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門前,李景隆和眾多大臣緩緩前行。
多數大臣到了千步廊這裡,就直接去辦公地點辦公去了,李景隆路過五軍都督府,卻是沒有進入,而是直接朝著皇宮外走去。
“表弟啊表弟,可莫要怪表哥不幫你,就長孫殿下那等狠人,但凡有絲毫牽連,被長孫殿下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表弟怎麽都說是長孫殿下的弟弟,即便有些不愉快之處,想來也沒有大礙,可表哥不是啊。”
“表弟的心思,表哥還能不明白,這要是清算下來,表哥可就性命不保了。”
李景隆一邊走,一邊心裡面自我述說著。
早朝的時候,他當然是看到了表弟朱允炆給他的使的眼色,但下朝的時候,他肯定沒有去春和殿。
而是急匆匆的出宮,連左軍都督府都沒去,省得到時候表弟找人過來傳召自己。
反正他回京師沒多久,也沒太多的事情。
並不是說五軍都督府事情不多,只是李景隆的職位現在還在西番那邊,京師這邊掛職,沒有重新安排。
五軍都督府各都督不僅負責管理衛所的訓練與生產,還可參與到明朝中央軍事決策中。
兵部在軍隊中雖有任免、升調、訓練之權,但涉及到統兵和衛所管理,就沒資格管轄了。
在明中期的土木堡之變前,大明的軍隊掌握在五軍都督府手裡,文臣乾預不了。
就這段事情,大明的軍隊擁有很強的戰鬥力。
土木堡之變,是繼藍玉案、靖難之役之後,又一次對五軍都督府發展變化帶來巨大影響。
以於謙為代表的兵部,地位迅速上升。總督軍務、掌握兵戎、總兵之權,實際上都是之前五軍都督府所掌握的軍隊的管理權和指揮權,均由於謙一人掌握。
這才導致文臣統領武將,以至於在各方面來說,武將的地位降低,大明軍隊的戰鬥力急速下滑。
尤其是文臣的貪汙之風,影響到了軍隊,文人統兵多數都是以喝兵血,吃空餉為主。
直接將大明軍隊腐朽,各種欠餉的事情屢出不絕。
明末戚繼光率領的軍隊,之所以有那麽強的戰鬥力,全靠戚繼光自己給文人上司張居正,甚至在京師的嚴嵩送禮。
甚至於軍隊的軍餉,都是戚繼光自己補上的。
在當時明末的那種情況下,士兵們哪能不效死,再加上戚繼光本身的軍事能力,自然更加強大。
而戚繼光的錢財,主要還是來自於父親留給他的家底。
戚繼光父親戚景通,也是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從級別來說這是一個正四品的大官,
當時的戚景通放著好好的指揮僉事不做,偏要想辦法當一個從七品的把總。
這個從七品的把總,就是江南漕運的把總。
明清兩代,漕運都是最肥的肥差,灰色收入相當之高,而戚景通做了很多年江南漕運把總,其中積累的財富,可以想象。
也正是這個原因,當時的萬戶南溪王棟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戚繼光。
與此同時,朱英正是在宅院裡,查看大明軍事制度。
“如此看來,軍政分離的腳步,要加快了。”
朱英看著關於五軍都督府的管轄職能,皺眉說道。
如今的大明,正是處於軍政合一的統治理念。
老爺子的中央集權,在朱英看來,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因為皇帝本身,全部被全國大小的事務束縛住了。
所謂的日理萬機,是半點玩笑都不開,各種各樣的事情,把皇帝所有的精力都牽扯進去,哪還有其他的心思。
看不完的奏章,開不完的早朝。
這要是換了能力稍弱一點的皇帝上位,完全連皇宮都沒時間出去了,要是不處理吧,政令的難以出皇宮。
