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嘭

　　“走路不長眼嗎?不會先讓車過嗎?有沒點常識啊鄉巴佬”

　　十字路口，白色奔馳壓著斑馬線一陣刹車，嘭的一聲，一名男子跌坐地上

　　一個膀大腰粗的肥胖女子，下車便罵。

　　馬路中間橫躺著一名男子

　　雙腿酥麻消退，他掙扎著爬起身，右眼視線一片模糊。

　　摸了摸右眼上方，一看滿手血跡

　　聽著胖女人尖酸刻薄的叫罵

　　左手撿起地上掉出口袋的手機，屏幕完好

　　“喂您好，雲安市交警支隊嗎?商業街創業大廈樓下十字路口發生一起交通事故，我是傷者。”

　　“好的，請您原地保持身體的姿勢，避免傷口二次傷害，我們會盡快……”

　　嘟

　　掛了電話，李良一臉平靜的蹲著，左手一張張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喲，還有心情撿東西呢，你犯事了你知道嗎?你看看你看看，這麽大一個凹陷，你賠得起嗎你?”

　　胖女人看著男子沒理她，愈發氣憤，手拍車蓋砰砰作響，看了眼車標下方的兩道凹痕，口中唾沫飛濺

　　“咳呸，死窮鬼”

　　說著坐進車裡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吹了吹路沿，一屁股坐下，摸出一根煙，李良臉色平靜，看著馬路對面圍觀的人**頭接耳

　　嗡嗡作響的耳中傳來隱約的議論聲，低頭吐了口煙

　　嘴裡一股鐵味

　　咳啐

　　地面上口水夾雜著血跡

　　“給你，擦擦吧”

　　肩後神來細嫩的手，捏著一小包紙巾

　　“謝謝”

　　李良抽出兩張，輕輕擦了擦趟進右眼的液體，紙巾頓時一片鮮紅。

　　回頭看了眼，身後女孩正拉上挎包拉鏈

　　察覺視線，抬頭看了眼男子的臉，怔了怔，白裡透紅的臉露出笑容

　　臉頰兩側酒窩莫名可愛。

　　嘟嘟

　　嗶卟嗶卟

　　沒過五分鍾，五名騎著春風的騎警開路，後邊跟著輛救護車與一輛警用帶後箱的皮卡

　　聽見警笛的李良起身向著騎警走去

　　“您好”

　　“同志你好，你就是報警人吧”

　　騎警敬了個禮，看了看李良頭上血跡，攙著其向救護車走去

　　“先到車上包扎下傷口，一會兒可能到局子裡做筆錄”

　　接著回身對著幾位同事道:“小李小王，疏散下人群，小張你兩到那邊做下記錄”手指了指斑馬線上的白色轎車。

　　“謝謝”

　　對騎警道了聲謝，幾名白大褂攙著李良坐在小馬扎上，翻了翻醫護箱，開始消毒

　　摸了摸頭上的繃帶，獨眼龍的李良向著白色轎車走去

　　站在幾名騎警身後，看著情緒激動的胖女人

　　“啊~打人啦，救命啊，有沒有人管啊”

　　胖女人正坐在地上大吼大叫，瞥見騎警身後白布包頭的李良

　　一骨碌爬起，揮舞著沙包大的又拳，一臉凶狠衝來

　　五名騎警趕忙合力按住胖女人

　　“陳紅女士，已經警告你三次，請你配合，否則將采取強製措施，執法記錄儀將全程錄製。”

　　胖女人被死死按住四肢，背部被膝蓋壓著，宛如待宰的母豬

　　奮力掙扎了幾下，沒能動彈，大叫道“啊啊啊打人啦~~”

　　嘹亮的嗓門徹響整個十字路口，這口女高音沒當上歌唱家真是可惜了

　　“銬上帶走！”

　　一名騎警對著對講機說了會兒，

一揮手，五人推著胖女人向路邊一輛閃著燈的警車走去　　李良看了眼身後緩慢靠近的拖車，跟著坐上警車。

　　……

　　“行車記錄儀內容與道路監控都已查實，肇事人陳紅，斑馬線未禮讓行人，應負主要責任”

