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盧海鈞和謝筱芸離婚了,就盧海鈞那老實憨厚不知道變通的人,肯定會認栽替前妻還錢的。
可是她們也都清楚盧海鈞的負擔不算輕。
他的工資不高,一個月撐死也就能還一兩戶人家。
但是她們相信,不管她們要多少利息,盧海鈞都會認栽的,畢竟借錢的人有話語權,誰讓他那敗家娘們借錢的時候,沒有寫憑證,而謝筱芸本人又沒有一點可信度。
她們這些人聯合起來,任誰都會相信謝筱芸為了盡快借到錢,不惜許下高利率!
坐不住的她們禁不住偷偷接頭商議:
“雖然我們家不缺錢,而且咱們借出去的時間越長,利息越多。可,可人家的錢都還了,她故意不還我們,是幾個意思?”
“我也納悶,難道她知道我們的主意了?”
“知道又如何,她借錢的時候,我們談到要利息,她眼睛一眨不眨就同意了。怎現在成為咱們的不是了?”
商議半天,她們便決定繼續等著,誰家要是缺錢了,可以替大家夥探探路。
回到家裡,謝筱芸先蒸上米飯,一起溜了些棒子和臘肉,便去給自己做衣服。
原主花錢很溜,可是她的眼光並不怎地,反正就是什麽貴就買什麽,哪怕號碼大也沒事。
她就像是拚命將以前沒有享受過的,發狠地雙倍、三倍地給補償過來。
謝筱芸將自己看不上的東西,裡裡外外搜羅了不少,連帶著昨天從娘家搬來的用不著、被用過的東西,也全部堆在了倉庫中。
衣櫥空出大半,她將能穿的衣服稍微添加些時尚元素,或者做點變動,讓平常無奇的衣服都像是被施了魔法,有了亮眼和新奇。
掐著點忙活了會兒,謝筱芸便簡單吃了點飯,繼續開始踩縫紉機。
中午是家屬院最安靜的時候了,她剛感覺些困頓,就有人輕輕敲著院門。
謝筱芸唇角微勾,看來有人要坐不住了。
她換上自己剛改的一身裙子,那是很普通的藏藍色長裙,因為面料好柔軟透氣,所以價格偏高,但是因為顏色太過於暗沉、版型又規整,讓人穿起來顯得老氣。
如今她做了個雞心翻領,簡單收腰設計,將長裙裁短一些,多出來的布料,做了倆泡泡有松緊的袖子。
換上衣服,雖然仍舊通體藏藍色,而且沒有一丁點能被人跳出毛病的地方,但是穿在她身上就格外漂亮時尚。
她曼妙的身材和頎長白皙的脖頸,反而成為沉悶藍色的亮點。
不施粉黛的她,給人一種出水芙蓉的美,就是門外的女人瞧了都禁不住微微愣神,讚歎這謝筱芸長得可真是漂亮,讓人都生不出一絲嫉妒之心。
“那個,那個小謝呀,你自己在家呢?怎還穿這麽好看?”
女人不大好意思地搓搓手,可她卻微微踮著腳尖,想通過縫隙看看院子和屋裡有沒有人。
謝筱芸淡笑著:“是章嬸子啊,我在家裡改衣服,試試合不合適,沒想到您來了。”
“家裡就我自己,您尋我有事?”
章嬸子笑笑,“我聽說今天上午你挨家挨戶還錢去了?”
“嬸子在家裡等了你一上午,卻沒有一點動靜,就來問問什麽情況。”
“你叔在老家的娘上周乾活扭了腿,去鎮上拍片子要靜養半年,還要吃什麽促進骨頭髮育的藥,老貴了。”
“嬸子家裡錢有些不湊手,就問問你能不能將之前借的錢給還上?”
謝筱芸挑眉,“章嬸子,您還記得我借了多少不?”
章嬸子一愣,“怎,怎小謝你借錢還沒記下來?”
