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安,趙無咎立刻掌控了整個皇城司的密探,朝中的變故自然也匯報給了趙昚。
趙昚又氣又怒,想要立刻回到宮中,卻被朱標拉住。
“這豈不是大好的機會?想要改革,權利的集中是重要的一環,雖然你已經奪了大權,可趙構依舊還能與那些老臣勾勾搭搭,這天有二日,如何改革?”
趙昚其實還是有些感激趙構的,雖然趙構實在不是個東西,做皇帝時,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可趙昚卻不想將事做絕,故而即便奪了大權,卻沒有怎麽限制趙構的自由,還依然讓其住在臨安皇宮,平日也時常前去問安。
如今聽得朱標的意思,卻是想徹底解決趙構,這讓趙昚有些猶豫。
“先生,朕與他始終有父子名義,能不能...放他一次。”
朱標有些讚賞又搖了搖頭,懂得感恩這是很好品質,但卻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思考方式,不過朱標自己就是個仁慈的主,趙昚這般卻還真對了他的脾氣。
趙構一個家中枯骨死不死對於朱標來說是無所謂的,雖然這人是真的該死。
“即便不殺,也要隔絕內外,讓其不能再與外朝聯系,不然改革難成。”
聽得朱標說的確定,趙昚想了片刻,點了點頭。
眾人沒有急著回皇宮,而是悄悄在臨安一個客棧住了下來,而趙無咎的皇城司則是一直關注著朝中局勢,每日將情報匯報給趙昚和朱標。
眾人沒住幾日,因為謝氏主動放棄了攝政之權,朝中主戰派無奈,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將趙構從宮中請出,重新主持朝政。
卻說待在后宮的趙構,面對群臣的恭請,他是真不願意再做皇帝了。
整日提心吊膽不說,還要遭受各種謾罵,自從當初被金兀術嚇的陽萎之後,趙構已經幾十年沒真正做過男人了。
如今雖然被奪了大權,可身上的責任也卸了下來,身心輕松了,多年的頑疾竟然有了恢復的跡象,雖然已經年老,即便好了,也享受不了多久,可卻依然讓趙構欣喜若狂。
再者說了,如今做太上皇,權利沒少多少,可責任那是一點也不用擔,比當皇帝可要逍遙多了。
故而他是真不願意再去當皇帝的。
可是沒辦法,群臣就跪在外面,這架勢是不當都不成了。
“朕本無心,可奈何時局艱難,朕也只能順應天命矣。”
趙構扭扭捏捏的答應了重新登基,因為是二進宮了,自然不用像新皇那般隆重,故而不過三日,登基大典的準備工作便已經做好。
褪下太上皇的袍服,重新換上大宋皇家特有的官家服飾,趙構還真是稍稍有些不適應了。
大宋得國不正,自然也就沒有天命所歸的說法,雖然官方如此宣傳過,不過不管是百姓還是士大夫們都不認可,趙匡胤雖然不厚道,但終究還是馬上皇帝,能壓的住人,也自不在乎別人怎麽說。
可到了趙光義就不行,不說他這皇位來的蹊蹺,論文治武功也遠不及他哥哥,加上高粱河一戰成名,為了能讓趙家繼續安慰坐江山,便提出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口號。
趙宋以文壓武可不是從趙匡胤那開始的,而是趙光義為了坐穩皇位向士大夫們的妥協。
也是從這之後,本來還算有點武力的趙宋,就算是一去不複返了。
與士大夫共天下,也不是說說而已,趙家天子,相比以前的各朝皇帝,那是最沒有神聖性的,基本不稱自己為天下為皇帝,而是新創了個詞,叫官家,何為官家,那是通管家之意,意為自己只是這天下的管家,不敢以主人自居。
姿態之低,也算是歷來僅有了。
如今也是如此,一旦全體士大夫們做出了決定,便是皇帝也反抗不得。
本來重新即位,再怎麽節省過程也該先祭天,稟告天地才是,結果眾人一商議,認為趙構以前就是皇帝,這一步直接省了,反正以前也祭告過了,沒必要如此麻煩。
連祭天都能省,其他過程自然更是簡陋,唯一算是隆重些的,也只有拜祭祖廟了。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的為趙構重新登基忙碌之時,趙昚和朱標來到了城外的禁軍軍營之中。
今日禁軍也自然也要負責趙構登基大典的安全,不過臨安禁軍十萬余人,進入皇宮的不過上千人,且還是多是平時負責禮儀的禁軍。
論形象不錯,論戰鬥力,那就是笑話了。
禁軍統領副統領等人已經入宮,軍營如今官位最高的只有一個隨軍主事,面對趙昚朱標的奪權,半個屁也不敢放。
奪取了禁軍兵權之後,趙無咎和朱標選了三千平民子弟出身的禁軍,然後衝入臨安朝著皇宮而去。
皇宮之中,趙構剛剛拜祭了祖宗,從宗廟出來,在幾個宰相的擁護之下,準備前去登基。
結果就見禁軍統領曹俊狼狽的帶著一隊禁軍慌亂朝著自己闖來,趙構皺了皺眉,剛要出聲呵斥,便聽到曹俊大喊道:
“太...太上皇,不好了,官家回來了,官家帶兵殺回來了。”
趙構一愣,好似還沒有反應過來,問了一句;“誰回來了?”
