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樂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對沉陌塵的誣陷未遂，他已經徹底被人唾棄。他知道自己和顧燕歌再無可能，甚至連趙宇極那邊也不再理他。

這一切都是沉陌塵的錯！

沉陌塵這個卑賤的野種，他憑什麽能把自己搞成現在這樣！

高樂心裡懊悔、憤恨。他並不是在後悔自己對沉陌塵的霸凌，而是在後悔他的失敗。

一個北邊的賤民，憑什麽能擁有一切，憑什麽長得這麽好看！

他一個人低著頭默默地離開校園，心裡滿是鬱火。

他不甘心，他要報復，哪怕是動用家裡的一切力量……葉卡捷琳娜總歸是要離開余懷的，難道她能護他一輩子嗎！

他要把沉陌塵綁起來，讓其跪在自己的面前，他要在其臉上劃上一百刀！看你這個小白臉如何再吸引女人！這個賤種，看你還能這麽得意嗎！

就在他這麽咧著嘴幻想之時，忽然一個匆匆跑過的人影迎面撞上了他。

“跑什麽跑，不看路的嗎，家裡死人啦！”

正上頭的高樂也不看人，直接破口大罵。

但他面前的，卻是沉陌塵那凶惡的表情。

高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體一輕，被沉陌塵一個擒拿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高樂完全懵了，只看沉陌塵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野獸般的凶狠。

即便之前如何欺凌他汙蔑他，他都能從容接受……而如今，他卻像是一頭原始的野獸，那臉上的猙獰似乎要將他撕碎啃食！

但這短暫的意識很快就被疼痛中斷，迎接高樂的，是狂風暴雨般的拳頭。

一拳，一拳，又是一拳……

高樂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就被打得鼻歪眼斜，鼻腔裡腥濃的鮮血嗆進了咽喉，他臉上漲紅，掙扎著張開嘴想要呼吸，可是一張嘴，門牙就被硬生生打斷。

他會被沉陌塵打死，他幾乎斷定這一點，而他甚至沒有反抗之力。此刻劇痛都擋不住他內心的恐懼，他想求饒，可是對方絲毫不給他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臉上鮮血淋漓，眼皮愈發沉重，意識也逐漸遠去，高樂的褲襠一片濕熱，他失禁了。

“小塵，快住手！”

“尹采予還在等著你，還不快去嗎?”

原本在後面追趕沉陌塵的采雲脆和葉卡捷琳娜終於趕到，他們看著手上滿是鮮血的沉陌塵，忍不住發聲。再這樣下去，高樂真的會被他打死。

聽到“尹采予”三個字，沉陌塵的拳頭終於停止了揮舞。他從高樂身上站了起來，把對方當成垃圾一樣丟下，甚至不再多看一眼。

葉卡捷琳娜看著沉陌塵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眼高樂，對方滿臉鮮血，如爛泥一樣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我來處理這件事，采老師，你去陪沉陌塵吧。”葉卡捷琳娜說。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這位同學就拜托你送醫院了。”

采雲脆同情又緊張地看著高樂，又看了看遠去的沉陌塵，歎了口氣，一跺腳，異能發動，追上沉陌塵。

校門口，撫子已經開車等候沉陌塵多時了。

沉陌塵和采雲脆衝上車，撫子立馬狠狠地踩下油門，一句話也沒說。

他們一路風馳電掣，沉陌塵沉默著倚在座椅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飛快地倒退，留下虛影。如果不是手上還殘留著鮮血，任誰也不會把這個安靜憂鬱的美少年和一分鍾之前發狂打人的瘋狗聯系在一起。

車開到醫院，還沒停穩，沉陌塵就開門跳了下去。然而剛下車，沉陌塵看著往來的車輛病人，又茫然起來。

這裡真是陌生，空空曠曠的，一個人都不認識。

“小塵，我帶你去。”

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采雲脆輕輕握住了沉陌塵顫抖的手。

……

潔白的病房裡，一位四肢纖細的少女躺在病床上，牆邊放著心跳監測儀，一旁站著一位醫生和兩個黑衣人。

少女的五官就像瓷娃娃那樣精致，微微翹起的睫毛纖長，如張開的鳥翼。她看上去似乎是睡著了，就像童話裡的睡美人。

“她……她是怎麽啦?”

