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一眾官員聽著太孫殿下關於未來大理寺結構的調整。
朱英最擅長乾的事情是什麽,就是給人畫大餅。
那充滿誘惑性的語氣,讓所有大理寺的官員都開始變得激動起來,仿佛在這以後,大理寺的權力,將會直逼刑部,甚至在很大層面上,要遠遠的超過刑部。
所有的府城,縣城,都要開設大理寺下屬機構法院,而且是形成完整的獨立系統,隻對皇帝負責。
“在這其中,最為關鍵是律法條款,一定要精細,具體,只有這樣,在出現案件,或者相關人員違反大明律法的時候,才能夠依法辦事。”
“現在的大明律法,個中主要的處理手段,是以嚴懲為主,現在,需要改變一個方向,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在往後的處罰手段上,尤其是刑法這塊,主要便是以勞役為主。”
“對於流放,死刑的處置,當減少。按照犯罪程度不同,判處三年到三十年的勞役刑罰,這個中的多少,就需要大家一同來研究了。”
朱英緩緩說道。
他之所以選擇大理寺,而不是刑部入手,也是有所考量的。
現在的大理寺毫無疑問是沒落的,已經沒了隋唐時期的輝煌。
最早各種刑事犯罪的案件,是交由大理寺審判,然後才是刑部覆核,所以刑部尚書高上一品。
到了朱元璋這裡,因為六部製的關系,所以審判變成了先是刑部,然後才是大理寺覆核。
從流程上看,倒也沒什麽區別,可這中間關乎人治。
刑部尚書是正二品,大理寺卿是正三品,這一品之差,猶如天壤之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同樣的職權下,大理寺已經淪為了類似刑部的下屬機構。
當刑部的案件結果出來後,你大理寺敢反對?這豈不是對上官不敬,要不要刑部尚書教伱做人。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至此大理寺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清閑衙門。
都察院的左右都禦史,倒也是正二品。
這般來算,三法司已經無法形成三權並立,隻留下刑部和都察院兩虎相爭。
在清楚這些後,朱英的目光就放到了大理寺這裡。
因為像是這種清閑衙門,一般是鬱鬱不得志的人,才會到這裡任職,身世相對來說,要清白許多,身後的宗族背景也不會過於複雜。
更容易掌控的情況下,還可以快速的發展自己的親信勢力進入。
現在朱英所講解的律法,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接近了前世律法的根本,把大理寺,或者往後法院的官員獨立在現有官僚系統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遏製了官官相護的源頭。
其中包括取士,也是要以新科舉的方式,而不是通過舉薦的方式加入。
這也就意味著,在朱英的安排下,往後所有進入大理寺的官員,只能以通過科舉律法考核的形式。
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大理寺的被侵入。
官官相護的本質,還是來源於血脈,宗族間的庇佑關系。
而舉薦,就是這個其中最大的弊端。
比方說刑部尚書的兒子,完全可以通過舉薦的方式進入朝堂,哪怕他的學問差一點。
官員之間,都會形成一種隱形的世代傳承。
這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因為通過舉薦上來的官員,會很有意識的抱團,對科舉上任的官員天然排斥,打壓。
有道是你十年寒窗苦讀,怎麽能與我比過我幾代人的努力。
而科舉的官員,想要混得好,只能融入到這同樣的情況中,而後變成其中的一份子。
這麽想來,往後的朝堂,當是多麽的可怕。
其實到了大明後期,所謂東林黨,還有各種所謂的朋黨,就是這麽個意思。
科舉儼然成了一個笑話,變成這些朋黨們吸收成員的工具。
朱英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可能,從源頭上給掐滅。
正常的關系不可避免,可大量的成團,那就是危害到整個大明的根基了。
目前這些在大理寺的官員,基本上都是一些鬱鬱不得志,或者說性格比較簡單直接,遭到排擠卻沒有反抗的能力。
