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四聞言,有些遲疑的看了看他們四人,一臉糾結的表情,但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此法,也行,也不行。”
和尚見他那副一臉怕怕的模樣,不禁咧嘴笑了,開口笑罵道:“馮老四,你個老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怕個鳥!啥時候跟某還這麽藏著掖著了?”
“那俺就說說。”馮老四見和尚一臉的笑模樣,不由得安下心來,接著往下說道:“堵湖蓄水是好事。萬一真的旱災了,而受苦受難的,也只有俺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苦哈哈。
但是,咱們腳下這條河,北面連著大江,向南又匯入漢水。而漢水流向東,就再次匯入大江。
再向南向北,還連著漳水與東荊河。而這些縱橫相連的河道上,飄著無以計數的船夫子,都是些在河上討生活的苦命人。
一旦堵了入漢口,船過不去。到那時候,別說會發生旱災,就是不發生旱災,這生活也無以為繼!”
哈!
昨天,剛被一個割蘆葦的泥腿老漢給說教了!
今個兒,居然又被一個跑船的船夫子給教育了一番。
這要是傳出去,這妖孽如斯郭二郎,怕是要被人說成愚昧無知郭二郎了!
這一下,不只是郭毅,就連和尚與道人也是滿臉的苦笑與懵逼。
什麽情況啊這是?
又挨了當頭一棒!
如此看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古人誠不欺我呀!
在這一路上,你不僅會看到許多的風景,還會有許多人告訴你,此法不行,此路也不通!
更甚至於,這一路上,就連割蘆葦和跑船的,都會讓你認識一個道理。
這一下,堵也不是,不堵也不是。
堵了,那些在河上跑船的,當下就會挨餓。如果不堵,一旦發生旱災,河水枯竭,那些在河上跑船的,還是會挨餓。
並且,一旦真的要堵,可不是堵這一條河就能渡過旱災的。
那些與大江相連的,有上遊來水源源不斷供應的,幾乎都得堵上。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堵河來不堵卿。
郭毅有些腦殼疼,不由得伸手撓了撓。把自己所學得所有知識,在腦海裡快速的過了一遍。
現代的過閘方法是用逐級減水法,或是升降機。
升降機…
龍門架!
眼前瞬間一亮,可以在堵口處豎立一道河閘,並且在河閘上架設一座龍門架。
如果兩邊有船通行,就用龍門架吊起來,從左邊吊到右邊,或從右邊吊到左邊。
和尚聽完,猛然一拍大腿:“妙啊!此計甚妙!在河閘處豎立龍門架,如果有船要過閘門,就用龍門架吊起來,放到對面。”
“二郎此計甚為可行!”道人也捋著胡子連連點頭,不愧是妖孽如斯郭二郎。
“嗯,既如此,那就得好好的想一想,這龍門架該怎樣安放。”郭毅坐在船頭,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
由於是順流而下,速度很快。小船輕輕的剪開湖面,留下兩道蕩漾的波紋。
兩岸盡是綠油油的蘆葦蕩,還不時的有其他船兒擦肩而過,大聲的跟馮老四打著招呼。
這些來往的船隻,有些載了五六個人,還有些裝滿了廂籠。
可以看得出來,這裡的水運還是很發達的。馮老四沒說錯,有許多在河上討生計之人。
不到日上三竿,船兒劃過長長的月牙灣,進入了相連的河道。
從原本月牙尖處幾裡寬的湖面,
陡然縮成了只有二三十米的河道。 就像從巨大的膀胱裡,流入了狹小的輸尿管…
就讓人很不適應。
馮老四站在船尾,伸手指著兩邊的河道:“法師,您瞅瞅這兩邊的淤積,往年都是齊腰深的亂泥灘,一不小心碰上深坑,整個人都會陷進去。
可今兒呢,這賊老天兩多月不下雨,原本齊腰深的灘水,全都縮進了這河道裡。
若是再不下雨,俺估摸著,快要連這船都漂不起來了。”
這一番話,說的三個人盡是愁眉不展、沉吟不語。
道人低頭思索了一下,猛然開口決定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堵入漢口這事,必須得做。不等龍門架運過來,先堵了這河道。
至於這來往的船隻,咱們哪怕用人抬,也得給他們抬過去。”
郭毅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和尚卻是點頭同意了:“那就先抬船!和尚若是沒記錯的話,入漢口那邊應該是‘柳河村’,某剛好認識他們的村正。”
這和尚還真是霸氣,走到哪都有熟人。
道人聽他如此說,底氣更足了,扭頭看向郭毅,等待他的意見。
“也或許,不用抬船。在‘柳河村’現造龍門架不就行了!又不是非得從江陵運過來。”
額…
道人與和尚頓時有些傻眼,既然有辦法,你小子倒是早說呀!
顯得俺們兩很傻似的!
不厚道的小子。
郭毅無辜的聳了聳肩,扭頭看向馮老四,拱手問道:“馮四叔, 何時能到入漢口?”
馮老四見這個俊俏少年如此做派,破有些受寵若驚,也連忙放下木槳,手忙腳亂的拱手還禮:“今兒風順,傍晚時分應該能到。”
郭毅點頭,又回過頭來看向和尚,商量道:“傍晚時分就能到入漢口,那咱們今晚就宿在柳河村,跟他們村正說好,如果條件合適,明天就開始堵入漢口。”
和尚與道人皆是點頭同意,如今這乾旱延綿,河道水位持續下降,確實不能再耽擱了。
小船出了月牙灣,沿著柳枝河順流而下。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同一條河流,在不同的地段,就有不同的名稱。
就比如腳下這條小河,在張家鎮就叫張家灣、張家河。而出了月牙灣,又因為形狀像一根柳枝,被當地人稱為柳枝河。
而位於入漢口的柳河村,正處於柳枝的末端,又因此得名柳河村。
果如馮老四所說,傍晚時分,太陽剛剛掛在柳梢頭,小船就輕輕的滑進了入漢口。
這裡的景色,與之前的河段有了很大的不同。
兩岸不再是密集的蘆葦蕩,竟然是一大片的亂石灘。各種不同形狀、不同大小的石頭,布滿了灘塗。
少數的蘆葦和雜草,在石頭縫裡艱難的求生存。
遠遠的望去,一片荒涼。
馮老四站在船尾,抬手指著前方:“再往前走個兩三裡,就是漢水了。”
說完,又轉身指向西邊的一片村落,繼而說道:“那就是柳河村。”
已是梆碗時分,村子裡家家戶戶炊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