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恨得咬牙切齒,但礙於眾人的面子,還得強勁克制住,那種憋屈勁,真是能讓人分分鍾想要崩掉。
她一字一句地道:“這是寶寶和元彬的訂婚禮,不是你在結婚!”
“虧我好心想著之前太自私,攔著你跟你親生父母相認,特意將他們喊來,結果你就這麽回報我們?”
夏昭芸被嚇得跟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到霍天顥身後,怯懦地扯著他的衣角。
眾人連忙拉著宋母勸說:“老嚴,今天是宋珍寶和童元彬小兩口的好日子,你氣什麽?得高興點……”
“芸丫頭確實剛新婚,我們還沒吃過她的喜糖呢,也是人生隻一次的大事,你體諒著點。”
“咱們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那會兒不也是恨不得所有人都告知一遍?”
這邊安撫完,眾人的八卦心又被吊起來,“不過老嚴,什麽芸丫頭的親生父母?”
宋母的怒火漸漸消散,看向夏昭芸的眉眼間帶著絲解氣和得意。
薑還是老的辣,剛才夏昭芸有多得意,那麽認親的時候就會多狼狽!
她低咳一聲,“老張,你們閨女和女婿來了,不出來相認嗎?”
“你們養了寶寶十八年,我們也替你們將小芸拉拔長大。都是大姑娘了,自己找了男人嫁了,也沒跟家裡通氣。”
“你們是血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如何都斷不了的。”
一對穿著黑色和藍色粗布衣服、皺紋遍布、頭髮半白,與周圍賓客格格不入的中年人走上前,渾濁的眸子詭異地盯著穿著紅衣的女人,又瞧瞧那挺拔的人,內心火熱得緊。
婦人抹著淚奔過來:“我苦命的女兒呀,你可疼死娘了……”
夏昭芸眸子黑沉地看著這對人,淡淡地扯著霍天顥躲開,在人再次撲上來之前,輕笑著說:“這位同志,您確定嗎?”
“不說其他,就是您跟您丈夫都是單眼皮,能生出我這種雙眼皮嗎?”
“現在可不是封建社會,人人得到了不錯的教育,只要學過生物遺傳的就知道,只有父母裡有雙眼皮的,生出來的孩子才是雙眼皮。”
“還是說,我的娘是您,但是我的父親就不是眼前這位了?”
隨著夏華的起步,科學已經開始在城裡普及起來。
在場的眾人哪怕沒有系統學過這些,但是她們都是八卦專家,平時聽八卦、傳八卦,也得對八卦具有不錯的判斷力和洞察力,所以她們也有自個兒總結的一套理論。
再不濟,她們是半百的人,拿著身邊的例子,也清楚單眼皮的父母絕對生不出雙眼皮來!
張家兩口愣住了,婦人連忙說:“沒有的事,你爹娘就是我們倆!你這孩子,之前你宋媽媽說你狼心狗肺、不知道感恩,我還不信。”
“老張家的人怎變成這樣子了?”
“你不會是看著你爹娘是農村的,嫌棄我們,所以不想認吧?”
“孩子呀,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你不能連畜生都比不上……”
霍天顥冷著臉,不過夏昭芸拽著他,沒讓他出頭,而是自己繼續輕笑著平和道:“您確定堅持這個說法嗎?”
“您們跟宋家人抱錯孩子,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誰也沒有追究,但如果你們堅持,那我想讓局子裡的同志們幫著調查一下。”
“我如果長得普通些,哪怕只是普通漂亮,還有可能是你們的孩子。但是我的個子、眼睛、鼻口,哪裡有一點像你們的?”
“可別跟我扯什麽隔代遺傳,我像是你們的爹娘。”
“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條件不好,能夠進入醫院生產,
肯定是生命垂危不得不為之。大人保住了,但是孩子生下來是個死胎。”“你們不甘花了錢住院,就在離院的時候,隨便抱了個孩子,謊稱自己的娃死而複生。而這可憐的女嬰,則是你們給兒子準備的童養媳!”
