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飛挑眉看向顧淵。
顧淵笑吟吟地接著道:“我在兵部見到了大皇子,大皇子說,過幾日越國使臣就會到,來的是越國的三皇子,大皇子讓我隨同一起出京接應使臣。”
顧淵是今天第一次見到這位曾經在越國當了八年質子的大皇子楚翊。
那之前,他以為大皇子在越國為質多年,怕是會被養得性情懦弱,直到今天見面,從大皇子的言行舉止,他才發現大皇子與他之前以為的不太一樣。
大皇子提起越國三皇子時,神情雲淡風輕,沒有絲毫的小心翼翼,更沒有謙卑謹慎,這絕對不是一個性情軟弱之人,八年為質沒有壓垮他的傲骨,也沒有讓他對越國卑躬屈膝。
“喵嗷!”晴光似乎也聽懂了,想起了某個掐過它後脖頸的人類。
哼,膽大包天、愚蠢至極的人類!!
晴光正要抬頭去看顧淵,卻被顧燕飛眼明手快地一手按在了後脖子上。
顧燕飛敷衍地在它背上輕拍了兩下,意思是,好好吃你的。
貓屈服了。
顧淵又喝了口茶,接著道:“越國來訪的事,是這個月才臨時定下的。”
“這些年,大景與越國兩國之間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一些尋常的貿易往來,直到皇上登基,為了換大皇子回國,皇上花了大半年才勉強壓住了那些高門世家,又允了越國一張火器的圖紙,才讓越國聖人同意放人。”
對於兩國關於火器圖紙的約定,顧淵原本並不知情,是今天在兵部見到大皇子,大皇子親口告訴他的……
想著,顧淵眸光微冷,接著道:“因為兩國彼此互不信任,當時皇上隻給了越國半張圖紙,這次越國三皇子親自前來大景,就是為了另外半張圖紙。”
這越國人簡直是狼子野心!
顧淵眸色幽邃晦暗,端著茶盅的手也下意識地繃緊。
他與越國有刻骨銘心的殺父之仇,又怎麽可能忘記,怎麽可能釋懷!
“什麽火器?”顧燕飛咬了口軟綿蓬松的糕點,好奇地問了一句。
顧淵聞聲看向顧燕飛,眼神頓時變得柔和下來,解釋道:“太祖皇帝在世時曾改良了火繩槍,將其命名為‘燧發槍’。”
眾所周知,太祖皇帝乃天縱奇才,不僅文治武功冠絕天下,而且博物洽聞,精通各種雜學,發明了玻璃、水銀鏡、香皂,還改進了彈簧,織布機、和活字印刷術等等,不計其數。
想著太祖皇帝的種種豐功偉跡,顧淵俊逸的面龐上似乎發著光,難掩對太祖皇帝的崇敬與向往。
“原來的火繩槍雖然威力遠勝弓箭、刀槍,但是缺陷也很明顯,裝填火藥、彈丸相當費時,還需要點燃火繩才能發射,射擊也不準確。”
“經過太祖皇帝改良後,新的‘燧發槍’以燧石擊火,不僅大大簡化了射擊過程,發射速度比火繩槍快了兩三倍,還提高了射擊精度。”
“一名好士兵一旦熟練地掌握了‘燧發槍’,就相當於有以一敵百之能。”
顧淵不由眸放異彩,整個人仿佛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隨時可以奔赴戰場。
顧燕飛起初也只是隨口問問,聽著聽著,聽出了幾分興趣來,興致勃勃地問道:“大哥,你有燧發槍嗎?”
“有。”顧淵點點頭,寵溺地笑道,“我讓人取來給你玩玩。”
他還真有燧發槍,方才他去兵部時,楚翊給了他一把燧發槍。
於是,顧淵把卷碧叫了進來,
吩咐她去澄輝院找梧桐拿。 待卷碧出去後,顧淵抿唇沉默了片刻,這才問出了盤旋心頭許久的疑問:“妹妹,你是不是認得大皇子?”
他的妹妹與大皇子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可是,今天大皇子卻告訴他,他可以把他要擔的差事告訴他的妹妹,無須有任何隱瞞,讓他不得不作此設想。
“是。”顧燕飛誠實地頷首,誠實地回答。
果真如此!
顧淵完全沒想問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在他看來,妹妹這般出色,大皇子能記得她也是應該的。
顧燕飛拿筷子給顧淵夾了一塊梅花餅,閑話家常地問道:“大哥,你去過越國嗎?”
