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華以前一直認為,這世上沒有誰非誰不可,也不會有什麽感情能熾熱到人腦袋發暈。
可是情到深處的時候,他卻覺得一切詞語,都顯得太過單薄和膚淺了。
有些人出現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其他人再出現,那都只是將就,而他不是個在感情上能容忍將就的人。
江以華眸子深邃,聲音暗啞卻堅定:
“但是,芸兒,你的人生還很長,比我優秀適合你的男人有很多。你沒必要這麽早就拴在我這棵樹……”
“所以,以華哥哥還是嫌棄我了,對不對?”池芸兒紅著眼側臉緊抿著唇瓣,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兒童,努力癟著淚。
“不是的,芸兒你聽我跟你解釋,”江以華微微歎口氣,“我又何嘗不想跟你白首偕老,一輩子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待在你身邊,護你周全,不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
“可是,這世上不完美的結局很多,我們倆注定只能作為萍水相逢的存在。”
“芸兒,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江以華難堪地將自己的胳膊遞到她面前,又探過臉去,以側臉示人。
“我從小就不能與女人離得太近,否則身上會跟過敏般,全身上下都是這種細密連成片的紅疙瘩,又疼又癢,連帶著肌膚溫度高。”
“或許我身體內也有反應,嚴重的話我直接能閉氣過去!不能擁抱親吻,也不能做最親密的事情,往後更不可能有孩子,這樣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嗎?”
池芸兒一愣,“以華哥哥有沒有尋醫生問問,是你對女人過敏,還只是因為心理原因呢?”
江以華點點頭,無奈道:“醫生說沒有查到過敏原,但也不能排除現在醫療水平落後,有些過敏原查不出來的情況。”
“我父母帶著我將全國最大的醫院都跑過一遍,不少經驗豐富、醫術高超的醫生,傾向於我小時候受過什麽刺激。”
“孩子小記憶不深,很可能忘掉,但是心理受到的影響卻不會隨之消退,反而成為一種很難根除的心理疾病。”
“其他的病好醫治,唯獨這心理疾病太難了。起碼我這個人意志比其他人強,壓根不能被催眠,誰也不清楚我小時候發生過什麽事情。”
“尋不到根源,更不好針對性治療了。”
說到這裡,他自嘲地後退,跟她保持了半臂的距離,“小池,你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來守護。”
說完他扭身要走。
池芸兒氣呼呼地抓起毛巾扔過去,被他扭身一抬胳膊接住。
“你走,你走吧,反正我被你抱過親過,身體已經不乾淨了,與其被人傳出流言蜚語,我,我還不如投河明……”
江以華氣得緊,拿起毛巾捂她的嘴巴,“小池,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是怕,怕你現在的衝動,將會用一輩子來後悔。”
“時間很殘酷,你還年輕,不知道一輩子到底代表的是什麽!”
池芸兒直接圈住他,哼道:“我不管,又不是我讓你親嘴的。你親的時候難道沒想過,親完後如何嗎?”
“我要後悔也是你招惹的,所以你更要對我加倍地好,不許我後悔!”
看著小姑娘無賴的模樣,江以華非但不覺得討厭,反而剛堅硬起來的心,又柔軟成一片。
他本來對她就沒多大的抵抗力,從他親上她開始,其實就代表自己對感情對她的一種屈服了。
江以華一咬牙,緊緊圈住她,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池芸兒,你想清楚了?”
“我隻給你這一次後悔的機會,往後你就是想要離開我,都不能了!”
池芸兒哼著:“你是在以進為退嗎?嚇唬我?”
“我又不怕這個,
如果以華哥哥都能讓我後悔,那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江以華低笑聲,暗啞道:“怎麽辦芸兒,我剛獲得你對象的身份,就想要欺負你了……”
池芸兒渾身一僵直,抬起頭來,那不置信的小眼神,讓江以華覺得有些羞恥。
可他沒有移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將人緊緊貼在自己身上,讓其感受到自己的變化:“我雖然得了什麽恐女症,但我是個男人,而你又是我心愛之人。”
“我是一秒鍾都等不及,想要將你娶回家了!”