夏昭芸一字一句全部戳在了張家夫妻倆心口上。
他們慌亂地直擺手,“你這孩子,不想認我們就不認。我們是你爹娘,自然希望你過得好。但你也不能隨便往我們潑髒水吧?”
夏昭芸輕笑聲:“我已經拿到了當時醫院的病例報告,也托人走訪了你們的左鄰右舍。”
“你們抱回去的女嬰,對外一直宣稱是撿來的,而且宋珍寶來之前,你們正要給她和自家傻兒子辦婚事呢……”
實際上這些消息是前世宋珍寶跟她說的,醫院的所有相關證據,早就被宋家人給銷毀了。
由此可見,宋家早就知道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難怪打罵起來沒有一點顧忌。
又或許,夏昭芸眸子泛著冷意,不僅是張家人懷揣著壞心,當時宋家人也在閨女被偷後,不知道懷著怎樣的目的,悶不吭聲地抱走別人的孩子當自個兒的?
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十八年,沒有相關資料,她很難尋到證據,也沒法順藤摸瓜尋到親生父母。
夏昭芸只能內心生出期冀,其實她也是被人期待著來到這個世界,而且此時此刻她的親生父母對她一直不曾遺忘過?
又是天降一大瓜,眾人怒視著這對夫妻倆。
大家夥平時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但是他們又格外團結,對待廠外的人絕對不含糊,是真真將廠子當成自己的家。
不論宋珍寶還是夏昭芸,那都是廠裡的姑娘,哪裡容得這倆人擱在這裡挑白菜,將別人當傻子呢?
“我說兩位同志,你們不要睜眼說瞎話。芸丫頭這樣的容貌,還真不是你們兩口子能夠造出來的。”
“自己的孩子死了不甘心,就霸佔別人家的孩子,這不是挖當娘的心頭肉?你們這是犯罪!”
“讓宋珍寶當你們傻兒子的媳婦,這事落空了,又打上芸丫頭的主意?你們是沒把我們昭陽製衣廠的大家夥看在眼裡,還是認為小霍英雄是擺設?”
“我覺得這事肯定蹊蹺,必須要請局子裡的同志們來查一查,說不定能幫助芸丫頭尋到親生父母呢……”
眾人們都很讚同,讓局子裡的同志們介入進來,看看這倆人再怎麽耍無賴!
倆夫妻倆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就跟夏昭芸說得一模一樣。
他們眼見佔不著便宜,還要被扭送到局子裡,連忙擺著手將宋母給供出來:“不關我們的事,是這個女人喊我們來,說給我們兩百塊錢,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帶回鄉下的……”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宋母身上。
後者氣得渾身哆嗦:“你們胡說,我竟然還念著你們對寶寶的養育之恩,特意請你們來觀禮。沒想到你們還打著這樣的主意。”
“芸芸,是媽,是阿姨得不對,隻想著對你做出補償,以為他們真是你的親生父母,很期盼著你回家呢。”
張家兩人立馬說:“你們城裡人心眼子真多,我們村大隊裡的電話漏風,當時很多人都聽見了,可以過來幫著做證。”
宋母艱難地用手撐在桌子上,擠出笑來:“你們兩口子真是滿嘴謊言,你們窮山僻壤的地方,買賣媳婦方麵團結的很,連局子裡的同志們都不敢招惹。”
“你們來之前對好口供,這會兒見事情敗露,就拉著我下水?”
“我再怎麽說也養育了芸芸十八年,對,我是對她要求很高沒有注意教育方法。但十八年的感情哪能說斷就斷了?”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去鄉下受罪的,不然當初寶寶回來後,我們也不會給你們一筆錢,讓芸芸繼續留下來了……”
“今天是寶寶的訂婚禮,我們不追究你們的錯誤,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能再拿著任何借口來昭陽製衣廠。”
“待會我就跟門衛說聲!”
