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儷君淡定地抬眼看了林九郎一眼:“發光?人怎麽可能會發光呢?你是不是看錯了?”
林九郎其實也說不準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畢竟他當時很快就暈了過去,興許真的是受傷時又餓又痛,才產生的幻覺呢?
可他為什麽看別人沒有產生幻覺,只在見李儷君的時候有呢?再說,當時李儷君背對著他,他壓根兒就沒看見她的臉, 也沒反應過來那就是前不久才認識的隋王府四娘子。若不是方才醒過來後,瞧見她在屋裡,他還不知道她也來了橋陵呢。
所以林九郎還是傾向於,自己沒有看錯。可他若是沒看錯,李儷君身上又怎麽會發光?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李儷君仍舊是一臉無辜的樣子,歪著頭想了想,忽然作恍然大悟狀, 笑著走到窗台邊,伸手把窗子給打開了。月光從窗外照射進屋,照在了她的袖子和裙擺上。
李儷君回過頭衝林九郎笑笑:“你當時看到的,是不是這樣的光?”她把自己的衣袖放在月光下揮動,白色的衣料表面仿佛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芒。
林九郎看得睜大了雙眼:“好象……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當時他看到的光,比現在還要再明亮一點。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是因為李儷君穿著白衣白裙,在月光下才有了那個效果。如今她人在屋裡,只有一部分衣衫照到月光,自然不如在外頭看著明亮了。
李儷君笑著把窗子重新關好,悄悄兒地把給自己衣袖打光的法術給撤了,方才走回到榻邊,對林九郎道:“這也是湊巧了,我身上有重孝,因此穿著白色的麻衣。今晚的月色又格外好,月光照在白衣上, 才象是發光似的。別人不象我這樣穿,因此你就沒察覺。人怎麽可能會發光呢?會發光, 那不是成神仙了?”
林九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承認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李珅已經結束了與林四郎和那位守陵長官的對話,走到他們身邊笑問李儷君:“尋常的白衣在月光下也不會象是發光一般,你這料子莫非又是趙陳記出的新品?先前趙陳記的崔掌櫃送今秋的新料子到我們鄒王府時,可沒提起這一茬。既有好東西,怎能忘了長年熟客呢?”
李儷君苦笑道:“趙陳記但凡出了新品,都是我娘和我先試用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送來的,日常誰會拿白色麻料做衣裳穿?因我如今有重孝在身,乳娘才會把壓箱底的料子翻出來給我做衣裳。若不是林九哥提起,我還不知道它在月色下是這樣的呢。只是如今趙陳記也是亂糟糟的,哪裡顧得上新品?等事情料理清楚了,果真有好料子,我肯定不會忘了太叔祖一家的。”
李珅關心地問:“趙陳記出什麽事了?”當初陳翁去世,趙陳記雖有過些許動蕩,也很快平靜下來,從沒影響過日常經營。可如今聽李儷君的口氣,這回陳氏去世,趙陳記竟是連正常的經營都無法維持了?
李儷君歎道:“我娘剛去的時候,小楊氏和她兄弟楊鑠就聯合了陳家幾個旁支的長輩,借口要代我打理我娘的嫁妝私房,想把趙陳記搶過去。嬤嬤們攔著, 還被他們捆起來逼問契書與帳簿何在呢,幸得阿婆及時發現救下,又把陳家人趕走了。可趙陳記的掌櫃夥計當中,還真有被他們說動的,有人想要改投陳家其他人,有人想要帶著鋪子投奔楊家姐弟,還有人有意改投別家權貴門下。楊家姐弟出事,這些人就被晾在中間了,不上不下的,抱不上別家的大腿,也回不到趙陳記來,因此一片混亂,還不知要幾時才能平靜下來。”
李珅若有所思:“怪不得……當初我就聽說過,隋王嬸把陳家的人給送官了,心裡還納悶,你娘才去世,隋王嬸怎麽就跟親家起了嫌隙?原來竟是楊氏姐弟搞的鬼!趙陳記的人若真個曾經叛主另投,還是投的仇家,那即使他們如今沒投奔成功,人也不能再留下來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們一旦有了異心,天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背叛主家?還不如早些把人打發走的好。”
只是這些人不是一個兩個,還在要緊位置上,一下子全都打發了,趙陳記的日常經營肯定會受到影響。
李儷君歎道:“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跟嬤嬤們商量,是不是把趙陳記和其他產業都重新整頓一下,關掉一部分的店鋪或作坊?哪怕少賺一點錢,隻圖一個日後安穩就好。畢竟我這個年紀,實在沒辦法親自打理產業。如果把生意交到別人手裡,又怕那人不可靠。與其叫別人敗壞了外祖的心血,還不如我親自結束它。”
李珅聽得唏噓不已。作為陳翁好友鄒王的孫子,又曾經向陳翁請教過經營之道,他心裡清楚陳翁與陳氏父女倆曾為趙陳記付出了多少心血,就這麽結束經營,也未免太過可惜。
可李儷君說得有理,她一個小女孩要打理這麽大的產業,實在太不現實了。而隋王府的人,從隋王到嗣王李玳,都不是擅長庶務者,竇王妃又不是親祖母。倘若將來李玳新繼室進門,恃寵接手這份產業,那今後趙陳記的歸屬就真的說不清了!
小楊氏不就打過趙陳記的主意麽?只是被竇王妃阻止了而已。若不是她很快就罪行敗露,只怕還要繼續算計這份產業呢。將來嫁進隋王府的新人未必不會有同樣的想法。李儷君不想把外家的產業拱手讓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對此,李珅只能表個態:“將來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跟珅叔開口。我們兩家不但是同宗同族,情份更是不一般,你可別跟我客氣。我阿翁阿耶阿兄若在此,定然也是這麽說的。”
李儷君笑著向他行禮:“多謝珅叔。日後若有需要,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
李珅點頭,面上依然愁眉不展。 他是真的在為李儷君將來擔心。即使結束了趙陳記,李儷君依然坐擁大筆財富。她才九歲,沒有母親護持,父親又不可靠,祖父母皆隔了一層,外家已無至親,她真的能保住這份財富,平安長大嗎?李珅覺得,他們鄒王府得替孩子多考慮一下才行。
鄒王府隨從的到來打斷了李珅的思考。先前派往客店報信的人,已經依照他的吩咐,把馬車趕過來了,可以將林九郎送往客店去。時間已晚,奉先縣城早已關了城門,要進城去林四郎的宅子,也得等到天亮之後。
眾人小心將林九郎挪到了馬車上,李珅又讓李儷君也一塊兒上車。夜涼風大,小孩子自然是坐車比騎馬更安全溫暖。李儷君沒有回絕,就這麽帶著二紅登上了林九郎所在的車廂。
林九郎衝李儷君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李儷君見其他人都在車廂外說話,便趁機小聲問了林九郎一個問題:“林國公有心謀取劍南節度使之位,他的信心從何而來?是走了誰家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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