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景宣帝真的很防著他們,放他們獨自去南疆,比去邊關采藥更不放心。
也是,去邊關是她與梁王,衛廷是立了軍令狀去殺赫連鄴的,景宣帝當時並不覺得這樣的安排能構成任何威脅。
誰曾想她在邊關招兵買馬,衛廷也上陣殺敵立下戰功,就連被派去充當門面的秦滄闌也在梁王的首肯下恢復了元帥之職。
景宣帝開始坐立難安了。
“偷偷去還是光明正大地去?”蘇小小問。
衛廷道:“既不偷偷摸摸,也不張揚,不與朝廷相乾,隻以遊歷的名義去南疆。”
南疆對於外來者並無太多限制,到了邊境,去衙門交上一筆定金再填寫幾份公文,按下手印即可入關。
蘇小小道:“何時出發?”
衛廷道:“明日一早。”
蘇小小古怪地問道:“這麽趕?”
衛廷淡淡說道:“金鑾殿那一位怕夜長夢多,想盡快得知我爹的下落。”
蘇小小又吃了一口銀耳羹:“就不知他安的什麽居心。”
衛廷頓了頓,說道:“吃完了你先睡,我去看看爹和舅祖母他們。”
老侯爺與蘇淵他今日見過了,可蘇承、蘇老夫人與陶氏還尚未拜見。
其實事出突然,不去也情有可原,她爹舅祖母他們不會怪罪衛廷,可衛廷執意要去,從某方面來說也代表了對她家人的重視。
“我睡不著了,我陪你去吧。”正好,她也有事找蘇煊。
二人去了護國公府。
蘇二狗睡了,蘇承還在練武。
從前在鄉下渾渾噩噩的,來京城後,尤其閨女嫁人之後,蘇承感受到肩上的擔子了。
他要把護國公府扛起來,不再讓他爹和閨女受累。
“爹。”
衛廷與蘇小小走了過去。
蘇承收了紅纓槍,驚喜地看著二人:“大半夜的你們怎麽來了?”
蘇小小笑道:“來看看爹。”
蘇承語氣責備地說道:“明早來啊,多晚了還不睡,女婿還受著傷呢!”
嘴上這麽講,看見閨女與女婿的高興是蓋不住的。
衛廷溫聲道:“我沒事了,我們今晚是來和爹辭行的。”
蘇承臉色一僵:“又要走?”
衛廷將南疆一行的事兒說了。
蘇承白日裡倒也聽同僚提了早朝的事的,他猜到他們會去南疆,可沒想到這麽快。
“這……”他心中千言萬語,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爹,我來拿。”衛廷替他把沉甸甸的紅纓槍拿了過來,放到一旁的兵器架子上。
三人圍著石桌坐下。
蘇承一言不發。
蘇小小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爹。”
蘇承難過地說道:“都是爹不好,爹早些年……再勤奮些……不荒廢自己的武功……興許如今就能派上一點用場……”
蘇小小輕聲道:“爹,你把我和二狗養這麽大,已經很不容易了。況且你也沒荒廢自己武功啊,你經常偷偷在咱家後頭的林子裡練武,胸口碎大石,徒手劈板磚,我都知道。”
蘇承噎了噎。
啊,好丟臉。
對蘇小小而言,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手被廢了也沒放棄一身武藝,沒有師父,就靠著自己東一榔頭西一錘的偷師,來了京城之後才正兒八經地跟著祖父與舅祖父習武。
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經很厲害了。
二人陪蘇承說了會兒話。
蘇承這麽擔心她,懷孕的事蘇小小決定回來再告訴他,免得他更放心不下。
二人又去了看了熟睡的蘇二狗,衛廷留了一封信。
隨後二人去了鎮北侯府。
蘇老夫人歇下了,蘇淵與陶氏以及幾個表哥也去睡了,老侯爺把衛廷叫去了書房,蘇小小則去了蘇煊的院子。
“四表哥,你睡了嗎?”
“進來吧。”
蘇煊說。
蘇小小推門而入,蘇煊點了油燈。
蘇小小看著他齊齊整整的衣裳,不由地問道:“你沒睡啊?”
黑燈瞎火地坐在屋裡,什麽癖好?
二人在桌邊坐下。
蘇煊給蘇小小倒了一杯溫水:“這麽晚了,找我有事?”
蘇小小接過來喝了一口:“南疆來找大周提親了,想求娶一位大周的公主,不知此事你可有耳聞?”
蘇煊道:“晚飯時聽爹提了幾句。”
蘇小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說怎麽就這麽巧,被那位說書先生言中了呢?”
蘇煊安靜一笑:“是啊,真是巧。”
蘇小小看不出任何破綻,也是,想在特務頭子的臉上找破綻,與在油鍋裡找水差不多。
蘇小小打消了試探他的念頭,直言道:“我要去南疆了,臨走前想拜托四表哥一件事。”
“你說。”
“替我護一個人周全。”
“誰?”
“惠安公主。”
蘇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溫水,輕輕地喝了一口,說道:“我只是一介書生,哪兒來的能耐保護皇族的公主?我恐怕連他身邊一個護衛都打不過。”
蘇小小看著他道:“四表哥隻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蘇煊風輕雲淡地說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蘇小小對著門口大聲道:“舅祖父!四表哥逃唔!”
蘇煊反手捂住了她的嘴,閉了閉眼,道:“別喊了,我答應就是了。”
蘇小小把他的手拿了下來,莞爾道:“不能讓她少一根頭髮哦。”
蘇煊無奈扶額:“知道了。”
蘇小小雄赳赳地出了蘇煊的院子。
忽然,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想找人保護你朋友,幹嘛不找我呀?”
蘇小小舉眸望去,就見蘇璃躺在一根樹杈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這家夥,原來一直在偷聽,這兒到院子的距離可不短,小子耳力不錯啊。
蘇小小淡淡一笑:“你很厲害嗎?”
蘇璃哼道:“家裡的幾兄弟裡,除了大哥,屬我的武功最高!你找誰不好,偏找四哥,他根本就不會武功!”
不過那家夥有錢,可以花錢雇高手。
想到這裡,蘇璃有些幽怨。
蘇小小納悶道:“四表哥為何不習武?”
蘇璃道:“他習不了,他五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高熱了三天三夜,醒來就壞了根骨,再也無法習武,就算勉強可以學一些招數,但卻練不出一絲內力。家裡為了給他治病,訪遍名醫,還把他送去南方的外祖家住了好幾年,也只是勉強保了命。”
蘇小小若有所思:“這樣啊。”
蘇璃側了個身,單手支頭望向蘇小小:“你現在明白為何我四哥一心念書了吧,他只有文官這一條路走。”
蘇小小摸了摸下巴,特務頭子居然不會武功,真是太可惜了。
蘇璃挑眉道:“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去保護你朋友啊?兄妹一場,就收你一千兩好了!”
月黑風高。
蘇煊穿著披風,熄燈出了屋子。
他來到侯府後山的小池塘邊。
池塘的水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清輝。
忽然,一隻飛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取下紙條,放飛了鴿子。
當看完紙條上的內容,他安靜溫潤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絲冷芒:“南疆!”
他揮手拍出一掌。
夜色如水,萬籟寂靜。
他轉身,面無表情地沒入夜色。
在他身後,池塘的冰層嘎嘣咧開一道口子。
嘣!嘣!嘣!
厚厚的冰層不斷裂開,頃刻間裂縫蜿蜒了整片冰面。
最後嘭的一聲,整個冰層轟然炸開,池塘的水猛地沖向高空,沖出了瀑布一般可怕的水幕。
可以為四表哥求個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