中央集權,在朱英看來,其實並不是體現在內政方面,而是體現在兵權上面。
軍政合一的好處是地方治理的效率高,壞處是地方獨立性增強。
反過來說,軍政分離最大的好處,就是兵權可以完全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了。
至於地方,皇帝本人完全可以達到垂拱而治。
在朱英心中的垂拱而治,就是把文臣的權力還給文臣,治理地方。
治理不好,自然便是問罪,治理好了那當然是升官。
掌握的軍隊的皇帝,本身就會有極大的話語權,不怕文臣不聽話,不聽話瞎搞的,輕者革職,重者賜死,便就行了。
保證好軍隊的軍餉不出問題,大明如此多人,永遠不缺天才,總是會有治世能臣出現。
想到這裡,朱英拿出一張白紙,開始在上面寫出自己的想法。
對於大明如今的軍隊,尤其是衛所製,肯定是不能丟棄的。軍戶屯田就如今來說,是十分高效的存在。
因為如今的軍隊本身,也是生產力的一種體現,並不能算是職業軍人,只能是戶籍軍戶,不操練的時候,也是要下田插秧的。
所以當然不能照搬後世的模式,實行一刀切。
需要改製的地方,就是對軍隊實行雙線管理,即即軍政軍令分離。
軍政部門,則是負責軍戶們平時的生產,包括屯田,軍籍,戰備,等相對來說屬於後勤一類的工作,進行一個劃分。
軍令部門,則是完全的戰鬥部門,尤其是精銳將士,長期操練的那種,則完全掌控在軍令部門之下。
平時,以軍政線為主、軍令線為輔。而在戰時,兩條線對調,由軍令部門的總兵統一指揮各軍兵種戰鬥力量,以實現集中統一指揮。
以涼國公藍玉為例。
在四川平叛月魯帖木兒的時候,就以涼國公藍玉為主,負責統籌軍隊,安排作戰。
但在平叛結束之後,則除開精銳將士外,屯田的衛所將士,則交由軍隊另外軍政部門的負責人管理安排。
也就是說,軍隊本身將會面臨兩種情況,戰時和非戰時。
這便是朱英對於日後大明軍隊的設想。
“東家,老爺子過來了。”張伯進入書房,向朱英稟告道。
朱元璋目前還未有正式的公開身份,也沒正式召朱英入宮,公布嫡長孫的身份。
雖然隻隔著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但這層窗戶紙顯然只有朱元璋才有資格捅破。
所以朱元璋的身份雖然大家都已經清楚,在稱呼上,張伯還是以原來老爺子相稱呼。
朱英聞言,將筆放在筆架上,隨即起身出去迎接。
“大孫,有沒有想爺爺呀,咱可是想死你了。”
朱元璋見到朱英,頓時眼前一亮。
現在的朱英,已經不再穿之前的粗衣麻布了,而是換上了綢緞所製的錦衣。
麻衣的舒適度當然沒有綢緞的舒服,朱英也不是什麽迂腐的人,非要搞什麽麻衣來彰顯自己。
他的身份雖然還未正式公布,但穿件好衣裳,還能有哪個不開眼的指責不成。
其他的不說,單單就宅院附近的錦衣衛,現在的朱英就不是普通人想接觸就能接觸到的。
“爺爺,你給孫兒安排這麽多事情,孫兒哪裡有時間想你,每天都看得迷糊了。”
朱英語氣中,帶著少許埋怨說道。
朱元璋一聽這話,哈哈大笑。
大孫這意思他明白,那是邊看奏章,邊想著自己呢。
“就這個事情,咱得好好說說你,在你看來繁瑣無比的奏章,可是關乎到大明百姓的存亡,所以呀,大孫你這個想法,要不得。”
朱元璋笑呵呵的說道,看似有些指責,語氣卻是循循教導。
“孫兒覺得,其實可以不需要這般勞累。”朱英直言說道。
朱元璋一聽這話,先是微微一頓,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麽,詢問道:“莫非大孫又想出了什麽好的法子,可以幫咱分憂?”
