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總是韌性十足。
“不行。咱們好不容易通過讀書在大上海落住了腳,怎麽能這麽容易就退縮呢?絕不!”
牧清新的“絕不”,就是三尺鋼釘,將羅輝頹廢的意志釘死在心中的某塊地界。從此以後,羅輝知道自己怎麽都得在大上海混下去。
這樣也好,沒了退回老家的那顆心,至少不內耗了。
羅輝覺得每個周末住一次便捷酒店也可以,但牧清新不舍得。她按照她的“減半節約”的慣例,把每周一夜,活生生變成每兩周一夜。
羅輝苦不堪言。
隻好將多余的精力奉獻給工作和……踢球!
一說要去踢球,光憑聲音就能感受到羅輝正一蹦三尺高。
正如女生相約做美甲很容易,男生相約踢球也很容易。
美中不足的是,這一晚綠茵場上的一些朋友並不投入。陸振中忙著觀察,金亞明忙著消沉。他們也說,也笑,也奔跑,卻不是那個味兒。
陸振中暗中打量金亞明,感受到他身上包裹著拒人千裡的憂傷氣質。陸振中心想:他一定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躲不過我明察秋毫的目光。
帶著輕微的自豪,陸振中打球結束後叫住了獨自悶頭走路的金亞明。為了能說點私密話,陸振中支走了阿輝。
阿輝臉上的失望最多讓陸振中內疚了一下,陸振中還是跟阿輝揮手道別。要是阿輝手頭上有錢就好了,可以也拉他入夥。
讓兄弟眼睜睜看著他吃肉,不人道,不如把兄弟瞞得死死的。
阿輝走後,陸振中在自動售賣機上買了兩瓶脈動,遞一瓶給金亞明。
金亞明默默接了過去,今天晚上,富二代戴了一副運動眼鏡,造型拉風;腕上配的是運動手表,天色暗沉,陸振中無法看清品牌標識。
有錢人果然是有錢人,東西一套一套的。
最後瞥一眼金亞明腳上穿的喬丹新款,陸振中下決心開口:“上次你說急找一百萬,找到了嗎?”
金亞明搖頭。神情特別沮喪。
“一定得一百萬嗎?”
金亞明繼續搖搖頭。
“要是只有30萬呢?”
金亞明猛地看向陸振中,眼睛裡全是不敢相信,生動演繹了什麽叫“絕處逢生”。
陸振中看得笑了一下。他覺得金亞明身上有股可愛的孩子氣。大概富人家的孩子到底是養尊處優,內心還保持著童真吧。
“你借給我30萬?”金亞明不敢相信地詢問。
陸振中點點頭:“不好意思得很,手頭上沒大錢。”
金亞明激動地手抓陸振中的雙手,兩眼冒光:“真的?你借給我30萬?”
陸振中被驚嚇道,笑道:“幹嘛這麽激動?我可不是白借。你說過,周息10。”
“對對!周息10!周息10!”
陸振中算了算時間,現在距離他爸爸第二次來上海腫瘤醫院打免疫針還有十五天的時間,把錢借給金亞明一周,並不會耽誤給老爸看病。
有心告誡一下金亞明這30萬對自己和自己生重病的爸爸很重要,又覺得說出口顯得太小家子氣。反正富二代身上的行頭隨隨便便一湊就小幾十萬。敢不還他,他套上絲襪打劫。
陸振中被自己的腦洞想法逗笑了。
回到車上後,陸振中將銀行卡裡的30萬轉帳給金亞明。
轉帳記錄可作為借款憑證。陸振中還特意在留言中寫明是“出借”。
金亞明嘿嘿笑著:“哥,找個地方,我給你寫欠條。” 陸振中想著周息10又不是受法律保護的利率,寫了就等於放高利貸了,於是大手一揮:“不用。我相信你。”
網上風行一句話:相信相信的力量。
拿到錢的金亞明迫不及待地走了。陸振中望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心裡小失落。原本他還想見識富二代的夜宵水準呢。
回到家後,陸振中痛痛快快衝了個澡。
洗到一半,心裡一驚。
他想起一個細節:當他說出他要把30萬借給金亞明時,金亞明激動地雙手緊握他的手。30萬值得富二代激動成那樣?
疑心的種子一旦萌芽,長勢驚人。
陸振中澡也沒心洗了,開始追憶起來。在追憶裡抽絲剝繭。然而剝來剝去,好像也剝不出更多的不對味兒。只能認定是自己多心了。
洗完澡出來,寬大的浴袍敞著,他在屋子裡來回晃。總感覺有點兒心神不寧。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鮮白開,想讓自己借機冷靜一下。熱量順著厚實的陶瓷傳遞到手上。有種“獲得了力量”的錯覺。
一抬頭,差點撒手摔了熱水杯。
他怎麽又忘記拉窗簾了!
陸振中想掩上浴袍, 又礙於手中有水杯,慌忙放下水杯,背身系浴袍的帶子。只希望自己剛才看花眼,對面窗口並沒有出現向他這裡眺望的人。
系好了浴袍帶子,奔去拉窗簾。陸振中的心神不寧,突然有了新導向:冰步琳這姑娘,怎麽感覺最近一直暗戳戳向他頻頻示好呢?
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呢?
靠著這個問題,陸振中完美打發睡前時光。
第二天是周六。以前巴不得天天過周末,現在反倒有些怵休息日。沒有家庭日可過,不知道該怎麽打發的休息日。
吃早餐的時候,陸振中終於確認了心神不寧到底來自於什麽。他的女兒陸珍奇!
桑白月和他鬧別扭,他一點不牽腸掛肚;倒是因為鬧別扭波及到女兒,於心不忍。稍作思索,陸振中決心著手解決讓他心神不寧的難題。
他先給大力打電話,詢問他怎麽帶孩子打發周末時光。大力滔滔不絕:“太多了好嗎?帶孩子體驗江南水鄉人家去周莊,帶孩子吃美食小吃去觀前街,去看虎丘塔,給孩子講‘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體驗白馬澗龍池景區,不要太靈哦。
周末根本不夠用。江南私家園林聞名國內,拙政園、獅子林、留園、滄浪亭是世界文化遺產呐,值得一去再去。這我還沒有提蘇州博物館呐。我還沒有提尚湖風景區呐。我還沒有提同裡古鎮呐。我還沒有提沙家浜風景區呐。我還……”
“行行行行。”陸振中求饒,“明白了。”
“可惜——”大力語氣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