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意禮看了一眼父親，跟隨秦聲走出病房。

折騰這一趟，原本矜貴優雅的美男，西服全廢了，後背還隱隱透出汗漬，可見有多狼狽。

棠意禮與秦聲平肩而行，穿過人流，站在醫院廊下，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

“秦老師，很抱歉，我之前……對你有些偏見……”

秦聲笑著接過話，說:“我承認，在機場那次，是我唐突了，應該是我道歉。”

“只是，我有點好奇，你遇見的搭訕，應該不在少數，為什麽對我的偏見那麽深?”

秦聲的問題，是個好問題。

棠意禮自己都沒有認真想過，被他這麽一問，她還真的捋了捋，第一次見面那天，秦聲倒底做了什麽?

要電話，自我介紹，好像後來還關了她的電視……

不過這好像都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問題。

絕對到不了，後面見面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的地步。

棠意禮:“應該是你的臉。”

“我的臉怎麽了?”秦聲不解。

棠意禮:“你長了一張渣男臉。”

潤澤白皙的皮膚，薄唇、桃花眼，什麽時候說話，都帶著笑意，脈脈含情，這樣的男人，一看就是高端玩家。

棠意禮:“我直覺上，不喜歡海王。後來在時裝比賽上，看見你和高老師走得近，覺得你走到哪都沾花惹草的，所以……”

秦聲無可奈何地笑:“我和高小姐不是你想的關系。”

棠意禮趕緊說:“不，不，你們是你們，不用管我，我現在覺得你人挺好的，真的。”

“讓你覺得我是好人，還挺不容易的。”秦聲輕出一口氣，“行了，我回去了，你去看看棠總吧。”

棠意禮再次道謝，補充道:“面料的樣品，我明天讓人專門給你送過去。”

秦聲點點頭。

……

秦聲剛走沒有多久，棠豐就醒了。

棠意禮有種守得烏雲見月明的感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她趕緊靠在棠豐枕邊問:“感覺怎麽樣了?”

棠豐笑了笑，蒼白的唇角，紋路都出來了。

“嚇壞你了吧。”

委屈、恐懼終於降臨。

棠意禮忍了一下午的情緒，突然就藏不住了，眼淚斷線似地滾下來。

也不知道是誰比較可憐，棠豐安慰女兒，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幫她止住眼淚。

“知道沒有爸爸的可怕，以後就少氣我幾回。”

棠意禮抽搭著:“醫生說，闌尾炎割了不會留下後遺症，以後爸爸還和從前一樣，蹦蹦跳跳，不怕被我氣。”

棠豐乾脆被氣笑。

醫生護士來例行查房，囑咐家屬要觀察排氣和通便，棠意禮點頭認真記下。

等呼啦啦的醫護人員走了，又來了另一波人。

秘書搬著棠意禮要的加濕器和其他物品來了，因為去了一趟容景公館，趙美倫自然也知道了。

她一進病房，也開始掉眼淚。

棠豐輕聲寬慰她。

棠意禮不說話，默默幫棠豐把病床搖成六十度角，讓他躺得舒服些。

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家裡的月姐來送飯，都是趙美倫安排的，清一色清淡米粥和好消化的雞蛋面食。

趙美倫:“阿梨，你先回去吧，明天你還要上課，晚上我留下陪著棠先生。”

棠意禮不同意:“我爸病了，我怎麽放心，上課可以請假，不耽誤的。”

還是棠豐堅持，道:“也不是什麽大病，三五天就出院了，你就別耗在我這了，要是課程不耽誤，你就幫我多去公司看看，我病倒，突然撂下那麽多事，怕生意亂套呢。”

“戴寬、周鑫他們別看年紀大，

沒個主心骨不行，你去盯著點，我也放心。”棠意禮拗不過，隻得答應。

確實，醫生也說了，住院三五天，家裡靜養還得一個月，棠豐身體才能徹底恢復，而公司裡的事，上萬張嘴要吃飯，總要有人頂上。

棠意禮:“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棠豐衝女兒點點頭。

趙美倫瞥了棠意禮背影，默默把放涼的粥，捧在手裡，在病床邊坐下來。

棠豐剛要伸手，趙美倫說:“你別動手，我喂你。”

“我又沒有七老八十。”

棠豐雖然這麽說，卻還是讓趙美倫來。

她低眉一杓一杓攪動，十分有耐心，等到熱粥溫度剛好變溫，她再送進棠豐口中，偶有一下溢出嘴角，她都用紙巾輕輕幫他拭掉。

晚霞正好，從窗外的城市樓宇見，透過來，帶著朦朧光暈，正好籠在趙美倫的手腕上，她那樣的年輕纖細，卻在服侍自己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

棠豐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虧欠這個妻子，“……那天，其實是我的錯。”

趙美倫忪怔，想了一回，才明白他在說兩人之前的事。

隨後，她溫柔搖頭:“那不是錯，是我們美好的相遇。”

……

半年前的冬夜。

棠豐應酬出來，喝了不少酒，看見女兒的車停在飯店外， 以為是棠意禮來接自己回家，便遣走了司機，上去敲車窗。

窗子搖下來，露出一張掛著眼淚的小尖臉。

棠豐一愣，這才想起，這輛奔馳車，是李驕陽送給棠意禮的，兩人分手，車子早就還回去了。

現在車裡坐的女孩子，應該就是女兒和李驕陽分手的原因。

棠豐對年輕人的事，不想多做評價，只是致歉道。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你是棠意禮的爸爸，棠叔叔吧。”

棠豐停住虛浮的腳步，沒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是令事情有點尷尬。

他說了句，我是。

沒想到趙美倫哭得更厲害了。

“都是你家棠意禮，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仗著自己家裡有錢，在學校排擠我，這也算了，我好不容易談了一個戀愛，她就說我是小三，可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李驕陽有女朋友。”

“等我知道了，就跟他分手了。”

“棠意禮還想我怎麽樣呢?”

棠豐站在車下，一時無措，他也不知道自己女兒做了什麽，讓人家哭得這麽難過。

但別人家的孩子，來找家長告狀，棠豐作為長輩，總要表態。

“我家阿梨脾氣壞，我是知道的，你也別哭了，回頭我和她說，不讓她欺負你。”

趙美倫搖頭:“棠意禮不會聽的，她只會變本加厲。”

棠豐:“那你就來告訴我，我教訓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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