對於大孫,朱元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現在越發的了解大孫的習慣了。
若是換了以前,朱元璋肯定首先訓斥說教一方,但是現在嘛,熟悉了朱英的朱元璋,自然更有耐心了一點。
“好吧,孫兒確實有些想法,爺爺還請跟我進屋。”朱英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本來想要裝個逼,沒想到被老爺子直接識破了。
朱元璋得逞的笑著,跟著朱英一同走入書房之中。
剛剛入屋,朱元璋就被書案上寫滿字的白紙,吸引住了眼光。
書案上奏章擺放在一旁,旁邊的墨汁新鮮,隱約也可以看到白紙上的墨跡未乾。
朱元璋不管大孫,直接走到書案面前,開始查看起來。
朱英見此,無奈一笑。
得了,也懶得廢話了,等老爺子看完再說吧。
朱元璋看著上面洋洋灑灑數千字,開始只是抱著興趣看一看。
在上面的開頭,書寫著:大明軍隊淺談。
朱元璋不由心中好笑。
“咱這大孫著實有些好高騖遠了,咱統治大明百萬雄獅,耗費多少心力,豈是這數千字能夠改變的。”
想到這裡,朱元璋就沉下心思,好好的看看大孫寫的啥,而後對症下藥,再度教導。
然而當朱元璋接觸到正文內容的時候,一個軍政分離四字,就讓朱元璋的眼神,頓時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讓朱元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大明軍隊如今的制度,是在繼承蒙元的情況下,然後參照唐宋加以改良。
軍政合一的理念,一直貫穿古今,很少有人在這方面提出什麽建議。
所以當朱元璋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仿若是一個新的世界大門,被打開了來。
本身對於軍隊極為熟悉的朱元璋,心中有一種預感,這四個字將會對現如今的大明,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
便是在朱元璋仔細揣摩朱英寫下的文章時。
蒙古草原上,兩隊人馬正在追逐廝殺。
“巴圖,你是草原上的漢子,成吉思汗尊貴的後裔,為什麽要去奉一個漢人為主,還為其賣命,你對得起自己的偉大的孛兒隻斤姓氏嗎。”
兩隊人馬數量相差很大,一方有騎士上千,一方只有三百人出頭。
很快上千的騎兵,就將三百人給包圍起來,將其逼停。
為首的千人首領,騎著一頭毛發純黑的高頭大馬,對著被圍困的騎兵們呵斥喊道。
被稱作巴圖的漢子,從中騎馬而出,看向前方的千人首領,喝道:
“前年嚴冬,我部族缺食,幾近餓死,是東家給了我新的生命,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向長生天發誓,必將誓死效忠東家。”
“哈斯巴根,你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背叛東家,哪怕今日戰死在這裡。”
千人首領哈斯巴根拔出腰間的彎刀,高高舉起,冷漠的看向巴圖,這個他曾經年幼時的好友。
周邊的蒙古騎兵見此,紛紛彎弓搭箭,就等著哈斯巴根一聲令下,就開始射殺。
巴圖見此,雙手狠狠緊握馬繩,準備衝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遠處伴隨著大喊,傳來馬蹄聲。
“可汗有令,帖木兒來襲,召各部勇士迅速返回,不得相互廝殺。”那傳令官,高舉著代表金帳汗國的旗幟,咆哮著大聲喊道。
哈斯巴根看著面前的巴圖,眼神中閃過掙扎,就想著強行下令將其射殺。
但是周邊的蒙古騎士們,聽到喊聲,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這是蒙古的規矩,平時部族們可以相互廝殺,這是為了生存,但是當遇到外敵的時候,就必須團結起來。
哪怕正在刀已經架到脖子上,也必須停下。
