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雲山書院,並非謝氏祠堂,謝雲望的處罰……就留在明日初一祠堂敬香之後,再做處置。”
謝老太爺話音一落,謝雲望母親人頓時癱軟在地上。
謝雲望的父親忙扶住謝雲望的母親,將她拉了起來:“還有時間,我們今晚去求求謝二爺和謝三爺。”
聽到這話,謝雲望的母親勉強站起身來,更咽點頭。
謝雲溪看著踉蹌起身行禮的謝雲望於心不忍,轉頭同謝雲初說:“六郎,你可有辦法救一救雲望?他不是有意汙蔑祖父的……”
坐在矮凳上的謝雲初未回答,她這副身子本來就弱,今日未曾午休,又在太陽下曬了那麽久,雖剛喝了藥,可強撐著和同三房說了一會兒話,這會兒越坐身體越疲憊,實在不想開口。
救謝雲望是要救的,但
“六郎是不是不舒坦?”謝雯蔓接過元寶手中的扇子,替謝雲初輕輕扇著,滿目擔憂。
謝雲初搖頭同謝雯蔓笑了笑:“還好……”
“六郎,老太爺請您過去。”魏管事含笑過來同謝雲初行禮。
謝雯蔓有心謝雲初,想要替妹妹去回話,卻見謝雲初扶著元寶的手站了起來:“走吧……”
謝雲溪瞧著謝雲初纖瘦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他還以為謝雲初沒有資格稱之為他的對手,沒想到……是他輕狂了。
謝雲初之前船上的文章他未看,可今日的文章,他看過了。
看過便明白,他與謝雲初之間的差距,如田間土和天上雲。
或許,是他曾以為……他的眼裡不必容下謝雲初,因他不足以讓自己在意。
可其實,應是謝雲初的眼裡,從未有過他,因他不足以成為謝雲初的對手。
謝雲初立在謝老、紀京辭和雲山書院諸位先生面前,長揖行禮。
“原本,你能拜懷之為師,我謝氏一族當鄭重以待,但懷之說……拜師無定禮,心意到了即可,擇日不如撞日,六郎……今日你便拜懷之為師吧!”謝老太爺語聲如洪鍾,聽得出很高興。
魏管事已經將準備好的拜師六禮準備妥當,立在高台之下,聽到謝老太爺的話,連忙捧著六禮走上高台。
謝雲初抬頭看向紀京辭……
古槐葉縫光影搖動,光點如金屑般落在紀京辭如畫的眉目間,讓本就溫其如玉的男子越發儒雅。
“六郎……”魏管事走至謝雲初的身旁,低聲提醒。
在眾人豔羨嫉妒的目光中,謝雲初接過魏管事捧來的拜師六禮,上前在紀京辭面前跪下,奉上拜師禮。
“陳郡謝氏六郎謝雲初,今日欲拜紀先生為師,望先生不棄……指點教導。”
她垂著眉眼,目光所及是紀京辭腳下那雙銀線暗繡的鹿皮短靴。
原以為,此生老天爺憐她前世未能同紀京辭告別,今生死前許她再見他一面。
沒想到,她前世與他名為夫妻,今生與他實為師徒。
紀京辭雙手接過,擱在身旁小幾上。
看著眼前同他鄭重行叩首禮的小郎君,紀京辭從青鋒手中拿過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是一枚雕工精致的祥雲玉佩,正對上了謝雲初名字中的一個雲字。
謝雲初膝行上前,雙手高舉過頭頂,恭敬接過玉佩致謝:“多謝師父……”
紀京辭看著眼前的小郎君不由心生疼愛之意,好似……又看到了那個人。
他輕撫小郎君發頂,溫潤含笑:“為師有一故人,名亦喚雲初,她乃世上最溫厚之人,願你能如她般行正品端,來日或入仕,或從文,望你找到自己的道。”
紀京辭語聲淳淳,讓人隻覺心隙入水,溫瀾潮生。
謝雲初腦子有一瞬的空白之後,淚水險些衝出眼眶。
她低著頭……緊緊攥住手中玉佩。
她沒有那麽好,她並非溫厚之人,也沒有他說的那麽行正品端……
他是最皎潔的明月,是那樣一個清風皓月的君子!
他不知道,在父母和旁人的冷眼之中,她的心一直渾渾噩噩顛沛流離沒有歸處。
是他用溫柔和尊重,收留了她的心。
她只是藏起了她的汙垢,在他身邊盡力的……想做一個配與他站在一處之人。
她抬頭看向紀京辭,甚至萌生了想要將她重生之事告訴他的念頭。
可……這樣玄之又玄的事,他會信嗎?
即便是紀京辭信了她的話,她如今這身子羸弱又余毒未清,過了今日還不知道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陽,又要讓他傷懷一場嗎?
她垂下頭,忍著更咽應聲:“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紀京辭扶住小郎君的手臂,將謝雲初扶了起來,見小郎君眼眶似有紅潮,還未來得及問,雲山書院諸位先生就已經上前恭喜紀京辭和謝雲初。
謝氏族人也都起身恭喜謝老和謝二爺。
謝二爺尷尬起身一一還禮,心中惴惴不安朝著高台之上看去。
只見謝雲初緊攥著手中玉佩,立在紀京辭的身邊,低垂著眉眼竟瞧不出情緒來。
謝三爺看了眼自家二哥,再看向自己那病歪歪的六侄子。
絲毫沒有志得意滿,還是那副淡漠從容,寵辱不驚的模樣。
小小年紀,被紀京辭這樣的人物收徒,前程無量,竟真能如此沉得住氣。
就單憑這一點,謝三爺便覺得自己這個侄子比自家二哥強了太多。
謝三爺實在是想不通, 自家二哥庸碌平凡,怎麽這麽會生兒子?
一個謝雲霄成為長公主獨子伴讀不說,嫡子謝雲初……竟與當朝皇子同拜一師。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謝三爺心裡忍不住羨慕自家二哥,生在了他的前頭……佔了嫡長繼承謝氏大宗,連生的兒子都比他厲害,如今可以靠父親,來日可以靠兒子!
命可真好……
那日,謝雲初的被紀京辭評為“可配經傳”的文章,被學子們爭相謄抄,自然一心想要看謝雲初到底寫了什麽文章的陳文嘉也拿到了。
陳文嘉看完謝雲初的文章,莫名沉默了下來。
都說文人相輕,陳文嘉的確是清高自傲的,除了鴻儒大家和當世狀元的文章,能被陳文嘉看入眼的文章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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