“還是說,你們想呆在這裡等局子裡的同志們來?”
只要事情沒有到最終地步,誰會真得跑去張家老家那查證呢?
所以她咬住自己無辜,爭取將大事化小吧。
想想又錯過一次尋夏昭芸不快的機會,宋母那叫一個不甘心、憋屈和憤怒。
張家兩口子直瞪眼,他們在村裡夠無賴的了,沒想到眼前的女人更加無賴,一張嘴黑的說成白的!
可他們確實理虧,但來回一趟沒有撈著一分錢,哪裡肯真走?
婦人眼珠子一轉,然後抹著淚開始說了:“哎呦,這位小同志,不是我們逼迫宋珍寶嫁給我們家小兒子。”
“而是這小丫頭心思太不正了,在村裡看人鑽小樹林子,好奇的很,拐著我家兒子鑽被窩,正好被人堵住,我們不想辦婚事都難……”
“這是千真萬確的,村裡人都知道……”
瓜,又是一大瓜!
眾人被這消息給炸懵了。
別說他們了,就是宋家人、童家人,以及宋珍寶本人都呆怔住。
宋珍寶隻覺得天旋地轉,世界對自己懷揣著極度的惡意。
為什麽她這麽苦呢,既然都讓她重生了,為什麽不是重生在一切沒有發生之前?
明明是他們的傻兒子圍觀了別人鑽小樹林,回到家就對她用了強。
重生後她不是沒想過將張家人全部毒死,但她不舍得賠上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對這群人恫嚇一番,拿著吃槍子的事,成功讓張家人發誓絕對不說出去。
而她害怕童元彬對夏昭芸的惦記,使了些小手段,讓自己和童元彬成事,也不用解釋自己那層膜的去向。
如今訂婚是她仗著自己的肚子,童家若是不要她,她絕對要來個魚死網破!
想到這裡,宋珍寶也學著母親似的,咬死不承認。
“張叔張嬸,你們就不能放過我嗎?村裡的流言穢語全是你們放出去,就是為了壞我的名聲,逼迫我嫁給你們傻兒子!”
宋珍寶捂著臉哭道:“你們怎麽就這麽不想看著我過好日子?”
“如果你們說的是真事,我會忍氣吞聲嗎?不早就告你們兒子,讓他去吃槍子了?這話您們可真不能隨口胡說呀。”
眾人這會兒看得有些迷了,覺得兩方都有道理。
如果這事是假的,張家兩口子能憑空捏造嗎?
可若是真得,宋珍寶能允許倆人參加自己的訂婚禮?
張家夫妻倆傻眼了,他們的殺手鐧都拿出來了,結果仍舊沒能達成所願,只能瞪著宋母,“反正是你打電話喊我們來的,我們絕對不能空著手回去,任由你們家戲耍一通吧?”
宋母不知道宋珍寶在鄉下還發生過這麽大的事情。
別人不能辨別這件事的真假,但是她作為一名母親,還不清楚女兒身上發生什麽了?
如果宋珍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也不會瞞著家人,勾搭童元彬將生米煮成熟飯。
正因為此,她只能在口頭上得了便宜後,拿錢打發張家兩口子,“你們缺錢可以直接跟我說,怎麽還能拿女孩子的名聲做筏子?”
張家兩口子也是個會順杆往上爬的,連忙笑著點頭,甚至為了錢輕拍著嘴巴:“是我們的不是,實在是家裡快揭不開鍋了,又不好意思開口,就胡扯了些理由。”
“嚴同志您別跟我們鄉下人一般見識。”
宋母臉色微緩,生怕這倆無賴繼續鬧出什麽么蛾子,哪怕事情沒成,她仍舊拿出兩百,裝作隨意地塞到他們手裡,“今天家裡事多,就不多留你們了。”
張老漢笑著接過來,往手上狠狠啐了口,一張張點起來。
不多不少,確實是二十張大團結,眾人心裡有些微妙,誰能將二百塊揣在身上呢?畢竟宋母是女方家長,能用到錢的地方不多。
偏偏之前張家提到過二百塊的,這就有些微妙了。
不過張老漢咧著黃牙笑著說:
“寶寶她哥最近要結婚了,你們也知道那孩子命苦,從小燒壞了腦袋,人家女方同意嫁過來,就是要的彩禮高……”
這是坐地起價了!