現在哈斯巴根已經失去了殺死巴圖的機會,無奈之下,調轉馬頭,率領著上千騎士,浩浩蕩蕩的離開。
“大哥,現在我們怎麽辦。”
巴圖旁邊,一名雄壯的漢子開口問道。
巴圖猶豫了一下,堅定的說道:“自從效忠東家之後,我們就不再屬於金帳可汗,可汗的命令對我們無用,回去,向商會稟告情況,等候指令。”
說完,巴圖也不猶豫,策馬奔騰直接離開。
跟隨的騎兵大漢們,也沒有絲毫遲疑,緊隨其上。
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對長生天發誓,誓死效忠東家。
蒙古在蒙元時期,存在四大汗國,並不屬於蒙元統治。
自成吉思汗鐵木真,統一蒙古之後,在斡難河稱帝,並把蒙古變為一個軍事集團。
開始了自己的對外擴張之路,經過一系列的西征、東伐、南攻,一個地跨歐亞的大帝國橫空出世。
面臨如何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成吉思汗鑒於蒙古族的數量限制,開始設立四大汗國。
以金帳汗國汗國為核心,窩闊台汗國、察合台汗國與伊爾汗國三個汗國為輔助,分別統治各自區域的事務。
成吉思汗利用自己的直系血脈為紐帶,進行政治統治。
這種形式在成吉思汗在世時,還是有很強的威懾力。
因為成吉思汗在蒙古人的地位不一般,他是蒙古族歷史上,第一個把蒙古族徹底統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成吉思汗對於蒙古族,便是中原對於秦始皇一般,可以相媲美的存在。
只是成吉思汗死後,如同大秦帝國一般,余威還能震懾一時。
血脈維持的汗國關系卻是開始出現裂痕,皇權經歷幾次變動後,四大汗國之間的聯絡也出現一定的矛盾。尤其是所統治的區域,彼此之間的聯絡開始出現間斷性。
忽必烈南征建立蒙元,奪得皇位,但並沒有贏得其他汗國與部族元老的認同。
而軍事上的勝利,帶來的是其他汗國的排斥與敵視。為此雙方進行激烈的戰爭衝突。尤其是海都的進攻,以兩個汗國的兵力與實力,對元帝國進行攻伐。
彼此之間進行長期的戰爭,一度讓蒙元很被動。忽必烈死後,繼任者又與其繼續作戰,這場持續三十多年的戰爭,雖然最終以元帝國的勝利結束。
只是代價也很慘重。通過分化、瓦解與軍事恐嚇,蒙元的底蘊與國力,在這場持久戰逐步確立優勢,最終滅掉窩闊台汗國。
而察合台汗國最後也反戈一擊,背叛聯盟,向蒙元臣服,最終兩者瓜分窩闊台汗國的領土。
四大汗國因為一個窩闊台汗國挑戰蒙元而被滅掉外,其他三大汗國之間的關系也並不是十分穩定。
甚至是矛盾重重,彼此之間戰爭不斷。三大汗國之間的內鬥也是很激烈的,這一內鬥,也造成很嚴重的內耗。
所以在朱元璋崛起,蒙古族的眾多汗國,基本上都是選擇袖手旁觀,冷漠的看著蒙元的滅亡。
然而當蒙元結束後,曾經強大的四大汗國,到了如今也只剩下金帳汗國的存在。
察合台汗國分裂為東西兩部分,西察合台汗國為帖木兒帝國所滅,東察合台汗國苟延殘喘。
伊兒汗國的汗王不賽因死後,諸王爭立,汗國陷於分裂,國勢益衰。
洪武二十一年的時候,被帖木兒帝國所滅。
大明建立後,朱元璋要求西亞的帖木兒帝國要求按元例進貢。帖木兒一開始並沒有理會,但在帝國版圖到達伊兒汗國的時候。
眼看和大明帝國越發接近,因為當時帖木兒帝國四處征戰的情況影響,便開始遣使進貢。
雖然在文書中帖木兒自稱臣,但他想的絕對不是奉大明帝國為宗主。
相反,通過使節他在不斷了解明朝的情況和國力,在為進攻大明帝國做準備。
同時也通過朝貢,獲取財富。
實際上後來帖木兒帝國也動員了百萬大軍,進行東征大明帝國。
不過在這期間,帖木兒於行軍途中病亡,百萬大軍還未跟大明帝國發生交戰,這次的東征就停止了。
巴圖剛才僥幸逃生,便是在這個時候,帖木兒帝國再一次征伐金帳汗國。
蒙古人作為遊牧民族,以征服起家,有自己的文字和文化傳統,繼承制度也自成體系。
但卻又不向諸如大秦帝國、羅馬帝國一般,將自己的文化制度建立在新征服的領土上。
相反蒙古族會被當地的文明所感染,大都加入***。
蒙古人在亞歐大陸上席卷而來奔湧而去,除了將所到地方的文明重新打亂外,沒有留下任何他們的文明痕跡,可以說是典型的野蠻人。