說著他不容她拒絕地,又吻上她。
聽到屋外人們陸陸續續地回來,江以華才戀戀不舍放開她,不知道自己是意志力強大,所以抵抗住身體帶來的所有不適。
還是說池芸兒對他是不同的,連帶著他身體耐受性都得到了提高。
起碼他們如此親密,他竟然也能成下來,並沒有暈厥過去。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時不時用鼻尖蹭蹭她的,小聲地說著:“這次我去京都,先給池叔池嬸說明情況,也跟我爸媽說聲。兩家人在一起商討訂婚的事。”
“咱們先訂婚,然後你回城工作,我也很快會調回去的,那時候我們再結婚!”
等人離開後,池芸兒還有些暈乎乎地,這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就這麽敲定下來了?
隨即她抿著唇瓣輕笑,沒有對未來的惶恐,而是在腦海中勾勒了許多平淡幸福的畫面。
不過,池芸兒眸子裡帶著絲涼意,在她離開之前,一定要讓欺負自己的人自食惡果!
相信自己逃離出卞家莊,他們會迫不及待第二次出手的。
天色暮靄,卞家莊的眾人急匆匆回家吃飯,等著一會兒上晚工。
這時候一個矮胖的男人騎著自行車進了村,直奔村長家。
低低敲了兩下門,村長媳婦高嗓門不耐煩地問了句:“誰呀!”
能有什麽急事,非得趁人吃飯的時候來?
“待會就上工了,啥事不能上工後說?你家不吃飯嘛?”
她聲音不高不低地嘀嘀咕咕著,猛地拉開門,看到來人後立馬消了聲,隨即她扭頭衝正屋喊道:“娃他爺爺,快出來!”
說完她笑著將人給讓進來,往門外探探頭,見沒人才松口氣又把門從裡面栓上了。
村長拿著個旱煙,披著襯褂往外走,見到那矮胖的男人,哎呦一聲,“老張,你怎麽親自過來了?”
“有啥事讓小年輕的給我捎個話,我去你那裡說。”
磚廠的名聲早就傳開了,因著裡面各個都是五大三粗的壯小夥,關系脈絡在本地又發達,誰也不敢招惹。
加上他們伸手的對象,是些不明情況湊上去被宰,勢單力薄又忍氣吞聲的人。
眾人內心戒備著,卻沒有誰為這些懦弱的受害者伸張正義。
漠視、怕惹麻煩上身,並不代表他們喜歡周圍的人,與磚廠的領導和員工走得近!
老張大大咧咧地坐在已經開始擺飯的桌前,挑眉道:“老哥咱們喝兩盅?”
村長眉頭一蹙點點頭,吩咐兒媳婦再炒兩個菜。
“把你那個知青女婿一起喊來,陪咱們爺倆喝兩杯。”老張拿出一包煙,拍在桌子上笑著又道。
村長的視線從煙上劃過,這是他之前送過去的好煙,是準女婿從京都托人捎帶,專門孝敬給自己的。
他低頭往旱煙裡添煙絲,吩咐一個半大的孫子請人來吃飯。
這老張也不開口了,摸起筷子慢悠悠地吃菜。
等江子實趕來,老張笑道:“嘖嘖,果然是從大城市來的同志,這氣派就跟咱們山溝溝裡的不一樣。”
“心眼多得跟煤球一樣,耍得咱團團轉!”
