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洛夫輕車熟路地下樓,繞過花壇,進入了庭院。
茂密蔥蘢的竹子沿著小路錯落有致地站成兩排,翠綠的竹葉則在頂端逐漸合圍,形成了一個圓拱形的“屋頂”
濃烈的陽光就這樣被隔絕在外了,而無論你走到園區的任何地方,卻始終都看不清道路前方10米以外的景觀,翠綠高大的竹林把整個園區隱密在其中,曲折處有通路,通路處又是竹林滿眼。
而少年就跟在他的側後方,就像回到了天堂島時期。
他們進入位於竹林屋深處的冥想室。
落座後,小威廉拉開石桌裡精致的竹木抽屜,摸出絲綢小袋裡的炭,掃去一旁的爐上落下的竹葉,點燃了它。
這種炭相當名貴,原型是滿清皇家使用的香炭:
原料選用敲擊聲清脆,果木燒製的,燃燒時無煙味的羊脛骨炭,研磨成碳粉。
然後用紗布過濾打碎後的碳末分離極細的碳粉後,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加入沉香粉末。將調製後的粉末混入糯米粉團後和入龍涎香加水揉捏成團,風乾後用模具定性便能得到皇家香炭。
小威廉則在第二道步驟中加入了新鮮的麥粉,讓熏香中多了份收獲的味道。
馬卡洛夫深吸一口芬香的空氣,一杯苦澀的竹葉茶下肚,他感覺忙於勾心鬥角的疲勞感瞬間無影無蹤。
“我這邊也有類似的消息,我本把這些事當做了蹩腳的科學騙局。沒想到竟是真的,真是荒謬!”小威廉邊說邊給自己沏上一杯竹葉茶。
“消息擴散的很厲害嗎?”
“沒錯,上流社會夠格的人都知道了,就剩你不知道了。”馬卡洛夫不忘損了小威廉一句。
“其他人呢?”小威廉咕嘟灌下一口茶水,他瞄了一眼看著自己的馬卡洛夫,意思是想喝茶自己動手。
馬卡洛夫知道小威廉問的是新伊甸的同學,他想了想:“小天使那邊肯定知道了,說不定她還會是聯合探索隊的隊長,另外一邊說不好,但大概率也是知道的。那幾條獨狼大概是不知道的。”
“可以通過我們的信息優勢把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不過我可不信他們真會隻組建了一支隊伍。”
“那當然不可能,文件上雖說是共同開發,但這話誰信誰低能。大家私底下一定會組織自己的隊伍。”
“哈,不愧是你,看問題一針見血。”
馬卡洛夫得意一笑,然後問了個猝不及防的問題:“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神,你指的是哪種神?”
“都說說。”
“如果是希臘神話中那些有權能,有實體的神,那麽它們確實存在。
如果是聖經中全知全能的上帝,那我既無法證明他存在,也無法證明他不存在——事實上上帝的存在是不可證明的。
如果是那些宣稱‘至高無上’,‘不容置疑’,並自封為“上帝”的僵化教條與傳統道德,那它曾經存在過,但現在它已經死了。”
小威廉示意馬卡洛夫看向身後竹林裡的一幅名為《上帝已死》的繪畫。
這是他新完成的作品。
星空中威嚴的,不可質疑的上帝俯瞰著大地,愚昧的人們跪倒在地大聲祈禱。
而一隻巨手,由無數老人乾皺的手,嬰孩細嫩的手,勞動者布滿繭子的手,男女壯碩的,修長的手,少年少女白皙乾淨的手組成的名為“Humanities”的巨手......
它握著科技感滿滿的斬艦刀,
刀身上刻著“Technology”,刺穿了上帝的胸膛...... 聖光縈繞的神體中流出的不是紫紅色的葡萄酒,而是肮髒惡臭的泥漿。
馬卡洛夫懂了,威廉在告訴他,主神空間是由第一種神創造的。
小威廉不緊不慢的分析道:“現在我們知道主神會篩選的高質量的個體進入主神空間,此過程必然會有一個標準,從文件中提及的情況看,這個標準就是‘死亡’。”
“不對,那睡夢中消失的人體該怎麽解釋,照這麽說活人也會被選中。”馬卡洛夫反駁道。
“關鍵不在於身體,而在於意志,身體是意志的表象。”
“你就沒想過也許是主神對我們的定義進行了一些改變?”
“那這麽一來‘我們的定義’也就變成了主神的定義。”
他讓智能管家把書房裡的《夢的解析》和現實增強儀送來,他書中從中抖出一扎半透明的腦電波圖,從中抽出一卷在桌上攤平,覆蓋在馬卡洛夫的那一卷上。
“仔細看,兩幅圖的峰谷高度重合,這意味著他們在做著類似的夢,”小威廉指指馬卡洛夫拿出的那一卷腦電波圖。
“而我的這本.....是人做噩夢時的腦電圖。”
小威廉打開現實增強儀,放映了一部片子,馬卡洛夫像看電影一樣看了起來,影片無外乎是一些死亡的體驗。
“片中是噩夢的內容, 夢的主人無一例外都在夢中‘身亡’,然後便驚醒了。”
馬卡洛夫聽懂了,他很滿意:“現在我們弄明白主神對死亡的定義了,我知道大概要怎麽進入主神空間了,找一台經電直顱刺激器,在腦海裡營造恐怖的幻想,如此一來便有大概率被主神選中,當然,這很危險。”
小威廉提醒馬卡洛夫:“這麽做了你的工作怎麽辦,別到時候這頭沒顧上還丟了基本盤。”
“一筆投資怎麽可能沒有風險,但它有著上百倍,甚至上萬倍收益的投資。三倍利潤都能讓人犯下一切罪行,萬倍利潤呢?”馬卡洛夫爽朗大笑:“危險是因為未知,我會去找那個回來的人了解情況的。”
“我隱約猜到了一些,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小威廉也笑了:“到時候算我一個?找幾個同夥,再找幾個炮灰?”
“那幾條新伊甸的獨狼可以拉進來,我算是少數幾個能讓他們服氣的人。普通人就算了,恐怕他們連炮灰都當不了。”
“靜候佳音。”小威廉點點頭。
第二天,在晨霧繚繞的阿爾卑斯山,十六歲的威廉和三十歲的馬卡洛夫在瀑布崖邊的巨石上並肩而立,看著阿爾卑斯山純淨的融雪化作的溪流衝入寒潭,朝陽從晨曦的峰巒之間緩緩升起,照亮了靜謐一夜的谷地,陽光映紅溪水,在山谷中奔向遠方。
知識的烈焰再度從地平線上燃起!永恆之蛇在陰影中畏縮!
山下,是2084年不夜的城市。
上帝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