沉陌塵強顏慘笑地看向病房裡的人。

“您就是沉陌塵先生嗎，很遺憾的通知您，尹采予將軍，已經犧牲了。”一位黑衣女士語氣沉重地低下了頭。

沉陌塵臉色蒼白，腳上瞬間被抽去了力氣，跌跌撞撞地癱軟在地上。

“……呵呵，你們都是她找我騙我吧……呵呵，想跟我開玩笑……采姐姐，我相信你……你不會和他們一樣欺負人的……我不生氣，你跟我說，這是假的……”沉陌塵坐在地上，笑嘻嘻地望著采雲脆，眼淚奪眶溢出，“你說啊，你跟我說！”

采雲脆眼淚掉了下來，她跪在沉陌塵的身邊，只是沉默著、緊緊地抱著他。

沉陌塵隻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刀片一片片攪成肉泥，他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假的……假的……假的……”

沉陌塵面目猙獰地哭喊，企圖逃避這個令人絕望的現實。而一旁的采雲脆緊緊地抱著他，承受著他內心的怒火和悲傷。

沉陌塵奮力地推開采雲脆，爬到醫生面前，拚命地指著一旁的心臟監測儀:“醫生，你看她心臟還在跳誒，醫生，你救她啊醫生！”

醫生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緩緩地移開視線，攙扶著沉陌塵:“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沉陌塵跪在醫生面前，抓著對方的褲腿，激動地問:“你說你能不能救她！”

“你先起來。”醫生再次說。

“廢物！”

沉陌塵猛然暴怒，他狠狠一拳揮向醫生，但是這次被采雲脆擋了下來。

“小塵，不要這樣。”

采雲脆哭著再次抱住他。

“她心臟的跳動是因為最後一口氣在維持，她是一位強大的異能者，也可以說是她的異能在維持她最後的心跳……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過幾天這口氣就會徹底消散。”黑衣女子說。

沉陌塵咆孝著:“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多少錢都行，不是有很多男異能者嗎，就沒有人能治好她嗎！你們補闕他媽幹什麽吃的！”

另一位黑衣男子低聲道:“我們已經盡力了，也只能將她外表複原……尹將軍是當今世界上最強的異能者之一，如果真的能救活她，國家會不惜一切代價的。”

“你媽了比，曹你媽！嘴上你麻痹說這麽好聽，那你們救活她！草你麻痹！救啊！”

沉陌塵又一次掙脫采雲脆的懷抱，使勁攥著黑衣男子的衣領，瘋狂地破口大罵。

“小塵，你別這樣……”采雲脆想要勸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

沉陌塵扭頭猙獰地盯著采雲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聲音嘶啞尖銳，就像對方是殺害尹采予的仇人。

“我……”采雲脆神色一慌。

“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們串通好的，瞞著我！瞞著我！瞞著我！”

沉陌塵見狀便知道了答桉，當即怒不可遏地掐住采雲脆的脖子，憤怒地嘶吼咆孝。

如果采雲脆告訴他，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尹采予提前回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采雲脆被掐得喘不上氣，臉上紅紫，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是她並未掙扎，臉上只有悲傷，好像情願被沉陌塵掐死。

但沉陌塵終究還是放開了她，頹然地垂下了頭:“你們滾出去。”

“小塵……”

采雲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滾出去！”

“好……我就在外面……”采雲脆咬著嘴唇，眼淚止不住的，跟著眾人退出了病房。

儀器聲滴答滴答作響，沉陌塵木然地走到床頭，伸手摸了摸尹采予的臉，她的臉有點涼，完全沒有往日的溫暖。

“誒你別玩了，我認輸，我投降……你嚇到我了，你贏了……你起來吧，我幹什麽都行，求你了……你再不起來我生氣了……”

沉陌塵輕聲說。

他多想這一切都是尹采予的惡作劇，她突然大笑著從床上跳起來，得意洋洋地指著沉陌塵的鼻子嘲笑他的頹樣。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不會生氣。他只會緊緊抱住她，死也不松手。

……

“你好，剛才沒來得及介紹，我叫杜子琪。其實這種情況比較常見，一般來說一開始都會接受不了，但是過兩天就會冷靜下來了……哦對了，你是他什麽人，女朋友嗎?”