江子實一愣,看向村長,後者搖搖頭。
“小江,這是磚廠的張廠長,”村長隻開口簡單介紹下。
老張擺擺手,“我一個大字都不認識的鄉下漢,可當不起江知青一句廠長。”
江子實笑著說:“哪能呐,我一瞧張廠長就是個敞快人,不然您也不能將磚廠辦起來,給咱們公社創收呐。”
“許多社員因為您,家裡也都用上紅磚碧瓦,過上城裡人的小日子了。”
“您的貢獻是板上釘釘的,誰瞧不見,您就甭在小輩面前謙虛了。”
“倒是小輩白讀一肚子的書,卻一點實事都沒做,下鄉後不還是跟大家夥一起拿起鋤頭種地?”
“書裡有句話叫做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我們。”
說到這裡,他給老張倒了杯酒,自己罰了三杯。
老張被他說得舒坦,哈哈笑著道:“還算你們有點自知之明,不過你們文化人拍起人馬屁來,就是舒坦,同樣的話能說出花來。”
“不過,”他面色一冷,“你們城裡人小心眼子多,拿著我們當傻子耍,這就不好了吧?”
江子實趕忙道:“張廠長,有什麽話您直說就是了。”
“我們都被悶在鼓裡,不知道哪裡惹您不痛快了。之前我們是真心求您辦事,可是,可是今天去報道的池芸兒同志,做了什麽惹您不高興的事情?”
“小丫頭被人把脾氣慣大了,您費心教導著她些。社會可不是家裡,沒人能無條件容忍她的嬌縱。”
“不過,小丫頭能有多厲害,您稍微嚇唬她幾句,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將這事給揭過去。她聰明好學,肯定能很快讓您滿意的。”
江子實這話含含糊糊說了一氣,無非是讓磚廠的矛盾內部解決。
十幾年幾近朝夕相處,江子實其實下意識還是將池芸兒,當成以前蠢笨被自己耍得團團轉的草包美人。
在他印象中,這丫頭就是個紙老虎,只會虛張聲勢,那膽子還不如老鼠大呢。離開自己後,她每天只有抹眼淚的份了。
呵,不知道現在的她,會不會後悔拒絕了他呢?
老張呵呵兩聲:“小丫頭片子能耐著呢,你們苦心巴拉替她尋了活,人家轉身進了農場,跟其他人換崗。”
“原本我還以為能給廠裡解決一個單身漢,結果招來個教導主任,剛來就給我們上綱上線。”
“我媳婦現在就在組改會蹲著呢!”
他的話一落,滿院子都是倒抽氣的聲音。
組改會那就是個虎口啊,不管有沒有問題,只要進去繞一圈都要被扒一層皮!
裡面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互相監督軟硬不吃,可以說只要廠長媳婦進去了,那麽整個磚廠都面臨著極大的災難。
江子實的關注點,卻是在池芸兒非但沒有進入磚廠,反而因為自己的“好心”,換來了進入農場的資格!
呵,如果不是她對他的心意不夠,他也不可能選擇最艱苦的地方下鄉。
現在她去農場鍍金了,而他還要留在這裡娶個村姑……
“我媳婦為了家裡人,肯定不會連累別人。可我媳婦卻是被你們連累的,所以,你們需要給我個交代!”
老張眼皮不抬地說道。
但凡聰明點的人,都知道這個交代可不是普通的交代,錢票要有,而且還要包括之前許出去的人。
村長一個眼神,他媳婦立馬讓大家夥端著飯菜會自己的屋子裡。
“老張,你說得這事我們也是剛聽說,誰知道那丫頭這麽不懂事!”
老張嗤笑聲:“明人不說暗話,你們也別推脫責任。你們要想保住面子,將這事給捂得緊緊地,就必須給我個滿意的交代。”
“否則,你們信不信,明天十裡八鄉都知道你們翁婿倆,心黑地給知青保媒拉纖。”
“結果我們廠裡的同志們,啥便宜都沒沾著,還惹了一身騷。到時候,你說,大家夥會怎麽想你們?”
見這倆人面色難堪,老張繼續悠哉地吃著飯菜,“在我看來,你們就是想不開,事情敢做一次,第二次就扭捏上了?”