謝筱芸聳聳肩,
“這不是債主太多,我可能會記混了。不過章嬸子,我相信您是個老實人,肯定不會虛報吧?”“萬一回頭我想起來,帳目對不上去,傷了兩家和氣,您說是吧?”
章嬸子訕訕一笑,將剛冒出來的念頭給掐下去,“一共是三十五,不過當時你說要給利息的。”
“你借走倆月了,之前我兄弟想要拿著做生意,說啥能一個賺倆。當時我見小謝你是真急著用錢,就一狠心沒投給我兄弟,而是挪給你了。”
“當時你也說給我算利息呢,章嬸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是呢你叔家裡真需要錢,就給你算五十,你看行不?”
“畢竟倆月呢,我要是將錢拿給我兄弟,他保底也能還我百八十吧?”
謝筱芸挑眉,“咦,章嬸子您要是有這麽好的賺錢門路,幹嘛如此好心借給我呢?”
“我是許諾給你利息,但也沒提多少。銀行利息才多少,個人借貸又多少呢。我若是晚還倆月,豈不是翻倍了?”
“您覺得合適嘛?”
章嬸子心裡咯噔一下,“怎,怎不合適呢,我見你急才好心借出去。如今我急著用錢,再要回來算點利息怎麽了?”
謝筱芸輕笑著,在心裡快速算了下說,“我還給您三十五,然後再給您價值五塊錢的物件,怎麽樣?”
章嬸子一聽就怒了,“小謝,我是看你家小盧是老實人,才敢借錢給你們的。說好了有利息的,怎就五塊錢的貨抵了?”
“一個月才兩塊五,夠幹啥的,你這是打發要飯的呢?”
現在家家戶戶都沒電話,喊人基本是靠吼的,所以呢章嬸子激動起來音量控制不住,而且她也不想控制,就是讓大家夥瞧瞧這個謝筱芸到底是什麽樣的貨色!
借錢的時候說要還利息的,結果一個月才給她兩塊五,與她想得差距忒遠了吧。
大家夥雖然正在困頓,但是不上班的家屬大有人在,聽見有人嚷嚷,都好奇地一骨碌爬起來。
不過幾秒鍾的功夫,已經有人打開門探出頭瞧著了。
謝筱芸也不慣她,債主又如何呢,也不能獅子大開口吧?
她輕笑著說,“章嬸子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初中生數學不好,不會算帳啊?”
“我是特別有誠心地還帳的,為此還特意跑了趟銀行詢問了下利息,說是三厘三呢,可能這個比較不好理解。也就是說您存一百塊錢,一個月才得三塊九毛六。”
“咱按照四塊錢算吧,三十五塊錢一個月的利息不過才一塊四。不過咱們是私人借款,也不講究什麽同時情誼,我一個月給您算兩塊五的利息,已經不算低了吧?”
“要是按照您說的,兩個月十五塊,這樣的高價恐怕也就是吃人血的高利貸才能達到。”
章嬸子一愣,“小謝,你別小嘴吧嗒吧嗒給出一串數據就有理了。三十五塊錢都抵你男人大半個月的工資了,誰家能一口氣借給你這麽多。”
“兩塊五的利息,你也好意思跟我算!”
謝筱芸挑眉,“章嬸子,如果我知道您是這麽不講理、獅子大開口的人,那我說什麽也不會借到您這裡的。”
“反正我還錢的誠意很足,三十五塊錢加五塊錢的東西,行,咱現場就結算,不行呢,咱就拖著,反正我接受的價格就是一個月兩塊五的利息。”
“您看不在眼裡,咱就耗著唄,鬧到局子那或者領導那,您覺得誰有理?”
看著謝筱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章嬸子恨得咬牙,可她也知道自己要得確實狠了。
好不容易謝筱芸有錢還帳了,章嬸子還是覺得將錢要回來踏實,不然指望盧海鈞一個月四五十塊的工資,輪到自己得猴年馬月了。
不過她也不想為了這些錢鬧大,丟了男人的面子,她肯定回家要挨削的!
