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步琳笑得很開心:“要是每天早晨都能遇見你就好了。”
陸振中順手摸了摸小石頭的腦袋。滿頭柔韌發絲,手感超好。
冰步琳的笑很快因為想起陸媽媽而收斂:“帶你媽媽去看醫生了嗎?”
“這就去。”
“別急。路上慢點開。”
陸振中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不能心急,急則生亂。
一路穩妥開車進市區,在宛平南路上找了處泊車的小區,陸振中帶媽媽去600號。走著走著,陸媽媽警覺起來:“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去見同學,同學在這裡上班,你先陪著我。等我見好同學,帶你去別的地方。”
陸媽媽半信半疑,跟著陸振中進去了醫院。
宛平南路600號裡的患者與其他醫院的患者看上去並沒有什麽不同。如果真要尋不同,只能是這裡的保安更多一些。目之所及,窗明幾淨。患者安靜,醫導和氣,氣氛安寧。
付過掛號費後,陸振中帶媽媽去三樓預約過的陳醫生辦公室。陳醫生是位中年女性,面目五官彌散著與她年齡略略不相稱的慈愛安詳。她望著陸振中和陸媽媽,露出和氣的微笑。
陸振中為陳醫生和媽媽彼此引薦。陸媽媽茫然應答,完全不明白陳醫生為什麽總是跟她講話。一通問答之後,陳醫生開了幾個單子,要陸振中領陸媽媽去做幾張問卷,體檢幾個項目。
陸振中繳費後,拿著繳費單,帶著媽媽去機房。陸媽媽疑心到極點,不肯再配合,倆人僵持在門口。
陸振中靈機一動,騙媽媽說,同學給了他一個賺錢的機會。只要媽媽肯配合,如實回答一些問題,陸振中就會收到一筆好處費。
“幫他們做題,我們拿錢!”陸振中故意壓低聲音。
聽聞此言,陸媽媽才改態度。
哄著陸媽媽做了四套卷子。陸振中帶著陸媽媽做別的檢查的時候,電腦閱完卷,已經把答桉發送給陳醫生。
如陳醫生所料,陸媽媽確診精神分裂症、中度抑鬱症和社會功能輕度受損。陸媽媽的精神狀態,及及可危。更為嚴重的事,陸媽媽心態消極,有厭世傾向。
陳醫生開了一些乾預性的藥物,同時推薦陸媽媽去看心理醫生。
這樣的結果和這樣的治療方案,與陸振中的預期相差不多。不過,他還是感受到沉重的打擊。跟陳醫生道別後,陸振中牽著媽媽的手,去繳費、取藥。感覺像牽著一個孩子。
“去領錢嗎?”陸媽媽問。眼睛裡冒出點點星光。
敏銳地察覺到媽媽對掙錢很感興趣,陸振中想到一個鬼才主意:“媽,想不想利用我同學掙筆大錢?”
“掙大錢?”
“對。掙很大一筆錢。這筆錢你想怎麽花怎麽花,可以給孫子買尿布,買玩具,買糖,買衣服,甚至可以付珍奇課外班的學費。”
“那麽多!”陸媽媽被吸引了。
“多。比你以前大半輩子掙來的錢加一起,還要多。”
陸媽媽驚呆,忘記走路。她抓住陸振中的胳膊:“怎麽掙?”
陸振中故意小心謹慎地左顧右看,神秘兮兮,湊近媽媽耳邊:“參與到陳醫生制定的特殊遊戲中去。通過吃藥,聊天,賺遊戲幣,用積攢的遊戲幣,兌換成現金。說白了,就是在現實生活中,玩模擬遊戲。不是誰都有恆心堅持到底,所以獎金越積越多。聽說,現在參加,能堅持下來的人,可以掙這個數。”
陸振中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
陸振中搖搖頭。
“十萬?”
陸振中再次搖搖頭。
陸媽媽吃驚地捂上嘴巴:“一百萬?”
陸振中露出會心一笑,點點頭:“可惜我不符合報名條件。陳醫生只要女性,而且年齡要超過50歲。”
“就是我呀。我可以!”
陸振中故意用懷疑的目光看媽媽:“你?你有恆心堅持到底嗎?要是堅持不下來,中途而退,我可是要倒賠錢的。要賠的,也是這個數。”
陸振中明晃晃地伸出食指,在媽媽眼前晃。
陸媽媽突然笑了。
陸振中心裡一驚,還以為自己的凋蟲小技被識破了。
沒想到,陸媽媽開口說的是:“放心吧。一個決心去死的人,還有什麽不能堅持的?死之前,讓奶奶好好為孫子掙一筆大錢!”
陸媽媽口中每一次的“死”字,都像匕首一樣刺痛著陸振中為人子的心。
陸振中強作堅強,微笑著傾聽。
在陸振中的哄騙下,陸媽媽開始吃藥、看心理醫生。陸振中找了一個白天上班的阿姨,阿姨負責打掃衛生、做中午和晚上兩餐以及陪伴陸媽媽。
背過阿姨,陸振中假裝偷偷告密。他告訴媽媽,新來的阿姨看似來做家務,其實是來監督她是否準時吃藥的。這導致陸媽媽每次吃藥,都煞有介事地將藥擺在餐桌上,一粒一粒,當著阿姨的面動作誇張地******神類藥物很快發生作用,陸媽媽不再像夜貓子一樣晚間在房間裡亂串,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死之前,為孫子好好掙上一筆大錢的願望支撐著她,使她按時吃藥,準時就醫,連跟心理醫生聊天,都十分投入。
陸振中一心二用,在公司操著家裡的心;在家想著公司裡的事,艱難度日。
七月底, 小玉問能否來上海找珍奇妹妹玩?陸振中狠心拒絕了。安亭的家裡沒有珍奇,陸振中也不想讓聰明伶俐的小玉看到外婆的糟糕狀態。
八月底,桑白月難得主動打來視頻電話。陸振中正陪媽媽吃晚飯,看到來電的是桑白月,連忙起身去臥室。他不想刺激媽媽。
吃了精神類藥物的陸媽媽,有時候會因為抑製過度而顯得遲鈍。可再怎麽遲鈍,還是會明確記得她有個孫子,叫陸子齊。
桑白月此番打來電話,想商量給桑子齊辦百天宴。
陸振中望著視頻鏡頭裡重新圓潤起來的兒子,心裡很是猶豫。在陳醫生看來,媽媽恢復得很穩定。不帶媽媽參加兒子的百天宴,只怕又會給桑家留下口舌把柄;帶媽媽參加兒子的百天宴,又會面臨很多不可控的風險。他不想節外生枝。
“你怎麽看上去一點都不積極?”桑白月嗲聲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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