不過他們被同化的速度確實很快,他們的征服遺產,也被當地新發展起來的勢力所繼承。
僅就征服方面來看,當時幾乎所有的文明都在蒙古帝國的統治之下。
從文明的角度來看,當蒙古帝國煙消雲散後,卻是什麽都沒有留下。
不對。
終究是留下了很多蒙古族人,融合到了本地的文化之中。
巴圖率領著族人,向著大明的邊疆的方向奔馳,他要將帖木兒帝國的情況,包括自身被暴露情況,全部匯報到群英商會中去。
巴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群英商會在草原上直接統領的騎兵隊伍,實際上是朱英安插在金帳汗國裡的釘子。
而他的暴露,代表著朱英在蒙古的布局,出現了一些漏洞,其中定然有叛徒的產生。
巴圖前往大明邊疆的同時。
張三也終於到達了西域。
作為朱英在京師的心腹手下,調動番薯,馬鈴薯這樣的重要物資,顯然需要張三這樣的人物出面,才能達到效果。
畢竟馬鈴薯,番薯都屬於朱英核心勢力的關鍵,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讓朱英在西域的勢力聽從。
從京師出發,張三有朱英賜予的驛站通行文書,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當初的朱英之所以能夠在西域崛起,其實跟西域本身的情況,也有著很大的原因。
西域本身是一個廣義的稱呼,沒有具體的指向,這裡諸多小國林立,並沒有被徹底的統一過。
譬如曾經存在過的樓蘭古國,還有在三國兩晉時神秘消失,留下了今天的精絕尼雅遺址的精絕古國。
這些小國特別小,像是精絕。
全國僅四百八十戶,人口僅有三千多人,能戰鬥的士兵僅五百人上下。
所謂的西域三十六國也只是一個概稱,實際上西域2000年來的有過的國家和政權大大小小多達上百個,還有各自單獨的文化和傳承。
朱元璋打敗了曾經讓全世界顫抖,恐怖,不可一世的蒙古騎兵,並光複了漢人的政權,建立大明。
年輕時候,躊躇滿志的朱元璋,自然是想立下超過秦皇漢武盛唐的不世之功。
登基後的朱元璋采用了盛唐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方式,開始對西域采取積極的民族政策。
洪武三年,朱元璋派鄧愈遠征甘肅,轉戰河州,收服了吐蕃和烏斯藏。
洪武十年朱元璋再次下詔,鄧愈和沐英大軍分三路大遠征吐蕃,在昆侖山青海湖畔大勝吐蕃。
勝利後,朱元璋命令鄧愈班師回南京,在班師回京途中,四十歲的鄧愈不幸去世,此後明朝和吐蕃的關系出現緩和。
朱元璋派譴宗泐出使吐蕃,尋找在中原失散多年的佛教典籍以示友好。
當時的吐蕃一盤散沙,各種想法利益不同的派系不斷鬧事,使大明的示好成了一廂情願。
失去耐性的朱元璋發怒,在洪武十一年滁州十八族發動兵變之機再次下詔,又一次派沐英遠征吐蕃。
初戰吐門峽告捷,並取得了洮州大捷,洮州十八族首領全部戰敗,俘敵三萬人,繳獲牛羊二十多萬頭,大明因此拓地千裡,朱元璋設置洮州衛。
朱元璋清楚,威服不是長久之計,只有德服才能長治久安,於是開始不斷派使臣對吐蕃人搞起了統戰工作。
不斷聯系西藏東南的噶瑪派大主持,並封官許願,只要是在元朝做過官的,明朝一律授於官職。
乳多必吉四世活佛心動了,派遣使節到南京回訪朱元璋。
蒙元總是刻意扶持某一方面勢力管理吐蕃,然而無論扶持誰都可能造成一個強大的勢力和自己對抗。
朱元璋首先取消了蒙元冊封吐蕃帝師的稱號。
所謂帝師,在青藏高原很有政治文化影響力,明取消了這個稱號後,西藏政治核心可謂不複存在。
而後便是多封眾建,東面給宗教領袖送封號,西面給地方勢力加官進爵。
其結果是高原上到處都是大明扶持的勢力,他們各有自己的勢力范圍,各自和睦相處,誰也強大不了,直接成為大明的附屬,接受大明帝國的領導。
洪武六年的時候,朱元璋大封吐蕃各部族,各部族極為高興,從者雲集,紛紛請求封號。
一時間大明的封號都有些不夠用了。
沒事,大明不夠用的,用蒙元的也行,反正封就完了。