“咱們這不是有句話,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人家池知青又不是傻子,不然也不能連去廠裡報道都沒有,直接跟人調了崗。”
“你們還想在我身後當龜孫子?”
村長不是個會說話的,拿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著,遞給江子實一個眼神,意思是人是你求著去的,事情你解決!
江子實深吸口氣,也不裝什麽正人君子了,直接笑著道:“那小丫頭片子咬人確實挺疼的,如果任由她繼續蹦躂,恐怕咱們都落不著好。”
“我那哥哥最愛伸張正義了,這次的事情肯定是他插手的。也不清楚他會不會借故,摻和磚廠的事。”
“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自然不會讓張廠長吃悶虧的。”
他跟張廠長你來我往幾番,敲定了最終的賠償方案。
他賠給張廠長二百塊,然後還得將池芸兒親自送上,讓張廠長嘗個鮮。
“這次總不能再出岔子了吧?”
想起人人口中傳頌的美人,張廠長內心癢得不行,要不是農場對他們磚廠的人防備森嚴,他鐵定早將人給擄走了。
江子實低笑著搖頭,眸子裡帶著狠意,“不會的,秋收過後我哥跟車去蒙內,我與玉梅定親,以我與池芸兒的關系,她肯定要來的。”
“到時候我灌暈她後,將人交給您隨便處置!”
張廠長連連點頭,“好,好,好!”
“只要這事成了,咱們往後生意細水長流,哈哈……”
等將人送走後,一直躲在廚房的卞玉敏才微松口氣地走出來,抿著唇看向江子實:“江知青,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池芸兒是個小姑娘,咱們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江子實淡淡地看向她。
在池芸兒下鄉當知青之前,卞玉敏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美人,一對又黑又粗的麻花辮,膚色是其他人沒有的白皙,所謂一白遮三醜,更何況她眉清目秀的。
哪怕卞玉敏在同學之間,也都是漂亮溫雅的,人人都說她就是城裡人。
可是在池芸兒這朵富貴花襯托下,卞玉敏就被襯托為小丫鬟、路邊小野花,全然沒有一丁點出色之處,不被稱作醜陋已經很難得了。
以前江子實只是想要擺脫吃軟飯的頭銜,又被池芸兒捧得太高,尋不到自己準確的定位,在奔赴前程的同時,並沒有太多考慮其他。
如今瞧著女人身上的碎花襯衣,他心裡一陣膩歪,忍不住嗤笑道:“卞玉敏,人呐不能太將別人當成傻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初在橋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卞玉敏眼睛睜大,“你……你既然知道,還……”
江子實淡淡地道:“芸兒確實嬌縱了些, 但人並不算太壞,起碼沒膽量謀害人性命。我們相處十多年,人的好壞是能分得清的。”
“你掉入河裡,又裝得那麽像,任由誰在這麽人命關天的時候,會理智去想真假?”
“我確實救你上來,也抱了你,還愚蠢地給你做人工呼吸,將自己的婚姻給搭進去。”
卞玉敏不置信地看向他,“江知青你不該……”
“不該什麽?”他有些煩躁低吼道:“我就應該溫文爾雅不藏一點壞心思?你們將我逼迫到這種地步,要衝池芸兒下手了,還想讓我怎樣?”
卞玉敏後退半步,神情有些恍惚,隨即她想到什麽,目光又堅定下來。
她微垂著頭,“對不起江知青,我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
“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們的婚事就取消吧,反正,與其強求來不幸的婚姻,我寧願孤獨終老!”
江子實眸光微閃。
他習慣將責任推給旁人,自己還能扒住純善的皮,不過這次他是不是有些演過了?
題外話
百無一用是書生,其實文中的用法是錯誤的,江子實不過是說給張廠長聽而已。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其實這句要結合下文來看,實際上是一種積極向上的態度,誰說讀書沒用呢?讀書人的氣度和風骨是一般人沒有的,即使物質生活是貧瘠的,但是精神生活依然豐富~
親們,明天一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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