宋母再次品嘗到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頂著眾人的視線,只能又掏出一百塊塞過去,低聲道:“你們適可而止,否則真撕破臉,我讓你們倒拔一層皮!”
張老漢嘿嘿笑著,這次沒數,將前往褲兜裡一揣,也沒多說什麽,衝大家夥繼續憨笑兩聲,扯著婆娘大搖大擺走了。
眾人忍不住搖頭歎息,果然看人不能看模樣,誰能想到張家夫妻倆一副憨厚老實農民同胞的模樣,竟是不要臉隨便編排女兒家,拐著彎地要錢。
夏昭芸眸子微微停頓在宋珍寶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剛剛半個來小時裡,宋珍寶摸肚子的次數不下五次。
只有剛懷孕沒有經驗的女人,又想要得到足夠的關注,下意識才有的動作。
廠子裡的女人們都是人精,有人覺察到夏昭芸的視線,也順著看向宋珍寶的肚子。
“范同志,你們兩家商量好什麽時候,給這小兩口舉辦婚事了嗎?”
童母內心煩躁得緊,不管張家人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她都不想讓宋珍寶入童家的門。可是人肚子裡揣了孩子,已經無恥地賴上元彬了。
但凡想到自家優秀的兒子,被宋珍寶這個村姑給拿下,嘔得她好幾天都沒順過氣來。
今天又整這麽一出,若不是她被童父扯住衣袖,不停地暗示她消停。
她很想甩袖子離開,哪裡任由眾人問話到自己這兒?
童母深吸口氣,看看始終站在門口,沒多挪一步的夏昭芸。
這樣漂亮優雅知性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她優秀的兒子呐……
偏偏這會兒她得顧及著童家的面子,笑著道:“我家元彬馬上要放暑假了,想著尋個臨時工做著,要自食其力。”
“這小兩口感情正升溫的時候,我當母親的呀整天拎著心,生怕他們情不自禁,所以他們年齡都到了,咱們這些老家夥,也不當棒打鴛鴦的壞人。”
“準備就近選個日子,給他們辦了。到時候會給大家發請帖……”
童母都如此大大方方地將小輩的事說出來,眾人心裡那點猜疑消散下去。
夏昭芸抿著唇輕笑,真不知道廠裡的這些婦人們,平時都是吃得什麽呀,各個頗有心計,說的話能原地繞十八彎,讓人不知不覺中被其牽著鼻子走。
若是將她們放在古代,絕對是宅鬥高手。
經過這麽一通鬧騰,宋家和童家人隻強撐著笑,內心的喜慶之情被敗壞得分毫不剩了。
宋珍寶懊惱得不行,又十分不解。
怎麽這一世的夏昭芸變得不一樣了呢?
而且小霍英雄還能死而複生,難道是自己重生造成的啥蝴蝶效應?
