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市部開辦的第二天,顧客的隊伍跟麻花似的扭來扭去排了很長。池芸兒走不開,就托一位護士跟江母說了情況。
江母本來通過電話約方家父母一清早過來,但是準兒媳婦沒時間,正好她也想要給方家人難堪,故意等人到了後,尋個小護士散漫地招待,爭取讓其不要提前跟方玉瑩碰面。
方家父母激動得緊,他們捉摸著吧,既然江家人喊自己來,肯定是同意小兩口的事情了,不然也不會特意打電話來個兩家會晤吧?
他們努力忍住興奮和高興,手微微顫抖著,時不時尋小護士套話。
“小同志您姓什麽呀?”
“總醫院就是不一般,人來人往就沒閑著的時候,江媽媽是護士長,得一天都很忙吧?”
“以華的爸爸,就是****,聽說他是你們院的主任醫師,這擱在其他醫院都能當院長了……”
方家父母說是在區裡的醫院上班,其實準確來說是在小城鎮上,在他們看來,京都總醫院那是行業裡的巔峰呐!
方父還能克制地繃著嘴巴,防止自己嘴碎。
可是方母耐不住,跟好奇寶寶般,想要聽小護士誇讚江家父母的厲害。這可是他們未來的親家公和親家婆呀!
她內心已經開始盤算著,要多少彩禮比較合適。
江父江母是一線工作者,辛苦得緊、還需要強硬的技術、豐富的經驗,所以他們的工資比後勤部的高。
倆人一個月保守來算至少有個一百五六吧?
哪怕他們倆兒子都下鄉當知青,給每個孩子郵寄二十塊,即便家裡還有個小姑娘,老兩口負擔也不重,怎麽著一個月能存下七八十塊。
一年就是……
他們上班得二十多年了,哎呦喂,想想這天文數字,方母激動地直打擺子。
方玉瑩=江家大兒媳=江家未來掌權人=江家的錢都是他們方家的!
那護士暗地裡翻個白眼,冷淡地說:“早上工作多,來醫院看病的病人都扎堆,我們護士長抽不出身來。”
“你們要是想等呢,就繼續喝茶候著,要是有急事就改天再約。”
“不忙不忙,”方母連忙說,“我們請了假來的。江媽媽特意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趕過來呀。”
“這可是孩子們的人生大事,當父母的得上些心。”
那小護士點點頭,“成,那你們就等著吧,渴了自己接水。”
方父方母哎著,並不介意小護士的態度。
都是一個系統的同志,誰不清楚呐,沒有甩臉子就是給面子了。
聽說總醫院每一個人背景都很厲害,別說正式工的小護士了,就是臨時工,說不定都是哪個主任、院長的親戚。
這裡是護士辦公室,也是人來人往的,去裡屋配藥、翻看病例、拿工具、換衣服等等,一位位護士都是被醫生催得邁著小碎步。
不過這不耽擱她們眼睛和嘴巴參與到八卦中。
那小護士時不時就要被同事喊出去問幾句話,回來的時候小護士也裝作不經意好奇地,跟方母套話。
對方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能將家裡的老底都給揭出來。
只是呢她的話帶著厚重的濾鏡,所以只能聽一半。
小護士轉頭就將話給傳出去了。
護士們那就是群龐大、流動性強、即時性極好的狗仔隊,傳播八卦的速度那叫一個快。
還沒中午呢,大家夥都知道方母方父被江母一個電話喊來了。
誰不知道江以華跟最近特別有名的池芸兒訂婚了?
與其相關的八卦,自然成為護士們熱衷的話題,
關於門診部的實習醫生自封為江以華的對象,她們也都驚奇過。看吧,後續來了!
能當上護士長的江母,那會是普通女人嗎?
要是擱在學校裡,妥妥教導主任那一款的!
