙返回本宗山門。
太陰峰上,戚澤的寶焰光王佛報身又自撕裂虛空而回,他將常雙姑元神引薦給大菩薩,自有藥叉神王與覺真兩個招待,不必逗留,惦記太陰宗後事,當即回返。
一去一回之間,僅有數日功夫,司徒華芝等人還在忙於救治弟子,修複護山大陣。見戚澤歸來,紛紛前來施禮,有些年輕的弟子忍不住又哭出聲來,她們知道這一去太陰宗再無掌教,與常雙姑天人永隔。
司徒華芝喝道:“掌教師尊為保本門傳承,殞身而去,眾弟子不可再有傷心之態,只要勠力修行,有朝一日接引掌教轉世之身重歸本門,方能還得掌教今日庇護之恩!”
白雲對戚澤道:“請大師入太陰宮一敘!”
寶焰光王佛合掌道:“前輩不必客氣,當年若無那一卷《小無相禪功》,焉有戚澤今日?”
白雲也有些感歎,說道:“誰能想到當年伏龍鎮上那一位病重少年,短短十余年間,竟已成就阿羅漢,不生不滅呢!”
戚澤舉目一掃,見小荷跟在白雲身後,一顆小腦袋亂晃,當即一招手。
小荷早就想衝上來與戚澤敘舊,礙於師尊在前,得了白雲允準之後,當即撲了上來,抓住戚澤手臂,笑道:“戚澤哥哥!”
戚澤見她已修成金丹,仍不失赤子之心,不由心情大好,道:“不錯!你已凝練了金丹,日後道途廣闊,真是不錯!”
小荷撇嘴道:“你是在取笑我麽?十幾年功夫,我才修煉到金丹,你都成了阿羅漢了!”
戚澤微微一笑,道:“你怎能和我比?你戚澤哥哥乃是應劫之人,天生福運深厚,修行自然一日千裡,不然豈能消磨無量魔劫,保住此界?”
面對小荷這位青梅竹馬的少年玩伴,戚澤多年修證的禪心也自放松下來,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
小荷道:“甚麽應劫之人,我可不懂!我修為太差,不如你傳我兩手,叫我也能修成長生罷?”
戚澤隻覺好笑,說道:“我傳你佛門九識之法,直指阿羅漢,未來修聚福德,連菩薩果位都能窺探一二,好不好?”
小荷立刻撇嘴道:“我若轉修佛法,我師傅還不得打死我?”
一旁白雲實在聽不下去,咳嗽一聲,澹澹說道:“小荷,你戚哥哥乃本門貴客,你先退下,容後再敘罷!”
小荷面色一整,忙躲到白雲身後。
白雲肅容道:“大師請!”
戚澤知她敬的是自家佛門阿羅漢之身份,更敬的是來援之義,便合十道:“請!”
太陰宗掌教潛修之地乃是太陰宮,因歷代掌教皆不喜奢華,此宮僅以巨石修築,內中布設大陣禁製,先前眾多弟子便是躲在此處,歷經大戰之後,此宮亦已殘缺不全,幾乎成了一片殘垣斷壁,拱頂大破,有月光投射而來。
司徒華芝、白雲、白靈等弟子與戚澤分列而坐,小荷十分精靈,不知從何處尋了些香茗泡好獻上。
司徒華芝身為長門大弟子,戴玉娘不在,自是由她出面款待戚澤,說道:“本門新逢大變,道場簡陋,還望大師莫怪!”
戚澤道:“豈敢!貧僧已將常前輩元神護送入九幽世界,有一位執掌的寒冰地獄的藥叉神王款待,諸位放心便是!”
眾弟子聞言,這才放心。
司徒華芝剛要開口,忽有一線太陰神光飛來,落入太陰宮中,正是戴玉娘歸來,忙起身相讓。
戴玉娘滿面煞氣,見弟子們傷的傷、亡的亡,更是痛徹心扉,注定司徒華芝問道:“掌教何在?”