因為廠外的形勢已經開始嚴峻起來,所以宋家和童家也不敢太過,就在各家屋裡和院子裡擺放了三個大桌,再高價請大廚幫忙做菜。
別看這是在城裡,因為肉票有限,大家夥也不是可以天天吃肉的,即便他們矜持、礙於面子,但是下筷子的速度不慢,一筷子下去能讓盤子空出一塊來。
而且他們各個都身經百戰了,倒是夏昭芸和倆孩子有些不適應。
好在霍天顥人高胳膊長、速度又不是別人能比的,菜一上來,他就要搶上兩三筷子,自己不吃可以,但不能讓妻兒虧了肚子。
再說一群不熟的人在盆碟裡攪和,甚至還有人將筷子嘬得吧唧響。
為了個人衛生,霍天顥也得厚著臉皮,面不改色地在菜上來的第一時間,就將家裡一大二小照顧好。
夏昭芸和孩子們就負責埋頭苦吃。
吃完後,他們隨著賓客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他們回到家後,也沒看見賀青冉和柳明坤的影子。
哄孩子睡覺後,倆人就膩歪在一起,親親抱抱舉高高,卻沒有再進一步,畢竟他們不知道賀青冉倆人什麽時候回來。
夏昭芸平時為了保證自己的體力和精力,有午睡的習慣。
這會兒有男人守著,她卻不舍得閉眼睛,總是稀罕地不停地蹭著男人寬厚滿是安全感的胸膛,可個勁地撒嬌。
瞧著這女人隻沒心沒肺地拱火,卻不想想時機不對,沒法替他滅火。
霍天顥不滿地將人箍在胸口,惡聲惡氣地在她耳邊道:“快睡覺,養精蓄銳後,晚上才能伺候爺們盡興!”
夏昭芸感受到他的變化,立馬老實了,羞憤地咬著唇瓣,“不要去招待所,那裡的床總是咯吱響,而且房子不隔音……”
“不在床上,又,又太累人了,”她越說聲音越小,臉都快埋起來了。
霍天顥悶笑著逗她:“夫妻之間晚上就這點事,大家習以為常,誰笑話誰啊?”
“你是沒有住過正兒八經的筒子樓,有的時候大晚上夫妻之間還能拿這事打擂台較勁呢……”
夏昭芸聽得張大嘴巴,大家都這麽豪放嗎?
霍天顥摸著她的頭,繼續逗:“你覺得單位裡有職工宿舍,那住招待所除了公乾的人,還有誰?”
他也不要她的回答:“當然是持證上崗、又不在一個地方的夫妻,小別勝新婚……”
夏昭芸忍不住堵上耳朵瞪他,“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可不跟你似的沒臉沒皮。”
“好好好,咱家芸芸臉皮薄,”霍天顥悶笑著,“我試了下咱們家的大床是實木做的,特別結實,我在上面做俯臥撐、仰臥起坐,都沒發出一絲聲響。”
“下周末咱們試試?絕對不會影響我正常發揮……”
男人真是越說越讓人沒法聽,夏昭芸閉上眼裝作自己睡著了,可沒多大會兒,她還真貼著男人的胸膛,沉睡過去。
夏昭芸忙著工作,而賀青冉忙著踩縫紉機、做飯,倆人對於菜地荒廢不少。
霍天顥一來了,沒事情做就拎著工具,替她們收拾下菜地。
四五點鍾的陽光已經收斂了些威力,斜斜掛在天上,似睜非睜地掙扎著。
夏昭芸跟孩子們各自帶著草帽,站在菜地外面當監工。
除草、施肥、澆水、修整藤架,霍天顥乾得利索,讓人都懷疑他是農民出身。
忙活完,迎接他的是妻兒崇拜的目光,以及貼心遞水遞毛巾。
他笑著接過來擦完汗水,咕嘟一口氣喝光了瓶子裡的水,“在部隊的時候,一到農忙我們就支援附近地公社,而且我們部隊也是有地的,每個團輪流當值。”
“在城裡能開一片菜地不容易,昭陽製衣廠如今發展勢頭不錯,廠房、家屬樓會一再擴建,最終肯定會動用這些菜地。”
“不知道到時候廠裡會不會有什麽相應地補貼。”
“不過運輸隊家屬院中,可沒有菜地了,附近也沒有農戶,吃菜得去市場買,還不是天天都有。”
“市裡人多、供應有限,每次買菜、買肉基本上靠搶。”
“但是呢,咱們運輸隊待遇不錯,我是技術員可以跟著食堂采購走。你想吃什麽,就將錢票交給食堂采購,第二天基本上就能拿到……”
雖然夏昭芸和倆孩子得幾個月後才能去市裡,霍天顥已經開始給他們講運輸隊的事情了,爭取讓她們對自己市裡的家有歸屬感。
一大兩小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點頭給個回應。
霍天顥洗了手後,先挨個擼了遍頭髮,笑著道:“我會努力賺錢,爭取咱們自個兒買個小四合院,”他望向夏昭芸的目光,泛著綠:“起碼隔音……”
隔音倆字,讓夏昭芸白皙的小臉瞬間爆紅!