可自身的學問較高,大部分都是靠科舉進入的官場。
在這種情況下,朱英的出現,對於所有的大理寺的官員來說,無疑是一道天大的福音。
“臣等必定謹遵殿下教誨,不敢有絲毫懈怠,全力完成殿下所交代之事。”
大理寺卿的李廷尉,感激涕零的跪下俯首。
身後一眾官員,也是極為激動,甚至不少眼角都留下苦盡甘來的淚水。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沒有什麽巧言令色,整個大理寺已經被朱英納入囊中。
朱允炆在旁邊全程看著,已經是目瞪口呆了。
“原來大兄,就是這麽慢慢建立起勢力來的嗎,這簡直太恐怖了。”
朱允炆對於三法司裡的條條道道,當然是看不懂的,他要是能看懂,也不至於在歷史上會自己作死丟了皇位,還落個生死不明的下場。
從朱允炆的視角看來,隻感覺大哥簡直了,似乎帶著一股子王霸之氣,簡單的說了幾句,這些大理寺的官員們就痛哭流涕,直感覺遇到了明主。
有點假,好像又有點真。
大理寺在朱允炆看來還是很厲害的,畢竟對於大明來說,大理寺也算是舉足輕重的部門。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所有目前的這些大理寺官員,對於大哥已經是死心塌地了。
“妄我曾經還想和大哥鬥鬥,看來當初的想法真就是不知死活,娘親說的沒錯,就我這本事和大哥比起來,當真就是螢火與之皓月。”
“皇爺爺曾經教導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早知道大哥是這樣子的,我應該就在第一時間擁護大哥,想必大哥肯定對我很有好感。”
“還是娘親的話靠譜,打不過就加入,這才是真正的王道。”
朱允炆心思擴散,回想起當初的種種不甘,到現在都化作清風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對大哥漸漸升起的崇拜之情。
畢竟怎麽說起來,現在的朱允炆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本來大兄如父這種思想,在儒家教育下也是根深蒂固,現在大哥的表現,也是足以讓人驚歎。
朱允炆心裡的變化,倒也極為正常。
“本宮事務繁忙,不可能經常在這裡守著處理律法新訂的事情,往後關於律法這塊,就讓允炆過來負責,還請諸位要好好對待,不可松懈。”
“律法的修訂是第一步,也是體現大明法治的最重要的一步,本宮想在座的各位,應該心裡都是清楚,只有把這一步完成好,才能鑄造真正的法治。”
說完後,朱英又對朱允炆囑咐道:“允炆,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多多熟悉律法,尤其是我先前跟你說過的民法,這個是重中之重,這關乎到我大明六千萬百姓生計,可不是什麽小事。”
“切記不可掉以輕心,這六千萬百姓的擔子,我可就放置你肩膀上了。”
朱允炆聞言,心中一震。
原來大哥對我竟然是這麽的在乎和重視。
想到這裡,朱允炆語氣頗有些哽咽,同時又很是堅定的作揖回道:“大兄放心,弟當然不負重托。”
朱英拖住朱允炆的雙手,沉聲道:“為兄相信你。”
燕王府中,朱棣才回來沒多久。
對於藩王來說,上完早朝後,這一天基本上就沒啥事了。
不過現在的朱棣,自然是非常不爽的,尤其下朝後,晉王朱棡跟他說的那些話。
很明顯,雖然這暗中是大侄子的提議,可朱棡並不是很想讓自己過去。
“看來大侄子沒那麽簡單把我放走,估計還要在京師裡,待不斷的時間。”
想到這裡,朱棣不由有些焦慮,現在沒了道衍,他在京師如同失去了耳目,很多消息難以打探。
之前的道衍在京師有著自己的人脈,探聽消息非常方便,雖說一些安排朱棣也是知道的,可道衍如今已經投靠了大侄子,那些人他自然是不敢用了。
“京師裡的事情,倒是無關大雅,關鍵還是在於宮中,看來我得書信一封,讓儀華過來助我。”
思前想後,朱棣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徐儀華。
徐儀華天資聰穎,幼年時便貞潔嫻靜,喜歡讀書,堪稱女中儒生,人稱‘女諸生’。
而且在很小的時候,徐儀華就入宮陪伺在馬皇后的身邊,不管是和朱元璋,還是諸多后宮嬪妃的關系都非常好。
深受朱元璋和馬皇后的喜愛。
