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越想越覺得恐懼,忽然的那麽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些不太夠用了。
眼神迷茫又帶著疑惑的看向劉破奴,怎麽看也看不出這貨身上有什麽讓人拒絕不了的優點。
太子為人謙遜,對人仁和,雖然沒有像劉破奴這般親自治理一縣的經歷。
但是這麽多年以來百姓都知道太子很好,將來一定會是個仁君。
雖然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會有些大逆不道,但事實他就是這樣的,不少的百姓都在期盼著太子登基以後的日子。
沒有戰爭,君臣和睦,百姓安康……
太子才是民心所向啊,他劉破奴又是憑什麽?
李陵瞅了眼劉破奴,發現他好像除了不要臉以外,也沒其他的什麽優點了啊。
“那我接下來該怎麽辦?”李陵搖了搖頭,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當這個縣尉的事情是改變不了了,皇帝既然把他安排在了這裡,那就說明了皇帝是鐵了心要搞太子了。
自己無論有沒有想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讓自己發揮什麽樣的作用。
對於皇帝來說,不管再怎麽看好自己,終究也逃不了一枚棋子的命運。
“乾好你縣尉該乾的事情就行了!”劉破奴淡定的說道。
“按照規矩來?”李陵微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指的瞅了眼劉破奴。
“若有規矩而不遵從,那還要這規矩作甚?別的縣是怎麽安排的我管不了,但在我的縣,就是得按照規矩來!”劉破奴大手一揮,隨即抬頭望天,裝逼道:“我十五應征,十七十八出征近兩年,若非如此,如今豈能二十單身?我體驗過,所以我知道這種事情有多痛苦,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絕不能發生在藍田百姓的身上。”
李陵愣了下,劉破奴竟然上過戰場?
而且還是一連出征了兩年?
還是在十七十八歲這個年紀的時候?
這倒是超出了李陵的預料,不顧因為這個緣故,也讓劉破奴在李陵心中的印象分高了不少。
再加上那一番豪言壯志般的話,雖然剛才表現的有些不要臉,但實際上……
‘難道他是個嘴上強硬,實際上卻在為民做事兒的人?’李陵不由的疑惑道,不過這個問題還需要再去考證一下。
“若是按照規矩來辦,男丁二十而登,每年役期一月,二十三入伍服兵役,如此一來,朝廷攤派的任務可能就完不成了……”李陵有些疑慮道,心態發生了變化,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各地為什麽要提前男丁服兵役的時間,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壞處嗎?
十來歲的孩子,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緩衝,真當戰爭是鬧著玩的?
李陵在得知劉破奴的經歷之後,第一反應就是他命真大,出征兩年竟然都沒弄死他。
按照以往的用兵經驗,若非人手實在抽調不開,將領是不會直接把這些人拉上前線的。
可一旦需要他們上戰場的時候,基本上一場戰鬥能活著回來一半就可以去燒高香了。
但是偏偏,朝廷這些年來用兵力度之大超乎想象,士兵的壓力也大的難以想象。
很多時候並非將領想保護這些小家夥就能保護的了的,訓練不足,經驗不足,抗壓能力不足。
全方位的落後於老兵,到了戰場上,誰是寶貝還需要多說?
久而久之,前線的將領們也漸漸的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論。
新兵該保護就保護,保護不了那就送上去各看天命,等你打個幾仗還能活著,那你就有資格進入保護序列了。
新兵太多,傷亡劇增,
戰線延綿數千裡,需要大量的兵力來填補這些空缺。所以朝廷每年攤派的任務並不是根據你各縣的適齡人口的實際人數來決定的,而是根據你的總人口數量,按照一個不知道怎麽計算的算法給出的一個稀裡糊塗的數據。
你不需要去跟朝廷討價還價,也不要說你沒有那麽多人,朝廷說今年你們縣要出五百人,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就是得出五百人。
正是因為這種現象的存在,所以才導致了各縣不得不將應征的年齡縮小。
從而間接的導致了類似於劉破奴的這種情況,本該娶妻生子的年齡,卻被拉去打仗,能回來的固然幸運,可更多的卻是直接留在了前線。
而本來可以增加人口的適齡男丁都死在了前線,新組建的家庭數量少了,生育人口減少了,總人口不就跟著少了嗎?
劉破奴是經歷過這種事情的,所以他很清楚李陵的擔憂。
放在其他人身上,這的確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可放在劉破奴身上?
呵呵!
劉破奴大手一揮,道:“你盡管按照規矩去做,朝廷若是怪罪下來,我一人來抗!”