“官家帶兵殺回來了。”
直到此時趙構才反應了過來,看著五彩滿天的彩旗,當即臉色大變,手中的玉如意當即滑落,摔成了數段。
不但趙構慌了,擁護著他的幾個宰相也慌了。
趙昚沒事,他們如今這等行為便和謀反也差之不多了,不但在法理上站不住腳,連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畢竟趙昚繼位以來,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天怒人怨之事,反而還算一個不錯的皇帝。
結果皇帝還在,他們就忙著擁護太上皇複位,這不是亂臣賊子還能是什麽?
別說什麽時局艱辛的屁話,天下百姓可不管這個,只會看到一群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的人,自己先不忠不義,擁立太上皇這個名聲本就極壞的皇帝複位。
即便趙昚不追究,他們的名聲也完了,也沒臉再繼續待在朝中。
正在眾人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應對之時,趙昚等人已經帶著三千禁軍包圍了這裡。
趙昚大步上前,掃了一眼這些個平日裡倚老賣老的老臣們微微一笑,然後看向已經六十多的趙構行了一禮道:
“父親要複位和朕說一聲就是,何必要鬧出這麽一出?”
趙構啞然,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說是因為你失蹤,所以才複位的?可這在法理上也站不住腳啊,即便趙昚死了,可國家有太子,怎麽也輪不到你來複位才是。
即便是太子年幼,也該從宗親中選一位過繼給趙昚然後繼位才是正常的傳續。
不管怎麽說,太上皇就是太上皇,怎麽也輪不到他重新登基。
這些東西趙構不清楚麽,他清楚的很,只是嘴上說著不願意,可其中在潛意識裡,還是不願意放棄權力的。
只是趙昚還算孝順感恩,讓其有權力還不能擔當責任,這才讓兩人暫時相處和諧,但隨時時間推移,兩人總是要決出一個真正的天下之主的。
如今面對趙昚的詰問,趙構啞口無言。
“是朕一時湖塗,被小人所騙,既然昚兒你安全無恙,這天下自然還是你來坐,朕累了。”
趙構服軟,自然也就少了一場刀兵之禍,趙昚心中讚歎朱標料事如神。
當下點了點頭道:
“太上皇既然累了,那便先去休息,此事朕來處置。”
這一聲太上皇,也表明了趙昚的態度,此次之事不會牽扯到趙構身上,但這些老臣卻是不能再留了。
趙構雖然懦弱昏庸,可政治手段卻不差,自然能懂其中的深意,看了一眼趙昚,說了一句:
“官家長大了。”
趙昚拱手:“送太上皇。”
趙構離開了,可剩下的那些個老臣們就傻眼了,正主的離開,讓他們連最後一絲掙扎的機會也失去了。
“官家,我等...”
還沒等幾人解釋爭辯,趙昚一揮手;“來人,帶極幾位相公下去休息。”
“官家...”