“那,那兩塊五太少了,咱們各讓一步吧,一個月五塊怎麽樣?”章嬸子糾結了下,決定自己吃點虧少要點。
謝筱芸臉上依舊笑眯眯地,“章嬸子,孩子她爸一個月工資才多少。您看不上兩塊錢,卻不知道這兩塊能讓我家娃一個月解一次饞呢。”
“這還是我們倆大人省吃儉用給摳出來的。”
“家家戶戶都不容易,您也甭為難我。我說過算利息,沒跟您按照同事情誼走銀行的利息就不錯了。”
“別為了那兩塊錢撕破臉皮,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互相給點體面,行不?”
“孩子她爸實誠人,也不該任由人欺負。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您們男人時常托他加班的時候,有沒有算加班費呢?”
“同一個單位的人,別讓人把話給說明白了,省得丟人的是心懷鬼胎、佔便宜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章嬸子氣得大口喘氣,“你,你一個借錢的,敢說我們是白眼狼?”
謝筱芸歪下腦袋繼續輕笑,“我說那些找孩子他爸加班,又不給加班費的,您接什麽話,又怎麽還對號入座了?”
“孩子她爸一個月工資差不多四十五,一天就是一塊五,一天八小時上班,其余時間加班是要按照兩倍的工錢算。”
“需要我等孩子她爸回來,問問你們家老章,一年來讓他幫忙替了多少個班不?”
“章嬸子,這薅羊毛啊,可不能逮著一隻羊可個勁地作踐呐。您們夫妻倆,是不是覺得我跟孩子她爸特別好騙?”
章嬸子被謝筱芸的話給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同事之前還真沒這麽清晰算過帳的。
她磨磨牙,“三塊,不能再少了!”
“小謝,你得想好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大家夥可都瞧著呢,我們是看你急用錢,好心借出去。”
“這麽一大筆錢給出去了,很多時候我們也是艱難的,都咬牙挺過來,沒說天天上你家來要吧?”
謝筱芸適時打斷她,“您是沒有天天來要,但是一個星期來一次是很準時的,而且您們還排了班吧,反正到了我這裡,是天天都有人催債上門。”
章嬸子一梗,這丫頭啥時候這麽精明了,一猜一個準!
“反正兩塊五太少了!”
謝筱芸聳聳肩,“那就麻煩嬸子您多等等了,我先將其他人的帳還了再說。”
“上午我走的幾家,都是誠實的鄰居,一分利息沒要。我不好意思塞了點東西,說不上誰吃虧,但是朋友與朋友之間,也不好算得太清楚。”
“章嬸子,對於不是朋友的人,我向來就是有一說一,咱不佔人便宜,也絕對不讓人佔便宜。”
“而且,可能有句話您沒聽說過,借錢的人才是大爺呢。”
章嬸子被說得心裡的氣就堵住了,“合著我借給你錢還是錯的,自己找氣受不說,還要將你給供起來?”
謝筱芸繼續好脾氣笑著說:“哪裡呢,我跟您說了呀。我特別誠意地還給您錢,也算上比銀行多一塊多的利息,您不要的。”
“看來您是不缺錢,那我先還給別人咯。”
章嬸子想想上午謝筱芸跑了好幾家,哪都得一二百塊了吧,如果自己再不松口,說不定自己的錢真要被拖沒影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反正我是看清楚你是什麽人了,往後你也別往我家借錢了!”