司徒華芝強忍悲痛,道:“掌教已然去了!”
戴玉娘心頭一痛,慘笑道:“好魔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戚澤起身道:“戴前輩,晚輩已將常前輩元神送入九幽世界。”將常雙姑之事說了一遍。
戴玉娘怒容稍霽,頷首道:“還好,只要能去輪回,總有歸來之時!還要多謝你了!”
戚澤道:“不知我那蕭師伯如何了?”
戴玉娘道:“她與我一道追殺師先天,將那廝打死之後,便回去五行宗了!”
戚澤喜道:“師先天已死,萬乘龍君也被赤真符捉了去,必無幸理,貴派之仇已算報了一半!”
戴玉娘道:“不能親手斬殺萬乘龍君與左白蓮那兩個邪魔,總是不能如願!哎,若非我將太陰戮神刀與太陰環帶走,掌教又豈會應劫!全是我之過錯也!”
戚澤道:“前輩何必自責?常前輩元神有損,但尚有一線生機,只要借輪回之力補全元神,自有重歸太陰宗之日。何況前輩借取兩件寶物,是為晚輩助拳之用,如此說來,晚輩也羞愧無地了!”
戴玉娘道:“這豈能混為一談?我借兩件至寶去幽州,是為了誅殺魔頭,盡修道人之本分,道之所在,縱然太陰宗滅門,亦是無有怨言!”
戚澤道:“前輩巾幗不讓須眉,晚輩實在佩服!”暗暗感歎,太陰宗雖皆是女流,但見識魄力著實令人驚歎,常雙姑如此,戴玉娘亦是如此!
戴玉娘問司徒華芝道:“掌教去時,可有遺言吩咐?”
司徒華芝道:“師尊吩咐命夏師妹接掌本門,繼任掌教,其他並無所言!”
戴玉娘頷首道:“不錯,清妍是本門最為秀出之弟子,自當接掌門戶!華芝,你身為掌門大弟子,自要好生輔左你師妹,不可另生二心!”
司徒華芝道:“師叔祖放心,弟子自當鞠躬盡瘁!”
戚澤暗暗觀察,見司徒華芝之言發乎本心,暗暗點頭。似俗世小說演義之中常說,一家門戶掌教去後,大弟子不滿小弟子接任掌教,要麽破門出教,要麽興風作浪。其實此事在道門之中,實是少之又少。
下代掌教由誰人繼任,只怕早就定好,似天機子在戚澤入門之時,便已欽定他為下代掌教。夏清妍掌教之位,亦是常雙姑多年之前便已定下,再也更改不得。
常雙姑為了夏清妍順利接掌門戶,下了大力氣培育,夏清妍如今已是待詔級數,司徒華芝也不過才脫劫而已,又拿甚麽去爭?
戴玉娘道:“可惜清妍尚未回轉,不然也可送她師傅最後一程!”
戚澤亦是暗暗歎息, 問道:“戴前輩今後不知如何打算?
戴玉娘道:“我為長老,須得輔左清妍繼任掌教,再由她發號施令!不過本門掌教力戰而亡,此仇必報!北邙山也好、聖母教也罷,這筆血仇必要討還!”
司徒華芝等弟子齊聲喝道:“必要討還!”
戚澤道:“五行宗與太陰宗同氣連枝,貴派遭此大難,但有需求,盡請開口便是!”
戴玉娘道:“多謝!我料清妍不久必歸,大師乃阿羅漢高僧,還請多逗留些時日,見證本門掌教即位大典!”
戚澤道:“這是自然,前輩放心便是!”閑談已畢,當即用佛法之力為眾弟子療傷,戴玉娘則以一己之力,重新修築太陰宗山門,修補護山大陣,只等夏清妍歸來。
過得數日,夏清妍果然回返,其是待詔級數,比不得長生境界遁光之快,待得回來,得知常雙姑已去,險些暈倒於地。戴玉娘道:“清妍不必悲傷,你師傅死得其所,我等只需為她報仇雪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