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六年。
察罕帖木兒回到王帳之後,因丟了幾十萬大軍而威望大失,被黃金家族“孛兒隻斤”的支持者們反噬。
經過月余的鬥爭,失去了本部力量的察罕帖木兒被殺,草原的權力落到了另外一位英雄手中。
脫脫帖木兒。
隨著察罕政治鬥爭失敗被殺,遺留在燕山以南的數十萬草原大軍,也因為後路被斷,糧草用盡而全面投降了朱元章。
至於秦毅,還是那句話,好名聲平日看似無用,可往往在關鍵時刻,便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著數十萬大軍投降了朱元章,不亂南北,朱元章的力量都與絕對的優勢壓過了秦毅,三鎮的地盤,竟然被朱元章隱約包圍了起來。
面對此等情況,秦毅當真極為無奈,除了長歎一聲,感歎朱元章狗命好外,也無可奈何。
從東南到東北,秦毅縱橫大半天下,可卻一直在朱元章這兒吃鱉。
兩人聚都是寒門出身,朱元章出生農戶,家中父母餓死,實在沒法,帶著同村的兄弟,南下求活,最終面北而王。
而秦毅更差,很小的時候家中便已死絕,要不是遇到了謝然,也許早在那個寒冬晚上已經凍死在了雲州的街角。
手段光不光明,且不去說,但秦毅的確是憑著自身的努力,先為橫海軍節度使,後又掌控三鎮,巔峰時期,手中大軍數十萬,已經做到了一個寒門子弟,能做到的極限。
這個世界要不是有朱元章,天下十有八九會落在秦毅手中。
可惜世間沒有如果,事實證明,最終還是一直行正道的朱元章壓過了不擇手段的秦毅。
即便沒有王浮的支持,秦毅也不是朱元章的對手,朱元章可以敗十次,依然還能憑著人心卷土重來。
而用霸道手段壓服人心的秦毅卻敗不得,一敗,人心便要浮動。
如今也是如此,隨著草原大軍投降朱元章之後,許多三鎮將領也開始陽奉陰違,開始寫信給朱元章表忠心。
讓秦毅連奮力一搏的機會也無。
幽州城。
三鎮將領送來的密信,朱元章一封也沒有看,讓人全部焚燒一空。
朱元章一邊收攏降兵,安排糧草,安撫人心,一邊寫信給秦毅,邀請秦毅來幽州商議大事。
數日之後,接到邀請信件的秦毅,還以為朱元章要攤牌,也不畏懼,帶了數百親兵,便來到了幽州。
幽州城外,旗幟招展,才短短十余日,朱元章已經將這數十萬降兵消化的差不多。
看著這一眼看不到頭的整齊軍營,秦毅心生歎服。
“論拉攏人心,朱元章真是天下第一,吾不如也…”
“大帥,我們還有十幾萬大軍,未嘗不可一搏。”
身旁親兵見識不足,還以為三鎮兵馬還和自己等人一條心,低聲道了一句。
秦毅也沒有壓自己人的氣勢,沒有解釋其中的道道,只是心中歎息一聲,表面則是微笑點頭。
剛剛進入幽州城,朱元章已經帶著一大群人前來迎接,其中有黑發黑童的漢人,有棕發棕眸的草原人。
“秦帥,好久不見。”
朱元章含笑抱拳。
秦毅也翻身下馬,拱手一禮。
“的確許久不見。”
二人雖然合作,共同抵抗草原,但負責支援遼東的一直都是徐達帶領的大軍,朱元章則一直待在東南。
一來是為了穩定東南,不使南疆從西南打到東南來,二來則是秘密訓練大軍,為了此次渡海戰鬥。
說來自東南一別之後,二人已經接近五年未見了。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府中已經備好酒菜,秦帥請。”
秦毅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些年朱元章行事越發大氣,也不與秦毅客套,當先帶路而行。
眾人來到朱元章暫時的指揮之地,是一座普通富戶的院子。
原來的義武軍節度使府住的是小皇帝,當朱元章佔據了幽州城之後,依然還是讓小皇帝住在最好的地方。
朱元章自己則隨意找了一戶,逃走的富戶院子,暫時做落腳之地。
秦毅不了解內情,看著這普通的院子,微微皺了皺眉。
進了院子之後,果然裡面已經擺滿了酒菜,院子之中擺了七八桌。
朱元章引著秦毅來到大堂坐下,幾個重要的將領在大堂之內陪坐,也是有漢人,有草原人。
這讓秦毅又高看了朱元章一眼。
坐下喝了一杯之後,秦毅放下酒杯,沉聲道:
“不管這是接風宴也罷,鴻門宴也好,酒已經喝了,有話便直說吧。”
朱元章也同樣放下酒杯,含笑點頭。
“也罷,不說清楚,秦帥恐怕吃的不安心。”
說完之後朝旁邊使了一個眼色,李文忠點頭,起身將正堂之上的一塊黃幔扯下,一副大周十三道的地圖,便出現在眾人眼中。
朱元章起身來到地圖之前,指向中原地區。
“河洛之地已經被王保保拿下,劉福通依靠關中打了三年,到了此時已經力盡。
秦帥與咱雖然有些誤會,但也只是自家兄弟因為分家產,鬧些不愉快,最終不管是誰得了家產,都還是在自家人手中。
可要是咱們現在還不放下成見,讓王保保這小虎崽各個擊破,那咱們就是千古罪人了。
幽州城咱不要,明日咱就帶著人回渝州,咱只希望秦帥也能放下恩怨,先一起將保保這小崽子趕回草原,到時候咱們在一決雌雄。”
朱元章說完之後拱了拱手。
察罕帖木兒被殺,草原權力轉移的事,如今還未傳遼東,朱元章自然還以為保保依然能得到整個草原支持。
秦毅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用手指轉著手中的空酒杯,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那地圖。
過了好久之後, www.uukanshu.net 才突然問道:
“想來,我手下那些將領,應該已經有不少寫了效忠信了吧?此時你只要將我亂刀分屍,整個幽燕都會落在你手中。
何必多此一舉?”
朱元章一愣,笑道:
“咱兒子說過,得國要正,陰謀詭計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騙不過人心。
那些效忠信,咱一封也沒看過。”
秦毅深深的看了朱元章一眼,拿起酒壺將兩個酒杯斟滿,起身遞了一杯給朱元章。
朱元章也自大方接過。
“朱元章,我服了,秦毅服了,我鬥不過你,你行事正道,有王者之器,天下在你手中,我放心,我不爭了……”
說完,秦毅長歎一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朱元章被情誼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陪著其將手中酒水飲盡。
“秦帥……”
朱元章剛要說話,便被秦毅抬手打斷。
只見秦毅從懷中取出一枚大印,鄭重的交到了朱元章手中。
“元章,天下交給你了。”
說完之後秦毅哈哈大笑,好似放下了萬斤重擔,拎起桌上酒壺,張口豪飲,大步朝門外而去。
秦毅的那名親兵隊長,連忙起身來追。
“大帥…”
“去休…去休…從此世間再無秦大帥,只有草頭百姓秦毅耳…”
“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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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建康六年九月。
義武、盧龍、魏博三鎮全線投降吳王朱元章。
朱元章虎步江南江北,河南小半,河北大半,遼東幽燕全境,整個大周十三道,朱元章獨佔七道,手中大軍接近百萬,大勢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