就目前的西域,名義上幾乎都被大明給統治了,到處都是大明藩屬,是整個西域難得一見的和睦時期。
朱英之所以能夠在這個時間段崛起,其實跟大明對西域的政策有很大的關系。
畢竟朱英是個漢人,要是混亂的西域,朱英連召集人手都難有辦法。
而朱英崛起的那段時間,漢人在西域的地位,還是比較不錯的。
甚至朱英在崛起的早期,還曾經扯起大明的虎皮,說自己在大明的家族多麽牛逼,有多大的勢力。
各種給諸多麾下畫餅,加上其演說的能力,讓諸多麾下認為,只要跟著朱英,日後子孫也能到大明享福。
朱英在西域有著不小的地盤,畢竟西域這裡地方廣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稱國都不是問題。
一些小國還沒朱英勢力這麽多人。
西域地域大,沙漠戈壁多,河流格外珍貴。
朱英的勢力基本盤,則是在塔裡木河,臨近曾經的樓蘭古國所在一角。
旁邊有大山遮擋,土地也算肥沃。
當然這不是朱英最早的地盤,在長達五年的時間裡,朱英的地盤經歷過三次搬遷,才佔據這麽好的地方。
張三到達西域初,就聯系了商會。
他率領著上百騎兵,直達朱英地盤所在。
“是張三,張三回來了,是帶回了東家的消息嗎。”
當張三剛剛出現的時候,就被這裡巡邏的騎兵所發現,看清楚來人後,眾多巡邏騎兵紛紛跟上。
隨著大喊的傳播,數十名身穿華麗服飾的中年或老年出現。
張三行至面前,翻身下馬。
為首的一名老者,約莫五十多歲,身材魁梧,慈眉善目,須發皆白,穿著鮮豔長袍。
問道:“張三,是帶回了老師的命令嗎。”
這名老者,就是朱英的大徒弟,也是朱英在西域的代行管理者。
老者是朱英買來的奴隸,最初是作為朱英的翻譯存在。
老者不是漢人,嚴格來說在西域沒有民族的概念,跟隨朱英後,就算是漢人了。
隨著時間推移,得到了朱英的信任,從原本的奴隸,慢慢的演變成了朱英的徒弟。
老者早前作為奴隸,跟隨一個主人,就換一個名字。
據說祖上跟大漢時期有些關系,朱英就起名劉勝,寓意旗開得勝的意思。
“劉老,這是東家從京師送來的文書。”
張三不敢怠慢,迅速從行囊中取出文書,遞給劉勝。
劉勝接過文書,當即查看起來。
他一眼就認出,這上面的文字,確實是老師朱英所寫。
只是看完內容後,劉勝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張三問道:“這是老師親手交給你的嗎。”
張三猶豫了一下,說道:“是東家通過張伯給我的。”
劉勝再問道:“我看這文書中,你從京師出發,到現在不到一月的時間就過來了,你是如何過來的。”
此刻劉勝的語氣極為平淡,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驚喜,反而帶著一種幽幽的感覺。
張三並沒有注意這些,連續不斷的奔波,已經讓他的精神極為勞累,直接回道:
“我是通過大明驛站,逢水驛乘船,過陸驛換馬,白日騎馬,夜間乘車船小憩,晝夜不停趕過來的。”
劉勝聞言,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透露出絲絲殺氣。
在張三沒注意的情況下,緩緩後退幾步,而後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叛徒給我抓其起來。”
隨著一聲令下,周邊的士兵根本微微遲疑,眼看張三有所動作,立即將其束縛起來。
“好你個張三,東家待你不薄,你一家老小均是由東家供養,你竟敢背叛東家,說,居心何在!”
劉勝再次厲聲喝道。
張三整個人都懵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明明是來傳遞東家的指令,怎麽就成了叛徒。
愣神之後,張三馬上反應過來,連忙大聲斥責劉勝。
“你為何要汙蔑我,這份文書,明明就是東家親手所寫,劉勝你作為東家大弟子,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東家的筆跡。”
“我看你才是想要背叛東家,是不是東家離開得久了,所以劉勝你生出了二心?”