她氣急敗壞地說道。
謝筱芸淡淡地說:“同樣的話,我也送給您。”
“往後咱們還是當陌生人相處,別涉及金錢來往,對了,雖然我跟盧同志離婚了。但是他是我閨女的爸爸,我閨女年紀小需要爸爸的陪伴,希望你們家男人別再找他加班。”
“對了,以前讓他幫忙加班的人家,我會挨個上門理論的,是兌換錢呢,還是補班回來。”
“人和人不能太客氣了,小孩子都知道得寸進尺,更何況被社會熏染的大人了。”
眾人心裡那個恨呐,這個章嬸子到底乾得什麽事啊,不知道謝筱芸是個難纏的貨,還非得當人是軟綿團子可個勁地揉搓。
現在好了,錢看著是帶了利息要回來,瞧著吧,等人家謝筱芸將加班的事一清算,章家還得倒欠人呢。
謝筱芸將三十五塊還過去,領著章嬸子去雜貨間裡挑選東西。
因為算是她處理的貨,所以她也沒有介意章嬸子拿了價值六塊錢的東西。
將人送出門,謝筱芸見不少人還意猶未盡地瞧著,便笑著說道:
“最近我存在我娘家的錢要回來了些,之前我借了大家夥的錢,誰用錢急的,可以上門尋我還。”
“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還錢的誠意在這擺著呢。大家夥可別將我當成冤大頭,向我擺出借高利貸的范兒啊。”
“好說話的呢,咱抓緊將帳清了。如果不滿意的,咱去局子或者領導那裡評評理,又或者拖著唄。”
她話都這麽說了,而且大家也見證到戰鬥力強悍的章嬸子,都在她面前成了渣渣被迫妥協。
眾人也不願意自家的錢打了水漂,一去不複返,於是紛紛開始排隊清帳了。
雖然謝筱芸擺明忘了自己借款具體數目,由著她們說,可是一旦她們說得數目不對,就被謝筱芸以各種理由質疑。
真得是句句戳人心肺,當著大家夥的面下不來台,是以越是後面的人越發老實,不敢虛報,而且利息也都是按照謝筱芸開的價,從倉庫裡挑選等價的東西。
畢竟她們也知道,謝筱芸給按照的利息已經算是高的了。
誰家親朋好友借錢,還算利息的?
一下午,謝筱芸就將原主所有的帳全清了。
原本雜貨間裡的東西應該剩下不少,可她無意間透漏這些是自己整理出來用不著的東西,堆在這裡沒用,可以折價處理。
這個年代的人們,哪怕是城裡人在物資上也不是太過講究。
什麽別人用過的東西,只要東西能用、便宜、物有所值,那她們就跟撿了大便宜似的,對於剛到手的錢,又唰唰給花了出去。
其他人家聽了消息,也都紛紛帶了錢票淘換東西。
是以等盧海鈞帶著娃回家的時候, 雜貨間裡連一張糖紙皮都不剩了。
謝筱芸入帳不少,心情不錯地用中午蒸得米飯做了拌飯。
雖然她下午忙著清帳賣貨,不過她手裡多了許多各種各樣的票,自然也沒有忘記找個小子給自己買點新鮮肉,點名要的就是五花肉。
她做成紅燒肉,還特意留了些濃稠湯汁澆飯,燉了肉末黃豆芽粉皮,還有清炒蔥花豆皮。
父女倆推門進來,就聞到院子裡飄著的肉味。
小姑娘眼睛發亮還沒說話,小肚子已經沒出息地咕嚕咕嚕叫喚起來。
尤其是他們洗漱完捧著碗吃飯的時候,心裡滿足地隻想歎氣。
回家有飯吃,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謝筱芸吃飯的時候,不經意地問道:“盧同志,你今兒個回來的挺早啊。”
自從複員來到這裡工作,盧海鈞幾乎沒有什麽休班,而且天天下班比別人晚一兩個小時,尤其是天氣不好的時候,他更是能在別人躺床上後,才疲憊地回家。
盧海鈞一愣,“是啊,今天單位不算太忙,我就帶孩子先回來了。”
謝筱芸明白,是自己中午的話起了作用,家屬們全將她的意思給準確無誤地傳遞給了自家男人。
大家夥都知道謝筱芸是個瘋女人和狠人,一個能為了別人逼迫自家男人離婚而不惜跳河的。
他們恨不能敬而遠之,哪裡願意被她給扒拉上?
不僅如此,他們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人上門特別熱情不容拒絕地往盧海鈞懷裡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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