大家夥內心激動地等待著一場大戰的到來,她們齊齊保持默契沒有在方玉瑩跟前透漏一點風聲。
約莫中午的時候,池芸兒才喘口氣,活動下筋骨,就看到江母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芸芸忙得差不多了吧?能湊出半小時的空不?”
江母剛問出口,旁邊的徐成芳笑著將池芸兒推出來,“有空,有空的,趙金明還在一旁呢,我們倆完全應付的過來。”
池芸兒笑著洗洗手,乖巧地喊了聲阿姨。
江母拽著她的手,往門診走,路過一個辦公室借了電話跟自己辦公室打去,讓方父方母來門診處,大家一起見個面。
那邊接了電話,方父和方母激動地連連跟小護士道謝,甚至走出門都是同手同腳的。
小護士好笑地搖頭,但是她轉身也摸起電話,挨個撥過去:“小柳同志,門診有大戲……”
“小琴同志,我們科室的‘郭外婆’出動了……”
“小華同志,你要的兩女一男的大結局要上演了……”
作為掌握最新情報的小護士,特別仗義地當作傳聲筒,接了大家夥委以的重任。
很快醫院但凡不忙的護士,都開始悄摸摸地往門診匯集。
江母琢磨著自己辦公室到這裡的時間,挽著池芸兒的胳膊,在準兒媳婦的指認下,直接在門診大廳堵住了方玉瑩!
方玉瑩見到池芸兒眉頭一蹙,又看看其身旁年長的護士,冷笑一聲:“不知道池主任有什麽吩咐?”
“我是門診的實習醫生,除了福利外,跟你並沒有什麽牽扯吧?”
“我現在忙著呢,還麻煩您抬抬貴腳讓開。”
江母瞧著她這模樣,也笑了。
她是護士長,手下二十多名小護士,掌管著兩個樓層的病房,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呢?
她最看不慣的是那種當了女表子又立牌坊的。
別人聽了,會覺得是池芸兒和她尋方玉瑩的事情。
可是外人哪裡清楚,這方玉瑩背著她們,給自己營造成江家大兒媳婦的假象,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而她們一個是江家大兒媳婦本尊,一個是江家婆婆。
不過江母沒說話,示意池芸兒開口。
“我聽人說,你媽媽逢人就稱是江以華同志的丈母娘,而你是江家準兒媳婦?”池芸兒挑挑眉輕笑著問道。
方玉瑩給自己樹立的人設是,堅強獨立的新社會女青年。
她神色清冷,淡淡地說:“池芸兒,你找我說這事?嘴巴長在我媽身上,我當閨女的管不著。”
“而且,”她似笑非笑地瞥向池芸兒,“你不過是聽句話,就緊張得尋我對峙?你在害怕什麽?”
“是不是覺得空有美貌,沒有點賢妻良母的本事,根本不能同江以華同志長久?”
“那我可幫不了你了,別說你跟江以華同志沒有結婚,我擁有追求他的自由。”她走上前半步,湊到池芸兒耳邊,低笑著道:“哪怕你們結婚了,也有離婚的可能。”
“家花哪裡有野花香?您說是不是?”
池芸兒都震驚了,這是現在的女性該有的思想嗎?
江母耳朵尖,湊近身子也聽到了這句話,怒視著方玉瑩,“方玉瑩同志你要點臉行不?”
“我家以華都有對象了,你還惦記著他,甚至還盼著我兒子跟兒媳婦離婚?”
“你是醫生,醫德重要,人品更加重要。你這種個人感情認知歪到臭水溝的,真得配站在這裡嗎?”
池芸兒也怒斥道:
“方玉瑩同志,你不能將自己的私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人和動物是有區別的,知道寡廉鮮恥。我求您好好做個人行嗎?”
方玉瑩冷沉下臉,“池芸兒,我告訴你,在我的字典中,追求真愛才是青春的意義。一個人能碰上讓自己奮不顧身的對象,太難了。”
“我喜歡我的,乾你何事?你們感情好牢不可破,又怎麽會害怕被我破壞?”