傍晚的時候,柳明坤和賀青冉踏著點來吃飯。
肉是一早霍天顥去食堂拿錢和票兌的,然後吊在井上晾著。菜是從地裡現摘的。
有糖醋小排、炸小酥肉、黃瓜絲炒肉、西紅柿炒蛋、風味茄子、清炒苦瓜,熬得濃稠的玉米糊糊,配上晶瑩的大米飯。
眾人吃得滿足,吃完後男士主動攬了刷鍋洗碗的活。
賀青冉拉著夏昭芸,說了今天見家長的事情。
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而柳明坤擺出市裡公子高高在上的款兒,一頓鴻門宴吃得倒是沒有什麽波瀾。
“我覺得吧,小娘以為坤哥是個花花公子,瞧著挺唬人、條件不錯,但我這種小戶人家的姑娘嫁過去,鐵定有很多苦頭吃。”
“而且,我跟坤哥的婚事成了,他們也能跟著沾點光。”
“老賀呢,隻管未來親家條件好,對他的事業有利無害,不管未來女婿人品怎麽樣,就拉著人喝酒,端上嶽父的款兒了。”
夏昭芸輕笑著,“你出門子的時候,可得跟你家老賀多討點。”
“你小娘不是個安分的,當初她選擇你家也是看上了賀叔的條件好,以後賀叔養老說不定也要指望你們姐弟倆。”
賀青冉點點頭,輕歎口氣:“這老賀真是越活越糊塗,拿著人家當原配掏心掏肺地對待,工資本上交,但是你瞧瞧他和我弟身上的衣服,再瞧瞧那母子倆的。”
“同樣是不打補丁的,但是布料差別大了。他一個在製衣廠上班的幹部,連這點區別都看不出來?”
說到這裡,她笑著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以前是我脾氣太軸了,跟老賀一模一樣,倆人對上那就是一場世界大戰呐。”
“這次我故意示弱,給了他女兒渴盼父愛又不敢的小眼神,又單獨向他表示自己要高嫁的忐忑。”
“或許老賀從來沒在我這裡尋到過父女慈愛的緣故,竟然感動的不行,將多年的私房錢全部貢獻給我了,還保證我出門子的時候,再給我厚厚的壓箱錢!”
賀青冉微微歎口氣:“我知道,他是想抓住最後的機會,修補我們父女的感情,然後等他需要的時候,能正大光明、理所當然地借力親家。”
“可惜呀,如果早兩年他如此,還能收買我的心。現在我早就不是巴巴渴盼別人關愛的傻姑娘。他給我錢,我就拿著,他找我辦事,對不起他閨女沒本事,頂多能給他養老送終。”
她還琢磨著也要替弟弟要點,力所能及的時候幫老賀一把,畢竟沒有魚餌,大魚如何上鉤呢?
總不能什麽都便宜後來的那對母子吧?
說完這些,賀青冉笑著說:“晚上坤哥帶我去看電影,回來的晚就不過來了,我住宿舍去。”
夏昭芸抿唇瞪她一眼,“對了,你的稿子準備得如何了?”
賀青冉點點頭,“有些眉目了,之前我不是為了豐富播音資料,采訪了不少廠裡的勞模、七八級師傅和家屬們?”