朝廷規定每年的十月為服兵役的第一個月,這個時候剛好忙完了收成,人都閑在家中無事可做。
各縣縣尉也基本上會在十月末下發集訓令,將那些已經登記,卻不到服兵役條件的適齡青年召集起來進行每年為期一個月的軍事訓練。
有些地方是分為兩次進行,分別為入夏和入冬兩個階段,一次半個月。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一般這就是固定的時間流程。
若是出現意外,需要大規模動兵的,朝廷會優先調集駐扎在各地的軍隊,然後在緊急征調,征調之後立刻在各縣進行適應性訓練,若是前線有需求,就會下發命令,由各縣縣尉親自將這些兵丁送去指定地點集合。
李陵並沒有在礦區停留多久,他只是過來跟劉破奴見個面,先簡單的了解一下。
緊接著,李陵便直接前往藍田縣去跟現任縣尉楊突進行交接。
跟毛皮一樣,楊突也得為李陵讓位置。
不過不一樣的是,即便縣令不是劉破奴,即便來的人不是李陵,在不久的將來楊突也是要升職的。
別看這兩年楊突在藍田很低調,看似被藍家給壓的抬不起頭。
實際上一半以上藍家的關系網絡和罪證,都是楊突在暗中搜集的。
楊突將這些證據上報以後,劉徹又讓王武派人查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徹底的搞清楚了整個藍家的關系利益網絡。
原本就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劉徹靈機一動,決定再讓藍家囂張一段時間,直接把劉破奴丟過來磨煉一下。
結果讓劉徹萬萬沒想到的是,藍家竟然這麽不中用,明明都派人暗中給他送去支持了,結果還是沒能跟劉破奴打上一個回合就落敗了。
既然沒用了,自然也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收網水到渠成。
“奴哥兒,我這心裡面有些慌啊……”李陵前腳剛走,小騾子和王冰兩人便直接圍了過來。
“殺人的時候也沒見你慌,現在你慌個雞兒啊?”劉破奴沒好氣的瞥了眼小騾子。
“太多了,我覺得根本就瞞不住啊……”小騾子滿臉的苦澀。
看一個人是不是心腹,並不是說老大能交代你乾多少事兒。
而是要看他願不願意帶著你去幹一件不讓乾的事兒。
雖然自打劉破奴賣糧幫自己籌措跑路費的時候小騾子就決定了這輩子就把自己賣給劉破奴了,再加上後面發生的一些事情,更加讓他堅定了這種想法。
可是現在,小騾子依舊止不住的心中有些發慌。
這種事兒有多煎熬?
沒有體會過的人恐怕一輩子也想象不到,反正對於小騾子來說,就是現在讓他去抹脖子,讓他去吃翔,他都覺得要比這種煎熬要痛快的多。
“帳目!”劉破奴伸出了手。
王冰可不是小騾子,他也不敢像小騾子那樣去抱怨。
老老實實的將整理出來的帳目放在了劉破奴的手中。
所有帳目都是按照劉破奴交代的方式去做的,細帳什麽的太多了,也帶不過來,所以王冰只是帶了一份總帳。
“少主,大概還有三成的地方還沒來得及統計,再有個兩天時間就差不多了……”王冰連忙說道。
劉破奴點了點頭,旋即快速的掃視著手中的帳目。
阿拉伯數字組成的帳目簡單易懂,懂行的人一眼掃上去就能看出明顯的錯誤。
劉破奴雖然不懂行,但現在的王冰應該沒有騙自己的膽子,更何況小騾子還全程監視著呢。
不過劉破奴還是大致的掃了一眼,然後便將目光放在了最後的總帳目上面。
“才三十四萬余錢?”劉破奴眉頭緊皺。
要知道這可是近百家私藏的財富,他們哪一家不是在藍田盤踞了幾十年之久?
合著均下來一家也才藏了三四千錢?
這點錢對他們來說夠幹啥?恐怕跑路都不夠的吧?
“奴哥兒,不……不少了……”小騾子渾身顫抖著,這可是從朝廷口中搶食吃啊,而且還是當著禦史的面,他都嚇得魂不守舍了,結果奴哥兒你還嫌太少了?
“少主,錢財太重了,所以藏的會少一些,其他值錢的寶貝倒也不少,正常價格出售的話,差不多能賣四五百萬錢,即便是低價甩賣,屬下估計也能賣個百萬錢左右。”王冰連忙解釋道,這種事兒王家也乾過,所以他還是懂行的。
真要是到了緊急時刻,一家最多也就拿個幾百錢就跑了,太多了根本就帶不動,還不如一人抱著一件寶貝,然後沒錢就找個地方賤賣了呢。
“劉伯,安排人把這些錢財秘密運回去!”劉破奴點了點頭,朝著劉伯安排道。
這事兒找誰都不如找劉伯更穩健,就算大搖大擺的拉回去也沒人敢問。
反正身邊有這麽個資源,不用白不用,劉破奴是懶的再去費腦筋去想那些奇葩的辦法了。
交代完這些事情,劉破奴便將目光放在了那些抄家的財產上面。
自己吃的這些不過是小頭,跟那些被抄出來的簡直就沒辦法比。
自己的宅子是有著落了,那些羽林軍可都還住著簡易的茅草屋呢。
劉破奴朝著王冰招了招手,低聲道:“趕快把手上的事兒忙完,然後去霍光那邊幫忙統計,帳目上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