現如今朱棣能想到的,也只有她過來,對自己才能有更大的幫助了。
想到這裡,朱棣也不猶豫,喚來馬和,道:“你是本王最為信任的人,現在你速去北平,傳本王口信,讓夫人過來京師。”
馬和,也就是後世的鄭和,對於朱棣一直是忠心耿耿,聽到這話,沒有絲毫的猶豫:“請殿下放心,奴婢馬上趕去。”
馬和離開後,朱棣還在為晚宴的事情有些煩惱。
目前大侄子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讓朱棣很是被動,只能是隱約猜測跟處置藩王有關。
半晌,連茶水都換了幾盞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長子。
便就招來燕王府中的管家詢問道:“大王子去了哪裡,怎得不見蹤影。”
管家連忙回道;“殿下,大王子這兩天一大早就去了火藥司。”
朱棣聞言,怒喝道:“這個蠢貨,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個德行,火器這些,是他能夠駕馭的嘛。”
對於長子朱高熾,朱棣越發覺得不省心,原先還說除了身材肥胖外,其他方面倒也還算精明老實,上次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他都去和朱英接觸,好了解一些消息。
結果這貨反而跑去火藥司了。
想到這裡,朱棣忍住怒氣下令道:“立馬傳信,讓這個逆子給本王馬上回府。”
面對憤怒中的燕王殿下,管家不敢耽擱,連忙下去傳令。
“這個孽子,真是蠢得可以。”
朱棣有些煩悶的說道。
而此刻,秦王府中,朱棡也已經到了。
其實不僅僅是朱棣,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包括後面還要來的周王朱橚,楚王朱楨,齊王朱榑,蜀王朱椿,湘王朱柏,內心感受也是有些焦慮的。
目前這一批,便就是大明的第一批藩王了。
其中也就是周王朱橚,可能沒太多的想法,還有湘王朱柏,大概也是無所謂的。
其他人,心裡頭的想法可就多了。
秦王朱樉,晉王朱棡也是如此。
雖然他們覺得和大侄子的關系還行,可在君臣藩王這種事情上,有些關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是以下了朝會後,朱棡直接隨著二哥來了秦王府中。
“二哥,你說大侄子突然提出讓咱們這些已經就藩的藩王們一起聊聊,I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呢。”
朱棡喝了口茶,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在他對面的秦王,面色中也帶著一絲絲思慮。
不過單從面相上看,現在的秦王朱樉,可謂是脫胎換骨了。
自從次妃鄧氏被處死後,秦王逐漸從悲傷中走了出來,身邊沒有了惡婦,自然在很多方面朱樉多了自己的想法。
這心底裡,朱樉其實對於次妃還是有些舍不得,甚至是念念不忘的,不過人都死了,也沒招。
不過現在的朱樉,興趣慢慢從女子的身上轉移出來。
尤其在之前,得到朱英的幫助,安排去了四川,統領大軍鎮壓叛亂的月魯帖木兒。
朱樉的軍事天賦還是很強的,作為朱元璋次子,在教育上也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加上次妃被處死心中的糾結,所有的怨氣直接發到了月魯帖木兒上面。
過去不到半個多月的時間裡, 直接就把月魯帖木兒給活捉了。
朱樉作為藩王,還是諸王之長,面對月魯帖木兒的求繞無視,直接處死了事。
而後更是借著叛亂的名義,狠狠的對這些土著泄憤了一番。
最後還是蜀王朱椿過來,這才停止,而後也與十一弟蜀王朱椿,一共返回京師,參加大侄子的冊封大典。
經歷了這些事情後,如今雙眼中透露出精光的朱樉,終於是有了諸王之長的氣質。
聽到三弟晉王朱棡的話,朱樉微微思索一番後道:“藩王的問題,是父皇,也是大侄子一直在乎的問題,歷史上掌控大權的藩王,從來就沒有什麽好下場。”
“我看這次大侄子的意思,很有可能是想在這方面,和我們好好談談,不傷和氣的處理藩王問題。”
朱棡聞言後,有些急切的說道:“難道大侄子,是想要收回我們的兵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