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在回城的路上想了很多,最終還是認為自己有些急躁了。
劉破奴是自己的兒子不假,可畢竟才相認不足兩個月,盡管劉破奴表現出了太多太多讓他驚訝的東西。
但劉徹心中比誰都清楚,太子終究不是個廢物,他只是太過於仁義了。
若是太平盛世,太子一定是一位守成好君主。
可是現在,這世道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太平。
但是當那個瘋狂的想法出現了之後,劉徹便很難在控制住自己的思緒了。
在劉破奴看來,自己做的每一步都是在逼他,都是再給他挖坑。
可是劉徹心中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自己是在驗證他的能力,也是在為他鋪路搭橋。
劉徹雖然對太子劉據有所不滿,但此時也還遠遠沒有達到爆發的邊緣,還屬於可忍,可調教的階段。
但是在劉破奴出現了以後,劉徹的耐心卻正在迅速的消散。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眼光……
見解……
處事手段……
劉破奴竟然全部完勝太子……
“讓太子去未央宮等著朕!”劉徹朝著車窗外囑咐了句。
一騎迅速脫離隊伍,加快了速度的朝著長安城內奔去。
……
未央宮!
當劉徹回到皇宮的時候,太子劉據已經在這裡等候著了。
看著年齡僅僅之比劉破奴大了一歲的太子劉據,劉徹心中卻是暗暗的搖起了頭。
有太子那股味了,但味道卻又太過於濃重了一些。
“聽說你對朕捐爵這件事情有看法?”父子見面,劉徹便直接板起了臉問道。
相比較而言,他還是更喜歡劉破奴那種近乎無賴般的性子,別的不說,單單只是讓人待在一起就覺得舒服,心情暢快。
這是跟太子劉據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不會體會到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劉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父親。
“父皇,兒臣並非是反對父皇的決定,只是覺得這個決定有些不太全面。”劉據倒是沒有震驚,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那你倒是說一說,看朕忽略了哪些方面!”劉徹依舊板著臉問道。
核心思路在那擺著呢,最終的結果也只會是萬變不離其宗。
對於太子的答覆,他心中基本上已經有了答案。
“父皇是大漢萬民的皇帝,而非只是權貴的皇帝,捐爵一事雖因朝廷缺糧,但兒臣認為朝廷不應將標準定的那麽高,應該考慮百姓的實際情況來降低一些標準,讓所有有心的百姓都能夠獲得爵位,如此,他們會感激父皇,感激朝廷的……”劉據如實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他看來,皇帝就是要為萬民考慮的。
之前打仗消耗了那麽多,百姓已經很疲憊了,所以朝廷應該想盡辦法讓百姓加快恢復。
本來他是沒有想到捐爵這件事情的,但既然皇帝搞了出來,他也就順藤摸瓜的想了下這件事情。
越想越覺得靠譜,越想越覺得有戲。
爵位難得,即便是最低級的爵位也要在戰場上去獲得。
大赦天下只能讓犯罪的人感恩戴德,但降低標準,讓百姓可以輕易的獲得爵位,這才會獲得整個天下的感激,這樣才能讓大漢的江山更加穩定。
‘啪……’
劉徹重重的拍在身前的幾案上,即使右手生疼,卻也抵不住他心頭的疼痛。
盡管他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可當他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不免覺得失望透頂。
“百姓家中哪有余糧來捐爵?你乾脆讓朕直接下令給所有人封爵算了,那樣更省事兒,更乾脆,豈不比要他們出糧更好?”劉徹一雙凌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劉據,心中愈發的感到不滿。
劉徹生氣的時候不少,失態的時候也不少。
但是像今天這樣的失態,卻是從未出現過的。
劉據渾身猛的哆嗦著,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大禍,連忙解釋道:“父皇,那樣會讓百姓產生不勞而獲的想法,兒臣不是那個意思……”
“你以為你的仁義可以治理這個天下?你以為你的仁義能夠感動所有人?你所信任的人,巴不得你活成他們想象的那樣!你的仁義早晚會害死你,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劉徹惡狠狠的教訓道。
連事情的本質都看不清楚就敢出來亂跳,也就因為你是太子。
若是隨便換個官員,朕早就砍的他六親不認了。
捐爵本來就是要把普通百姓隔絕事外的,那樣將來砍起來的時候才不會傷及無辜。
若是按照太子的想法降低標準,讓更多人獲得爵位。
那將來動手的時候百姓一瞅,這皇帝是瞅準了他們這一批人下手的啊,這還了得?
太子的仁義只會為朝廷帶來更大的隱患,盡管這是眼光的問題。
但若是太子真能看到那麽遠的事情,以他的性格,他還會這麽做嗎?
“朕在城外遇見了一位有趣的年輕人,在他身上看到了許多,也學到了許多,你這幾日到他那裡轉一轉,好好的看一看,回來之後告訴朕你都看到了什麽,又學到了什麽!”劉徹懶的再跟劉據多談,直接把他丟給劉破奴去解決。
若是連劉破奴這個鬼靈精都解決不了劉據的話,那這個太子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是,父皇,兒臣明日一大早就去!”劉據連連點頭,盡管明日他還有事兒,但卻沒有任何的推脫。
在他的意識裡,皇帝既是父親又是君主,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他都必須要不遺余力的去聽從他的安排。
看到兒子這麽懂事,按理說身為父親是應該高興的,至少比起那些教訓叛逆期兒子的父親來說,有一個如此懂事的兒子還是挺讓人羨慕的。
可劉徹卻無論如何也興奮不起來,劉據的乖巧,讓劉徹覺得猶如一潭死水一般。
看到了現在,就形同於看到了明天,看到了後天,枯燥,無聊,沒有任何的挑戰。
他能數十年如一日,他能站在台階上不下來,可想要再上一階卻又難如登天。
“他是私生子,他爹姓劉,是朕身邊的密臣,有一族姐是你的妾室,關於家事少談!”劉徹想到了劉破奴的不要臉屬性,即便是自己都要小心應付,不然說不定啥時候一不留神就被他坑了,有些擔心劉據會說漏嘴,於是特意交代道。
“兒臣謹記……”劉據連連點頭,盡管心中有些疑惑,卻也不敢開口多問。
看著劉據漸漸消失的身影,劉徹身子也漸漸的定格在了那裡。
若站在這裡的是劉破奴,這時候他一定會罵一句糟老頭子你就直說外面到底還有多少兒子吧?
直到許久以後,劉徹這才漸漸的緩過神來,口中低聲喃喃道:“這是朕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