“這裡面有很多故事可以寫,挑出具有代表性的,然後小小誇張、潤色一下,提出幾個問題,多尋幾個專家從不同方面進行深入分析,得出解決的法子,再來個發人深省的總結……”
夏昭芸輕笑著說,“我覺得到時候單一的播報形式得改變下,比如尋個人在現場配合你講述根據現實編撰的故事,完了再由邀請的專家點評。”
“哪怕你開播的時候強調,講故事的是演員、代言人,但是聽眾們還是會下意識將故事按在這個人頭上,津津有味聽八卦。”
“而且有專家的話,觀眾們對解決問題的法子有極高的信服。”
“換句話說,你將欄目做成情感訪談的模式……”
賀青冉連連點頭,“這法子好,省得一個人演播枯燥,不好把控情緒和節奏,如果改成這種形式,我不用想也能知道,這檔節目哪怕不火,也足夠平順地辦下去!”
夏昭芸禁不住叮囑道:“冉冉辦節目的時候,你別逞能,真得就不用坤哥幫忙。要是你的稿子和點子被別人拿去用,就追悔莫及了。”
賀青冉嗯嗯:“我知道,沒有背景靠山的人,進了電台只有被欺負的份。我肯定不會委屈自己的。”
她們又說了幾句,男人們忙完就去院子裡抽根飯後煙,見時間差不多了,柳明坤喊著賀青冉走了。
霍天顥陪著孩子們玩了會,小家夥們就有些困意,洗漱完爬上床自己乖巧地睡了。
有著整整一晚上的時間,霍天顥跟品嘗大餐似的,一道道菜品慢條斯理地嘗過去,將女人也勾起火來,才扯著人共赴那巫山那雲雨。
夏昭芸最後累慘了,身體明明很疲憊,但是精神上無比亢奮。
她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戳著他,“天顥哥,今天我有一瞬間特別想要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小時候我看到別人父母寵愛孩子,哪怕宋家兩口對親生兒子也好得很,唯獨我是沒人疼愛的小可憐。”
“或許很多像是我這樣的孩子,對親生父母有種難以放棄的執念。”
“我很想知道他們是誰,有沒有尋找過我,哪怕不相認,只知道彼此幸福安好,惦記著對方,我也會好滿足。”
“可惜,當年的證據全沒了。”
霍天顥輕撫著她的脊背,低笑著說:“凡事都沒有絕對。事情只要做了,就會留下痕跡,這事你別管,我幫你查。”
夏昭芸眸子晶亮低看向他,“天顥哥你真好,”說著就輕咬著他的下巴。
霍天顥斯哈一聲,沒好氣地拍了她一下,“你明天不想上班了?”
夏昭芸幸災樂禍地嘿嘿笑著,繼續乖巧地趴在他身上,跟隻慵懶的小貓一樣。
她眸子裡閃著抹冷意,這一世跟前一世有很多地方不同了。
比如霍天顥還好好地活著,成為了她的男人;
比如宋珍寶仍舊嫁給了童元彬,只是提前了兩年多;
又比如上一世宋家人對她予取予求,從沒遇到過挫折,他們沒有站在對立面上,而張家也沒這次般被輕易打發走……
雖然很多事情都變了,可夏昭芸仍舊覺得,這一切都像是有一把大手繼續推動著往既定的方向湧去。
夏昭芸如今擔心的是,宋珍寶會不會比上一次更早接觸到組革人員,在廠子裡狐假虎威,給宋家、童家以及霍家輕掃障礙?
若真如此,與宋家和童家沒什麽牽連的自己,很有可能成為宋珍寶立威首選目標,而同她交好的眾人,也可能會受到波及……
想到這裡,夏昭芸緊抿著唇瓣,勢必要先抓住宋珍寶的尾巴!
她微斂著眉眼,記得上一世宋珍寶後來雖然如願嫁給了童元彬,也懷了孕,但是因為在跟她吵架的時候,被人“看到”她推倒宋珍寶,那個孩子沒能保住。
從此以後,宋珍寶再也沒懷過孩子了。
夏昭芸懷疑宋珍寶是習慣性流產,說不定在鄉下的時候,宋珍寶就懷過孩子,想方設法給墮掉傷了身子,以至於後來懷得孩子站不住,於是其就栽贓嫁禍自己!