趙無咎親自帶著皇城司的人,將幾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宰相全部拖了下去。
其余官員此時更是顫顫巍巍,根本不敢與趙昚對視,也早就沒了以前在趙昚面前正氣凜然的樣子。
趙昚其實是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的,雖然有些蠢,可至少證明他們是真的心有正氣,可惜沒有,一個也沒有。
其實也不奇怪,趙昚繼位還不到兩年,這些官員基本都是趙構時期遺留下來的,有什麽樣的皇帝就有有什麽樣的臣子,即便是所謂的主戰派又有幾個有骨氣的?
趙昚沒有擴大牽扯的想法,也沒法大肆牽扯,畢竟事還要有人去做,這麽大的國家,單靠皇帝一人,即便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是管不過來的。
“還在此地作甚?還要朕為爾等供飯不成?”
趙昚一聲大喝,將所有官員嚇了一跳,生怕聽到的就是一句“全部拖下來。”
當反應過來趙昚不追究之時,眾人都是大喜過望,連忙拜道:
“謝官家恕罪,臣等告退。”
趙昚不耐的擺了擺手,眾人爭先恐後的離開祖廟之地,生怕慢了一步,趙昚後悔一般。
等所有官員離開之後,趙昚這才快步來到朱標身前深深一禮。
“先生之才,今日得見,朕自繼位以來,從未有今日這般揚眉吐氣,從未有今日這般威風。”
朱標一笑,攙扶起趙昚道:
“官家不可大意,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此時正是眾人心慌意亂之時,官家又有大義在手,此時行事是最為便利的,錯過了此時,以後便要花費無數心思,官家當心中有數。”
趙昚點了點頭;“多謝先生,朕知矣。”
次日朝會,趙昚以臨安溫熱,太上皇年事已高,不耐臨安氣候為由,將其送往玉泉山看護。
聰明人都知道,趙昚在兩日爭鋒的鬥爭中徹底勝利,趙構名為避暑,實則是被軟禁起來了。
而原來的政事堂諸宰相也陸續以年事已高為由,辭事歸養。
朱標順勢而為,只是小小出手,便解決了變法最大的兩個阻礙,讓一直覺得趙昚作踐自己的趙無咎真正開始刮目相看。
隆興二年,六月十五,朱標以白身被趙昚拜為參知政事,拜相。
此舉自然引得天下非議,趙宋自開國以後,除了開國功臣趙普,所有宰相必然是進士出身,趙昚此舉在所有士大夫眼中簡直是破壞祖製。
不過這都是士大夫和歷代趙宋皇帝之間的默契, 並沒有什麽明文規定,天下士人雖然非議,卻也找不到什麽法理可依。
而朝中官員更是不敢反對了,如今眾人的把柄還在趙昚手中捏著呢,敢出言反對,趙昚一旦算後帳,那就一個謀反的罪名,誰敢拿自己的全家性命去賭?
一箭三凋不過如此。
朱標拜相之後,並沒有什麽大動作,只是將幾個被貶的官員召回臨安,其中有一人還是從北方投過來的,名叫辛棄疾。
然後又寫了幾封信,分別送往丐幫,挑花島和牛家村。
就在天下都看著這位新任宰相之時,朱標卻是不緊不慢,一步一步來,先考察所有在京官員,不管是主和派還是主戰派,只要有能力的都被安排在了要職。
也是朱標這般一視同仁的做法,迅速得到了一大批有能力官員的擁護。
有了自己的人手,朱標才開始了自己第一項改革,重整禁軍。
不管是什麽樣的改革,軍權是最重要也是最難的一部分,只要拿下了軍隊,其他的阻礙其實便翻不了天,反之,其他地方做的再好,只要軍隊不改變,隨時都有被人翻盤的可能。
朱標做了幾十年皇帝,對這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故而第一個下手的就是軍隊。
當然了一般的變法者通常不會如此激進,只是先從其他小的方面慢慢改變積攢自己的大勢,然後再以大勢來壓服軍隊。
朱標不用如此,一來是有絕對的信心,二來則是如今朝中反對之人基本被清掃一空,朱標和趙昚一言九鼎,在這個空窗期,先從最難的地方開始,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