病房外，女子拍了拍采雲脆的肩膀。

“不是不是，就是他……”采雲脆猶豫了一下，“老師。”

“這樣啊，那你真是太可惜了。”杜子琪語氣莫名。

采雲脆微微皺眉，有些不解，但並未追問:“如果說她維持心跳的原因，是身體內殘存的異能，那麽如果給她用增幅劑，是不是能多維持一段時間……”

杜子琪有些意外:“原來你也是異能者……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多維持一段時間，不過她除心臟之外的所有器官幾乎都停止了運行，即使用增幅劑，也不過是延緩這口氣消散罷了，她本人和死人依然沒有區別，不如早點讓尹將軍入土為安……還能拿到撫恤金。”

“這個幫我拿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采雲脆將眼鏡摘下，身體緩緩變成了一隻大貓，追風逐電地衝出了住院樓，然後向天空一躍，變成了一隻大鳥，呼嘯著扇動巨大的翅膀，一飛衝天。

十分鍾之後，采雲脆趕了回來。可能是怕嚇到人，她回來的時候變成了狐形，嘴裡叼著一個小冰盒。

“這裡面是你的增幅劑?”杜子琪問。

白狐點了點頭。

“護士，請拿一套病號服帶她去換上。”杜子琪接過小冰盒，隨手喚來一個護士，指了指白狐。

很快穿上了衣服，采雲脆恢復人形走了出來，從杜子琪的手裡拿回眼鏡。

“謝謝。”采雲脆說。

“不用謝，沒想到你會把你的增幅劑給別人……你和尹將軍應該沒那麽熟吧。”

“我……我想，小塵能開心一點……哪怕她一直這樣，但心臟還能維持跳動的話……總歸有個念想。”

“我剛剛調查了一下，你叫采雲脆是吧，果然是個好人啊。”杜子琪笑道，“你的畢業評價上都是好評。”

采雲脆輕聲說:“我不是什麽好人……只是個害怕寂寞的膽小鬼。”

“好人總是對自己要求很高，心憂天下，所以活得很不痛快……”杜子琪拍了拍采雲脆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 那個少年只是在氣頭上。”

“那個南方的節點崩壞，處理完了嗎?”采雲脆問。

“處理完了，而且沒有動用核彈，真是萬幸啊！”杜子琪感歎。

“那麽節點崩壞之後，是怎麽樣的，是徹底閉合了嗎?”

“這……我也不知道了。而且，就算我知道，也會是機密，不能說的。”

采雲脆點點頭，背靠在牆上，眼神幽幽。

或許是無聊，也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杜子琪輕聲跟采雲脆交談:“尹采予……將軍，是我兩年前親自送進補闕的，當時還沒有想到，她會擁有這樣不世的才能……當時我和她坐在車上，她的話很少，眼神特別鎮定，全程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堅定如鐵。”

采雲脆笑笑:“好了不起啊，我剛入補闕的時候，可是非常緊張的。”

“她還是個很直白的人，一開始就說她進補闕就是為了錢，她根本不關心怪獸和補闕，只是詳細地問了補闕的待遇和所有的福利。她甚至也不怕死，只在意死後的撫恤金夠不夠多……她說她有弟弟妹妹，她要把之前虧欠他們的統統補上。”

采雲脆想著之前和尹采予的對話，臉上默然。

“對了，你知道她的撫恤金有多少嗎?”杜子琪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她留下的遺產加上陣亡撫恤，一共是三個多億！她生前的遺囑，全部留給這個沉陌塵，這小子要是知道這些心裡肯定樂壞了……所以我才說你可惜啊，三個多億，一輩子快活不完！”

“小塵不是那樣的人，請你閉嘴。”采雲脆臉色一寒，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