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儉讓事先並沒有打招呼。他上門的消息傳到李儷君耳朵裡的時候,她正帶著秋香與呂四運兩人在光頭山上修煉呢。
二紅在紫雲山房裡支應著,一邊招呼李儉讓先到客院休息,一邊借口小娘子今日去了後山,先把李儷君不在主宅的事實搪塞過去,然後飛快地朝李儷君這邊發飛信。
李儷君看著秋香與呂四運二人正在緊要關頭,根本沒辦法隨自己離開,只能把鑽地鼠留下來給他們做個警戒,再留下瀚海提燈,然後在山洞外圍設置了三層防護陣,才急急離開了。
因為沒有瀚海提燈隔絕寒氣,回來的路上她還扛著極寒的靈氣跑了一段路。若不是她如今修為已經大為提升,又習慣了在光頭山一帶活動,身上的法衣還加強了禦寒的功率,還真有些扛不住。可她也沒辦法,她都有些受不了這一帶的寒氣,更何況是秋香與呂四運兩人?不留下瀚海提燈,他倆只怕除了山洞內有防護陣的范圍,哪兒都去不了。萬一遇上什麽危險,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真的往外跑了,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凍僵當場了。
李儷君急速趕回到紫雲山房,尋了個隱蔽處換上家常冬衣,然後一個人走進了主宅,假裝是剛剛從後山回來。
二紅迅速迎上來,把情況向她做了匯報,主要就是說明李儉讓是因為什麽才會忽然上門的。
李儷君不由得有些無語。李玳近來是怎麽回事?當初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確實對這個父親做了點手腳,讓他變得脾氣暴躁了許多。可這種法術是有時間限制的。她離家超過一個月了,沒有了後續的動作,李玳早就擺脫了她的法術影響,按理說沒理由再暴躁下去才對。更何況,他如今的傷勢也大半痊愈了,只要拄著拐杖,又或是叫人拿肩輿抬著,在隋王府裡也可以隨處走動。他還有什麽可發脾氣的?因為霍國長公主想接裴王妃回娘家休養些時日?裴王妃平日裡也很少跟他見面,基本就躲在東院裡“養胎”,三五天才會在西院裡露一回臉。她回不回娘家,對李玳又能有什麽影響呢?為了這點小事,犯得著大發雷霆?
李儉讓顯然也無法理解父親的想法,對著小妹沒少訴苦。李儷君看他神色憔悴,就知道他近日確實被折騰得不輕。雖然他忽然上門打斷了她本來的修煉計劃,但看在他也很可憐的份上,李儷君還是原諒了他。
李儉讓自己倒是有些過意不去,知道自己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上門,必定給小妹添亂了。他也很關心小妹在這寒冬臘月裡一個人跑到後山去,是不是太過粗心大意,不知照顧自己?不是說小妹前些日子為了父親四處奔波祈福,都累病了嗎?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養病呀!為什麽還要跑到後山去?後山有什麽吸引人的呢?
不過……小妹不是生病了麽?怎的看起來臉色挺紅潤的樣子。這個氣色看起來可一點兒都不象是病人呀!
李儷君淡定地表示:“剛剛得了信,我就從後山趕回來了,興許是走得急了些,因此臉都紅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面色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白晳,仿佛之前顯露的好氣色當真只是暫時的假象而已。
不等李儉讓對此作出任何反應,李儷君就搶先轉移了話題:“阿耶為何會對裴王妃要回娘家一事表現得如此生氣?平日裴王妃在東院養胎,每天在西院都露不了一次面,阿耶也沒覺得怎麽樣,忽然如此大發雷霆,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裴王妃這一胎懷得不大安穩,倘若回了霍國長公主那兒,能有所改善,對她腹中胎兒也是件好事。阿耶難道不希望裴王妃能生下一個康健的孩子嗎?”
李儉讓被小妹幾句話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再關注她的氣色了:“阿翁也是這麽說的,因此反覺得阿耶大驚小怪。阿耶則覺得……繼母在這時候回娘家小住,叫外人知道了,還以為他養活不了妻子呢,會笑話他。其實誰會拿這種事說閑話呢?宗室裡的女眷,懷了身孕後就回娘家小住的也大有人在,只要不做什麽出格的事,誰也不會亂嚼舌頭,天知道阿耶怎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李儷君問了一個有點敏感的問題:“近來大姐和三姐過得如何?她們有沒有在阿耶面前談論裴王妃回娘家休養的事?”
李儉讓頓了一頓,敏銳地領會了李儷君的言下之意。他很想否認這件事跟胞妹有關系,但又沒辦法打包票——他平日不住西院,除了每日在父親面前侍疾時,會見到弟妹們,對胞妹的生活其實一無所知。而他也很清楚,胞妹對繼母心存怨恨,平日裡沒少說她的壞話。若說胞妹在父親面前進了讒言,引得父親對繼母回娘家小住一事大發雷霆——不是不可能的。
李儉讓只能乾巴巴地說:“大妹平日裡也沒少挨阿耶的罵。我想她說的話,阿耶應該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李儷君也不打算逼得兄長太狠,便笑著轉移了另一個話題:“我在太平峪都聽說了,玉真長公主那兒近日來了幾位道家高功法師,其中有一位是十分有名氣的道醫,很擅長給人調理身體。玉真長公主留了客人長住。霍國長公主想必也是得了消息,才想接裴王妃回去小住的吧?她們姐妹一向親近,若是霍國長公主要請那位道醫來家為裴王妃調養身體,玉真長公主想必是不會拒絕的。”
李儉讓點頭:“原來如此。那倒是件好事。繼母這一胎實在是多災多難。自打阿耶受傷,繼母受了驚嚇,就一直有些不好。倘若真有良醫能為她調理好身體,那對她腹中的弟妹也是有好處的。阿耶就是多心,因為旁人幾句閑話就無端猜疑。其實他要是知道霍國長公主能請到良醫,想來也不會再阻攔繼母回娘家了。”
不一定,興許他會直接把人請到隋王府來呢?因為他本人也是重傷初愈,十分需要良醫調理身體。
反倒是裴王妃本人,她這一胎說是懷得不安穩,其實並沒有什麽大礙。李儷君覺得她在人前顯露的憔悴和虛弱,大半是用脂粉偽裝出來的。倘若她真的狀況不佳,又怎能繼續執掌隋王府中饋,還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借口養胎躲在東院,多半是要避開李玳的壞脾氣發作吧?
李儷君也不揭穿這個繼母的謊言,隻微笑著對李儉讓說:“阿兄回去後,也勸一勸阿耶吧。裴王妃腹中胎兒的安危要緊。旁人的閑話,其實沒什麽可在意的。這世上總有看不得別人高興的好事之人,無事還要挑起風波來呢。真把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我們也不用過日子了。”
李儉讓歎息道:“我也不知道阿耶為何會因為楊國舅即將拜相就如此生氣。我前些天在街上遇見楊國舅,人家也客客氣氣打了招呼,只是一句話都沒多說罷了。這比從前已經好了許多,可阿耶覺得人家看不起隋王府……這是鑽了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