“請你不要拿著感情的事情,耽擱我工作!”
然後她轉身看向江母,內心驚懼不已,沒想到這護士竟然是江以華的母親。
可隨即方玉瑩硬著頭皮道:“江阿姨,現在是新社會,年輕人之間的婚嫁都是小兩口的事情。您作為長輩,只等著享清福就是了,參和得太多容易長皺紋。”
“更何況,您滿意這衣服都不會洗的嬌小姐當兒媳婦,那就準備好晚年受罪吧!”
“我能說什麽呢?日子可不只有風花雪月和詩琴書畫,更多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您兒子真能伺候得了池芸兒?”
“畢竟,江子實這麽脾氣好,對池芸兒處處體貼的都打退堂鼓了。”
婆媳之間能有幾分真心呢?
方玉瑩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笑著一揚下巴,往倆女人心窩裡戳。
幾句話,她給倆人都上了眼藥水,還把池芸兒跟江家兄弟倆糾纏不清的事情給拎出來。
江母攬住池芸兒的肩膀,沒讓其開口。
這樣的事情,池芸兒這準新娘不適合參合,只需要在一旁觀戰就行。
敢惦記她兒子,呵!
江母淡淡地上下打量了下方玉瑩:
“你喜歡的是以華本人嗎?你更多是喜歡別人口裡優秀的以華。”
“就像是一件漂亮的衣服,只要喜歡,你就要費盡心思地弄到手?”
“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嗎?”
余光瞥見擠入人群,要走過來的方父方母,江母冷笑著:“你家裡負擔不輕,雖然你是家裡唯一的閨女,可你父母重男輕女,對你並不重視。”
“你活在自己編造的謊言中,為了能讓謊言成真,就用其他的謊言繼續勾勒。比如你有個莫須有、特別厲害的對象,自己需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來與其相配。”
“所以你的父母,舉全家人的資源和錢票,來達成你所願,只希望你魚躍龍門後,能拉扯娘家。”
“讓我猜猜你空口白牙地跟娘家許了什麽好處。”
“是不是等你工作轉正,成為江家媳婦,就將你兄嫂都調來市裡工作?要麽就是將豐厚的彩禮全部上繳?”
她每說一句話,方玉瑩的臉便越難堪一分。
江母真真是句句說在了方玉瑩的打算上。
方父和方母還沉浸在與江家當親家的美夢中,沒掙脫出來,這會兒倆人有些懵懵地看著人群裡的三人。
江母十分不客氣地,都沒給方玉瑩插話的機會:“而且,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有什麽資格挑選別人?”
“長得尖嘴猴腮,前沒胸後沒屁股的,有點小聰明全都用在算計別人讓自己受益。”
“真當全世界都圍繞著你打轉了?”
“我家芸芸是人美心善表裡如一,不會做家務又怎麽了?我們江家人還就是男人回家乾家務伺候媳婦呢。”
“都新社會了,男女平等,而且我家負擔輕,等小兩口結婚後就買洗衣機,用不著費時費力用手洗。”
“解放了雙手,節約了時間,做什麽不好?”
“平時工作忙吃食堂,家裡衛生一起打掃,沒有重活累活,怎麽就在你嘴裡,結婚是很痛苦的事情?”
本來大家夥正瞧著江母斥責方玉瑩十分痛快,可漸漸他們聽得不是滋味了。現實和理想中間隔著鴻溝,戀愛與婚姻之間的距離跟這是一樣的。
誰不是這麽熬過來的,原來的激情和喜歡,在歲月和雞毛蒜皮的消磨下,只剩下疲憊和厭煩。
但是江母說得生活,讓人很羨慕。
沒有繁重的家務,沒有錢票短缺的困擾,沒有爭鬥不休的婆媳關系緊張,似乎日子也有了溫度和美好……
凡爾賽了!