聽到張三的辯駁,旁邊兩位抓住張三的士兵,不由將目光看向劉勝。
甚至其余朱英弟子,也下意識的避開劉勝。
現在朱英在這裡的個人聲望,相當崇高,只要跟背叛惹上關系,很容易就會遭到眾人的排斥。
現在不管是騎士們,還是朱英的弟子們都有些懵圈。
完全不明白劉勝為何突然說張三是叛徒。
隨即,朱英二弟子,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對著劉勝說道:“大師兄,張三作為老師親衛怎會突然背叛老師,還請大師兄給個說法。”
面對中年男子的質疑,劉勝舉起文書,朝中年男子遞過去,同時冷哼一聲,說道:
“師弟好好看看文書上的內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中年男子接過文書,看完之後,震驚說道:“這,這怎麽可能,這絕不可能是老師的意思。”
說完後,又看向張三,呵斥道:“張三,我竟是沒有想到,你真的背叛了老師,老師如今身在何處,情況如何,你須得從實交代。”
中年男子說完,將文書遞給眾人觀看,頓時人群一片沸騰,頓時開始對張三大聲漫罵起來。
張三看向人群,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喊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你們都想要背叛東家不成。”
“哼,還想狡辯,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劉勝冷聲說道。
“這就是東家親筆所寫,能有什麽問題,為何要突然汙蔑於我。”張三反駁道。
“好,不承認是吧,我與你細說。”
劉勝接回文書打開,對著張三說道:“文書上所言,老師的意思是立即調送馬鈴薯,番薯,玉米等糧種三十石送入大明京師。”
“大家誰不知道,這等作物對於我等在西域,有多麽的重要,是我等賴以生存的根本。”
“足足三十石,幾乎將庫存大半調走。東家怎麽可能下達如此指令。”
張三冷笑一聲,說道:“我道是什麽,原來是你們想將作物佔為己有,不停東家號令,原來如此,好啊,那你們便是殺了我吧。”
“能瞞得住一時,瞞得住一世嗎?”
張三說著,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同時說道:“我相信在你們之間,定然還是有人忠於東家,若是我今日被殺,只需將前因後果傳到京師。”
“到時,劉勝我看你如何用謊言欺騙眾人。”
劉勝大笑,說道:“我跟隨老師六年有余,膝下無子嗣,獨我一人。今生對我來說,老師便是一切,是所有。”
“如今我已年近花甲,沒有幾年可活,有什麽理由會背叛老師。”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點頭。
劉勝從來就沒有掩飾過,自己曾是東家買下來的奴隸,因為某些原因,劉勝雖不是閹人,但已然沒有孕育後代的能力。
所以誰都有可能背叛東家,唯獨劉勝不會。
張三此刻更加迷糊了,問道:“那你為何覺得我背叛了東家,這文書,分別就是東家書寫的指令呀。”
劉勝說道:“此文書當然是老師所寫,但是不是老師本人的意願,可就不知道了。”
“老師落子安南,其中用意就不多說了。”
“所以,老師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將這等作物代入京師,這不是讓大明越發強大嘛。”
張三聞言,辯駁道:“你就僅僅憑借猜測,就定我為叛徒?”
張三這麽一說,眾人也覺得有理,目光再次集中在劉勝的身上。
劉勝冷笑道:“當然不只如此,這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老師提到的木盒。”
“老師遠在京師,為何要特意囑咐將木盒帶去,這木盒老師曾經跟我說過,對他至關重要,所以才放在西域保存,以免丟失。”
張三再次辯駁說道:“既然是東家提到,自然是那木盒中,有著對東家重要的東西,你劉勝憑什麽妄自猜測。”
劉勝哈哈一笑,說道:“老師的木盒,就是交給我來保管的,裡面也並非什麽重要之物,只是一塊殘破碎布而已,大概是老師曾經的某個念想。”
“你說老師在文書中,要求將這等重要作物調三十石過去,同時又暗示於我,木盒須先行送達,不與作物同送。”
“這其中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劉勝這話一處,人群頓時嘩然。
目前的情況,幾乎已經是非常清楚了。
明顯就是東家在京師遭遇到了危機,甚至於不惜暴露馬鈴薯,番薯,玉米等作物的存在,保全性命。
東家在寫文書的時候,旁邊肯定有人緊緊盯著,所以只能用木盒來暗示自身情況。
人群洶湧,對著張三大罵。
在張三旁邊壓製住他的一名壯漢,滿臉橫肉抖動,怒不可遏,一腳狠狠的踹在張三背面,將其踹倒在地。
同時啐了一口,罵道:“好你個張三,你這名字,還是東家給起的,你這樣對得東家嗎,狼心狗肺的東西,妄我還覺得你可靠,真是瞎了眼了。”
隨著壯漢的動手,眾多人再也壓製不住,紛紛對著張三一陣歐打,連辯駁的機會都沒給。
不過幾個呼吸,張三就被暴打一頓,嘴角邊甚至有鮮血溢出。
“好了,先別將其打死了,我等還需好好盤問,關於老師的情況。”劉勝吩咐著說道。
眾人這才停下,將張三牢牢綁住。
張三喉嚨滾動,想要辯解,想了半天,卻不知道如何述說。
畢竟他只是一名親衛,是武人,嘴皮子並不利索。
“咦,這是什麽。”
就在張三被綁著拖走的時候,此前的那名朱英弟子,中年男人,翻看張三帶來的行囊。
看看是否有什麽證據。
恰好看到一張空白的驛站文書。
而在這個文書上面,已經蓋下大印,只需填上姓名即可使用。
“這...”