不知道這一次,宋珍寶提前跟童元彬早了兩年在一起,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
夏昭芸也不想當小人,可是如果她不捏著宋珍寶的把柄,只能處於被動狀態,等著其成了組革的爪牙,那自己和親朋好友成為其練手的炮灰了!
她眸子微動,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跟男人說道:“天顥哥,我懷疑宋珍寶肚子裡揣了娃,不知道您有沒有法子尋人弄到證據?”
婚前懷孕是不檢點的行為,若是被捅出去,在這個年代這種形式之下,也是一場滅頂之災。
“我想著現在醫療日漸發達,人們就醫保養的意識提高,宋珍寶應該會去醫院體檢。”
宋珍寶哪怕多有遮掩,但是夏昭芸在每次倆人短暫接觸中,能夠感受到些微的怪異之處,細細琢磨便有了大概猜測。
重生的不僅是自己,可能還有宿敵!
從未來過來的人,懷孕後自然會進行例行產檢,尤其是宋珍寶這種努力將自己營造成正兒八經城裡幹部子弟的人,
“她跟她媽媽一次次地想將我扯至地下,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起碼我手裡捏著她一個致命的把柄,等下次她再動手的時候,也得要掂量下。”
霍天顥嗯了聲,眸子也染上寒意,“這事你就是不說,我也得徹查一下。宋家當真以為你還是以前那位,任由別人欺負的小可憐嗎?”
“她們既然敢伸爪子,就得做好斷臂的準備,省得伸慣了惹人煩!”
他對女人一般采取無視的態度,很少較真放在心上。
宋家母女倆真得惹到他了,自己的女人連根頭髮絲都不舍得碰,怎麽看得下她們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算計他媳婦兒?
夏昭芸輕笑著蹭了蹭他,只要自己捏住宋珍寶的把柄,那其就蹦躂不起來,鬥誰都要掂量下自己能不能過大眾那關!
希望自己這一手,能夠讓廠裡上輩子受到宋珍寶迫害的眾人,能夠免遭其害。
霍天顥一大早就回市裡了,夏昭芸送孩子上學去後,繼續開始給各個舞蹈動作配樂。
三組的姑娘們在舞蹈方面松散欠缺勤奮,但是在樂器上卻是從小培養起來的。
夏昭芸將她們給集合起來,一塊參與到譜曲中。
什麽長笛、古箏、二胡、琵琶齊上陣,空靈的音樂總能第一時間攥住眾人的喜愛。
隨著腳踩畫各種步伐,配樂也有個簡單的舒緩、急切的分割,而且夏昭芸也希望畫不同部位的時候,音樂所表達的情感也不同……
總之呢,腳踩畫跟音樂能夠完美搭配在一起,讓人聽覺和視覺交融出生動的畫卷,賦予絹布上的圖案以靈動!
又是一個星期對音樂的精雕細琢,一次次地修改後,終於磨出來大家都極為滿意的成品來,並且錄製成磁帶,備份了N多份。
接下來她們就能潛心排練舞蹈,等熟練後腳踩粉筆末練習,最後再上絹布繪製!
期間夏昭芸尋人研究染料,畢竟絹布很珍貴,不能每次排練都要踏廢一大張吧?
她得尋找國畫顏料的替代品,暈染塗抹效果一樣,但是很容易清洗掉,等查看最終成果、彩排和正式演出的時候,再來真格的。
霍天顥幫她聯系了相關研究所的人員,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終於人工配製了她想要的顏料。
這時候三組姑娘們的舞蹈已經小有所成,而車間也給她們製出了一打絹布。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宋珍寶跟童元彬繼訂婚後的半個月就火速結婚了。
霍天顥已經通過線人,拿到宋珍寶橫跨一個市,在城南總軍醫院的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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