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衛六郎一直活在無盡的掙扎與苦痛中。
他時常在想,為什麽祖父與父親哥哥們都死了,只有自己茍延殘喘地活著?
剛剛斬落莫歸遠頭顱的一霎,他的確得到了解脫,可心裡有一塊空落落的地方,怎麽也填不滿。
可就在衛曦月抱住他的一霎。
他被救贖了。
他看著懷中的小家夥:“曦月,知道我是誰嗎?”
“六叔。”衛曦月說。
衛六郎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衛曦月說道:“曦月想吃蓮子,六叔不在,沒人給曦月摘蓮子了。”
衛六郎抱緊了她:“好,六叔給曦月摘。”
山谷之中,一場惡戰也剛剛結束。
秦家鐵騎所向披靡,再加上有秦滄闌坐鎮,白蓮教大軍被打得落花流水,莫歸遠多年謀劃,終在這一刻宣告終結。
人固有所長,莫歸遠擅長心機、擅控制人心,但對於練兵,與別人比不知如何,在秦滄闌面前終究是差了些。
白蓮教的主要危險不在於軍隊,而在於不計其數的教徒,一旦莫歸遠發號施令,民間極有可能出現多處暴動,這才是莫歸遠的終極手段。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提前扼殺,堅決不給莫歸遠製造動亂的機會。
事實證明,他們做到了。
秦滄闌留了副將善後,他則騎著馬去找寶貝孫女。
老侯爺也要去。
秦滄闌嘆道:“你傷成這樣了,還是歇會兒吧。”
“你不也受傷了?”老侯爺不依,非得也一塊兒前去。
秦滄闌道:“你這老猴子倔得很!”
二人尋到蘇小小時,蘇小小剛給衛廷縫合完最後一處傷口,尉遲修不在,他去追殺莫歸遠了。
二人看著慘不忍睹的衛廷,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這小子為了殺莫歸遠,也真是拚了。
老侯爺四下一看:“莫歸遠呢?他不會……逃了吧?”
蘇小小篤定地說道:“他逃不掉。”
梨花巷附近,京兆府被嚇得六神無主。
他是判官,見過無數兇案,但光天化日之下,甫一見到如此可怕的屍體,真的很嚇人好麽!
京兆府趕緊讓官差把現場保護起來,把衙門的仵作也叫來。
他有種預感,自己遇上了一樁大案!
又要升官了有木有!
秦滄闌將蘇小小與衛廷送回京城。
“確定不去欽天監嗎?”秦滄闌問。
蘇小小坐在馬車上,答道:“不必了,去醫館。”
莫歸遠已死,白蓮教的探子群龍無首,不會再對他們構成威脅。
何況衛廷傷得這麽重,需要大夫時刻看護,去醫館是最佳選擇。
秦滄闌看了眼第一堂,對蘇小小道:“伱和衛廷先進去,我把老猴子……咳,你舅祖父送回侯府了再過來看你。”
蘇小小點頭:“嗯!”
衛廷被阿中與小韋子用擔架抬進了醫館。
這回不是裝受傷,是真受了傷。
孫掌櫃看著被綁成大粽子、恨不能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衛廷,簡直有些不忍看。
“太慘了太慘了……怎麽弄成這樣?不會鬧出人命吧?哎呀,那小蘇豈不是又要守寡?以後嫁不出去了怎麽辦吶?”
他剛說完,一轉頭,門口嘩啦啦地排起了長龍。
隊首之人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孫掌櫃,你看我可以嗎?”
孫掌櫃:“滾!”
阿中與小韋子將衛廷抬進了蘇小小的房中。
小韋子眼眶紅紅的:“大東家……姑爺他……”
阿中打斷他的話:“姑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小韋子忙擦了淚。
阿中比他年紀大,性子更沉穩,他對蘇小道:“東家,我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們一聲。”
“好。”蘇小小應道。
二人出去後,蘇小小給衛廷掛上吊瓶。
有人扣響房門。
“進來。”蘇小。
衛六郎邁步走了進來。
他已換下染血的衣衫,重新戴回面具。
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整個人的氣場與早先大不一樣。
就像是……心底的某個沉重枷鎖被打開放下了。
他不再是籠罩在陰霾中,他走到了陽光之下。
他來到床前,看了眼渾身纏滿繃帶、氣息虛弱的衛廷,張了張嘴,問道:“小七他……”
蘇小小調了下吊瓶的滴速:“傷勢處理了,血也止住了,但具體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她轉頭看向衛六郎,“莫歸遠死了嗎?”
“死了。”衛六郎說,“我親手殺的。”
“那就好。”蘇小小點點頭。
衛六郎見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驚訝,不由地問道:“你知道莫歸遠會來找我?小七和你提過了?”
蘇小小搖搖頭:“他沒和我提過他的計劃。”
要是提了,以衛廷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偷偷尾隨他去誅殺莫歸遠,他不想讓她承擔那份兇險。
“那你……”衛六郎不明白,她是怎麽猜到的。
蘇小小回憶道:“在鄉下的時候,快過年了,有一次我們在家裡做年貨,衛廷負責切面片,他切的面片每一塊都一模一樣,我問他刀工為何這麽好,他說練的,就算是刺中要害,可偏一寸少一分,都殺不死人。”
衛廷很清楚如何殺死一個人。
假死瞞不過他的眼睛。
當一個人死透之後,再厲害的救命藥也無力回天。
他是故意放走重傷的莫歸遠的。
他要莫歸遠死在衛六郎的手裡,讓衛六郎得到真正的解脫。
衛六郎其實也明白過來了,他心疼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衛廷:“小七他……會醒的吧?”
蘇小小低聲道:“我,不知道。”
莫歸遠的死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外面說什麽都有,但那自有朝廷去善後。
自打回了醫館,她便寸步不離地守在衛廷床前,時刻監護衛廷的狀態。
這是她感覺衛廷距離自己最遙遠的一次。
他明明近在咫尺,卻隨時可能撒手離開。
蘇承也過來了。
他看著再也無法回應自己的女婿,心痛得像是正在失去一個自己的親兒子。
蘇小小坐在床前,平靜地說道:“你要是醒不過來,我可就改嫁了,我認真的。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娶我嗎?遠的不提,就說這條街上的,都聽說你快不行了,每日來提親的人差點兒把門檻踏破,孫掌櫃都煩死了。”
“我倒是覺得有幾個還不錯,劉家的公子財大氣粗,張員外的兒子為人風趣,趙屠子雖是鰥夫,又帶了五個孩子,但據說十分會疼人……”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
忽然,一隻纏滿紗布的大掌抬了起來,輕輕扣住她的小後腦杓,霸道地將她按上自己的胸口。
一道沙啞而虛弱的嗓音自頭頂傳來。
“你找的都是些什麽人……是不是想氣死我……”
大家要的加更來啦!
廷哥:聽說秦滄闌活了有月票,我活了不知道有木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