　　李良驗完傷，正在警局凳子等待，一名肩部掛著三道杠的大叔走來

　　拍了拍李良肩膀道:“你可以先回去了，走完司法程序，賠償款打入你預留帳號前會通知你

　　對了，以後過馬路注意著點車，安全第一。”

　　李良起身道了聲謝謝，緊了緊懷裡文件夾，走出警局攔了輛計程車。

　　“嘀”

　　“惠誠收您12，祝您一路平安”

　　掃碼下車，回到城中村簡陋出租房中，文件夾隨手放書桌上

　　一臉虛脫躺在床上，老舊的床咕嘰了一聲。

　　呼

　　吐了口氣

　　褪下鞋子襪子，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時間

　　19:21

　　穿上拖鞋，提著小桶拎著根魚竿穿街過巷，向城中村背後小河走去。

　　……

　　‘我想摸你的頭髮……’

　　次日清晨7:30

　　鬧鈴響起，隨手關掉

　　洗漱好，換上一身乾淨西裝，照了照鏡子，俊秀的臉與頭上紗布顯得滑稽

　　抱著細心擦拭過塵土的文件夾出門

　　來到公司，打卡機上摁了下食指

　　“嘀，請重新輸入”

　　嗯?

　　李良正準備轉身，回頭疑惑的看了眼打卡機

　　從口袋裡拿出包小紙巾，抽出一張輕輕擦拭打卡機按指紋的綠屏，再次按下食指

　　“嘀，請重新輸入”

　　正摸不清頭腦，身後傳來熟悉聲音

　　“李良，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部門主管喊了聲，接著走入辦公室內，門板虛關

　　李良掃了眼同事們，大家夥抬著頭神色各異小聲交流

　　見他看來趕忙低下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室內重新響起噠噠噠的鍵盤聲。

　　門板上方寫著‘運營部主管辦公室’，鉚釘掛著個塑料牌，刻著‘王青’兩字

　　李良整了整衣服，推門而入

　　“王主管，您找我。”

　　說著，順勢坐在左手沙發

　　叩叩

　　王青敲了敲桌子，靠著椅子後仰

　　“聽說你昨天過馬路被車撞了?”

　　說完，看了眼李良頭上醒目的紗布

　　李良點頭道:

　　“嗯是的，昨天下午沒來，和您通過電話的。”

　　“白色奔馳?開車的是個胖女人?”

　　“是的”

　　李良臉色變了變，點頭

　　咳了聲，王青沉默一會，拿起玻璃保溫杯喝了口

　　蓋上

　　晃蕩著水裡的枸杞

　　“今早會議期間，老總接了個電話，問我公司裡有沒有你這號人。”

　　頓了頓， 放下保溫杯

　　“剩下的你應該能猜到”

　　王青起身，在李良旁沙發坐下，放下一份文件道:“看看吧，同意就簽了。”

　　拿起手機看了眼工作群，有幾人聊的正歡

　　小崽子們，上班摸魚被我逮住了吧！

　　王青收起手機起身，握住門把的手一頓，轉頭道:“當然，你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到勞動局起訴

　　但是那樣的話，你以後的工作可就難找了。”

　　哢嚓，門板關上，門外隱約傳來王青訓斥聲

　　李良沉默了會，拿起文件看了眼

　　一份單向離職申請

　　文件右下角一個紅泥印，申請人一欄並未填寫名字

　　放下文件，李良盯著辦公室天花板的白熾燈，默默注視了兩分鍾

　　哢嚓

　　王青擰開門，回頭說了句“先在門外等會”

　　關上門，看了眼桌上翻動過的文件

　　“看來你已經決定了，希望你做好最壞的打算”

　　在辦公椅上坐下，掃了眼李良頭上的紗布，王青臉色一陣複雜，拉開抽屜，拿著一個信封放在李良身前

　　“我個人的，別拒絕，想想家裡的狀況”

　　重新坐回辦公椅上，轉身面向著牆

　　心裡歎了口氣‘老鄉，只能幫你到這了’

　　“謝謝”

　　李良猶豫了會，拿起信封，看了眼辦公椅的背面

　　擰開房門向工位走去。

　　隨著辦公室內一聲“你們幾個給我進來”

　　門邊幾名同事趕緊噤聲，收起手機魚貫而入，辦公室門哢嚓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