“我曾在書上看到說越國多方言,有的地方一州之中就有幾十種方言。”
顧燕飛對越國一點也不熟。
上一世,她的世界實在太小,只有這小小的一個定遠侯府,連對京城所知都不多,更別說是遙遠的越國了。
顧淵咬了口梅花餅搖了搖頭,漆黑的鳳眼在對上顧燕飛好奇的眼眸時,染上了暖意,變得愈發柔。
他理了理思緒,含笑道:“我沒去過,但聽朋友說過一些。”
“越國盛產茶葉與絲綢,大延街上的不少布莊都在售賣越國的綢緞,常有人說,越國的絲綢染了江南春水色,比之大景的料子更為婉約。”
“哪天得空,我帶你去大延街一帶逛逛,那一帶也稱為南越街,街上不少鋪子賣的都是南越貨,點心、紙鳶、繡屏、荷包、團扇……”
“對了,大延街還有家戲園子,請了南越來的戲班,唱的也是南越那邊的戲目,別有風味。”
顧淵絞盡腦汁地說了一通,他說的這些都是聽他那些狐朋狗友說的,因此有些雜,也有些散。
“大哥,”顧燕飛微微傾身,朝他湊近了一點,撒嬌地捏住了顧淵的袖口,“那我們說好了,下次一起去大延街的鋪子,買些江南料子做衣裳?”
“然後,我們再去你說的戲班子看戲。”
上輩子,他們兄妹錯過了很多,這一輩子,顧燕飛不想再錯過了。
她想做什麽,喜歡什麽,都會告訴顧淵。
“你想做什麽,哥哥都陪你。”顧淵一律說好,甚至還在琢磨著:既然妹妹那麽喜歡看戲,也許他將來可以買一個戲班子給她,屆時,她想看,隨時都可以看。
不過,那之前,他得先努力攢銀子,然後,帶著妹妹分家!
分了家,妹妹才可以隨心所欲地過日子,活得快樂,活得肆意,不必在侯府被拘束著。
本來,顧淵對去鑾儀衛興致缺缺,哪怕鑾儀衛再光鮮,再前途似錦,那也不是他所向往的,不是他所追逐的。
但是現在……
顧淵有了新的想法。
今天,大皇子既然跟他說了這麽多,甚至連關於“燧發槍”圖紙的機密都告訴了他,那代表,大皇子對他應該另有安排……或者說,大皇子有意用他!
是啊,現在不是先帝在位那會兒了。
他有自信,憑借他的能力,定能像父親一樣在軍中創出一片屬於他的天下!
為了妹妹,他必須更努力才行!
想著,顧淵不禁被激起了鬥志,烏黑的瞳孔灼灼發光,精神抖擻地又道:“妹妹,我那十天假是肯定泡湯了,接下來我要隨侍在大皇子身邊,又有的忙了……”
“等忙完這一陣子,我一定帶你好好玩一玩京城!”
看著這樣的顧淵,顧燕飛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衝動,她也很想摸摸哥哥的頭。
不過,哥哥不會高興的吧。
她在心裡悶笑,笑意自眼角眉梢流露出來。
“姑娘!”卷碧終於回來了,雙手捧著一個沉甸甸的長方形木匣子。
顧淵親自打開了那個長長的木匣子,只見一把簇新的燧發槍就靜靜地放在匣子裡的紅絲絨布上,那漆黑修長的槍管閃著冷硬的光澤,槍旁還放著八九顆彈丸。
顧燕飛看著這造型怪異的燧發槍, 饒有興趣地把它從匣子裡取了出來,入手沉甸甸的。
明明小姑娘的胳膊細得還沒槍管粗,可她卻輕而易舉地將這把沉重的燧發槍抓在了雙手中,似乎抓了一把長劍在手中般遊刃有余。
顧燕飛把那支燧發槍抓在手裡,隨意地把玩著,摸摸槍管,勾勾扳機,碰碰槍托……
顧淵先將燧發槍的各個部位介紹了一遍,然後才開始一步步地教她如何清理疏通槍管,從哪裡填入火藥,再從哪裡裝彈丸……
“發射一次槍的步驟遠比弓射更繁瑣,最快也要十幾息才能發射一次。”
“不過,彈丸被燃燒的火藥推出槍膛,速度遠比普通的羽箭更快,殺傷力也更大,百步外可以一槍擊穿人的頭骨。”
顧淵原本從未用過火槍,也就是剛剛在兵部時,大皇子親自向他示范了一二。
這上手果然不難,熟能生巧,難怪顧淵曾聽上峰說:“在戰場上,訓練一個士兵用火槍,遠比訓練一個弓箭手要簡單的多。”
他說得相當仔細,顧燕飛也聽得聚精會神,頻頻點頭,興致勃勃地摸著下巴問道:“大哥,我可以試試嗎?”
這名為“燧發槍”的火器倒是有點像曜靈界的低階靈器,就是威力聽起來比靈器要小太多了。
她只是稍微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就已經看明白了這玩意的利弊,比方說,火藥燃燒能產生強大的推力,推動彈丸發射,恐怕也會同時影響燧發槍的準頭。
不過,燧發槍在這個小世界裡,怕是一種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