劉勝聽到聲音,走了過來看到,一下子頓住。
而後接過通行文書仔細查看。而在張三的行囊裡,還印有另一份。
那在一份文書上面,甚至加蓋了六百裡加急的印章。
“停下!”
劉勝和中年男子對視一眼,而後連忙大喊一聲,綁住張三的人聞聲停下。
劉勝拿著文書走到張三的面前,詢問道:“這文書,你是如何得來的。”
張三有氣無力的說道:“這是東家給我的,有兩份,六百裡加急的那份,是東家讓我將木盒送到驛站,迅速送往京師。”
“還有一份,就是給番薯等作物,通行驛站準備的。”
聽到這話,劉勝頓住。
他發現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
只是心裡頭有些疑惑,猶豫片刻後,說道:“給張三解綁,讓大夫查看一下上藥。”
隨後說道:“李秀才在哪,讓他馬上過來見我。”
劉勝的話,讓眾人似乎明白,對張三可能有誤會。
幾名壯漢連忙抬著張三過去救治,其他人則去將李秀才找來。
“大師兄,可能這真的就是老師的指令。”中年男子過來皺眉說道。
劉勝回道:“實在是蹊蹺了些,前些日子我等剛收到大漠那邊,可能有叛徒的消息,現在張三又帶著這麽奇怪的指令,讓我有些難以相信。”
“讓李秀才看看,他懂大明制度,當是有所了解。”
中年男子點頭認同。
老師好不容易建立如此勢力,突然來這樣的指令,再是小心些也不為過。
......
宅院裡,朱元璋將白紙上,朱英所寫的文章,看了兩遍,這才停下。
停下後的朱元璋隨即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這才對朱英問道:“大孫,這個法子,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朱英對老爺子的疑問早有預料。
接下來就是表演時刻了。
“爺爺,你也知道孫兒是個備懶性子,在批閱奏章的時候,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我會要每天都批閱如此多的奏章,其中很多奏章的事情,在孫兒看來,不過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一個普通的大臣都能處理妥當。”
“孫兒也明白,奏章,即是代表著權力,如果奏章都交給他人處理,那麽也就相當於權利被分散走了。”
“這般看來,似乎沒有兩全的辦法。於是孫兒又從另外的角度考慮,我大明最初的權力,到底來源於何處。”
“是文臣嗎, 不,應當是武將。大明帝國的建立,並非幾個文人吟詩作對就可以的,想要大明長盛久安,千秋萬代。”
“其中的關鍵,便是在於將士強大,換句話說,便是兵權在手,才是權力的本身。”
“文臣掌握的權力再大,也是虛無縹緲,如空中樓閣,可隨時收回。”
“由此,孫兒便將目光,投入到兵權之中。”
“如何更好的掌握兵權,甚至將兵權牢牢的抓在手裡,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朱元璋安靜的聽完,而後接過朱英的話說道:“所以大孫的軍政分離,便是想讓將士們變得更加的純粹,不參與內政,由此掌握。”
朱英點頭笑著說道:“爺爺果然厲害,一語中的。”
朱元璋笑著:“咱帶了這麽多年兵,雖然沒你小子聰慧,這般看到了,還能理解不了?”
說完後,朱元璋看向朱英,感歎道:“咱沒想到,大孫你對軍隊竟是有如此深入的理解,你可知道,若是此法成功,這將會給我大明帶來多大的變化嗎。”
“孫兒不知。”朱英回道。
朱元璋看了眼朱英,知道這是奉承著自己呢,隨後說道:
“咱活了大半輩子,從未想過此事,若真是按大孫的設想一旦完成,這大明,將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此之後,歷任帝王再也無須擔心文臣權力過大,也不必和咱一樣,陷入每天繁瑣的批閱奏章之中。”
“真正意義上達到,聖天子垂拱治天下。”
說完後,朱元璋深深的看著朱英,他真的想打開大孫的腦瓜子好好瞧瞧,是怎樣的人兒,竟是能有這等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