方玉瑩聽得也是心裡妒火灼燒,為什麽池芸兒什麽都不用做,就有人巴巴將自己想要的一切捧到她跟前呢?
而自個兒呢,她突然看到臉色鐵青的父母,內心的絕望不已,自己那麽多的努力和算計,最終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啊,你這個死丫頭,我就說你長得也不怎滴,怎麽那麽多姑娘中,偏偏你被狀元郎給相中。”
“原來你是想榨乾你爹媽,好讓你過上好日子,不管你兄嫂和侄子侄女的死活!”
方母聽了一會兒,終於明白怎麽回事了,空歡喜一場,合著全是這丫頭耍著他們全家人玩。
她被氣得差點暈過去,嗷嚎一嗓子,衝上去毫不客氣、也一點不留情地拽著方玉瑩的頭髮,就是一陣撕扯!
方玉瑩疼得尖叫一聲,臉上哪裡還有之前的清高孤傲,疼得呲牙咧嘴、面目猙獰,本就不怎麽出色的模樣,更是添了醜陋。
大家夥看得起勁,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拉扯。
哪怕有些不明所以的熱心路人,也被人給攔住,被科普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一個大男人上去幹嘛,人家是母女倆,當人爹和丈夫的都在一旁站著呢。你說你要幫哪一個?”
“人家有個優秀的男同志,就是好心捎帶那年輕的女人一路,結果回來被賴上了。她娘更是在咱們醫院傳倆家要當親家。”
“話被傳到人家男方家長跟前,這男方家長被氣得很,帶著真正的準兒媳婦,來尋他們把話說明白。”
“結果呢,是這個年輕的女人,一邊想要家裡賣力給自己找工作,一邊又想要好男人,天下哪裡這麽好的事情?謊言被戳破,母女倆撕扯呢。”
“是的,你上前,是要被小得賴住負責,還是領老得回家?”
聽大家這麽說,路人也害怕了,加入到圍觀群眾中,默默地當背景牆。
保全科的人也來了,他們都是男人,不敢上前拉架。
可女人們力氣小,別拉架不成反而被波及到……
剛開始方玉瑩是被方母壓著打。這方母在鎮上是一霸,打遍男女老少無敵手,而且十分擅長哪裡疼往哪裡招呼。
方玉瑩小時候也沒少被她打過,最狠的一次是硬生生將竹竿給抽斷。
她惡狠狠地瞧著眾人看熱鬧,卻沒有人上前幫自己,也想起小時候的悲慘遭遇。
而且這次下鄉就是她替哥哥去的,家裡說好了負責給她找工作的。可等她下鄉後,家裡恨不能與她斷了聯系!
不然她也不能在鄉下吃這麽多苦,方玉瑩乾農活多了,力氣也大多了。
這時候方母沒控制住力道,薅下來她一把頭髮,血也汩汩流出來。
方玉瑩氣得猛地一翻身,將方母給壓在身下,不客氣地招呼上去,嘴裡惡狠狠地道:
“你憑什麽打我,從小到大你怎麽不衝你兒子們揮手?”
“%#¥%……我替你兒子下鄉,說好了給我找工作。要不是我謊稱是江以華的對象,現在我還在鄉下種地呢……”
“……是你們腦袋當茅坑,自己笨,又受不住誘惑替我找的工作……”
“……就你們這樣的親家,誰願意要……”
大家夥被她生猛的動作和滿嘴的問候語,給驚住了,實在是他們沒見過這般不孝女,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衝著親生母親大打出手。
就連方父都沒料到這種發展,反應了好大一會兒,還是他身後的人推了他一下,才趕忙上前將倆人扯開。
這會兒方母被打懵了,渾身上下疼得不行,自從她稱王稱霸之後,哪裡受過這樣的罪?
可瞧著方玉瑩凶狠的樣子,她倒也是頭一次害怕地一哆嗦,縮在方父身後。
方父冷著臉說:“方玉瑩回宿舍收拾你的東西,這就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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