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棠意禮才注意到，餐廳裡都是一對對的小情侶，無一例外，只有她，站著最好的位置，卻是孑然一人。

　旁邊偶有目光，掃到她這桌，都帶著點好奇的意味。

　期待已久的焰火表演，頓時讓人覺得索然。

　棠意禮想離場了，起身，彎身剛要去取座位上的皮包，就看見腳下，松軟的地毯上，出現了一雙皮鞋。

　視線沿著往上，是穿正裝的荀朗。

　他從來沒有這麽正式過，皮鞋、深色西褲、煙灰色的襯衣，幽暗地燈光下，有種不可親近的清貴之感。

　他眼中映著窗外的星芒:“抱歉，我來晚了。”

　“唰！”

　“哇……”

　隨著第一支冷焰在空中炸裂，餐廳裡發出輕輕的驚歎之聲。

　棠意禮也覺得，有什麽在心頭炸開，溢出濃濃的眷戀，合身抱住了荀朗。

　她有點想哭，又有點失而復得的確幸。

　棠意禮抱著那蓄力勁窄的腰身，被熟悉的味道縈繞，鼻音濃重。

　“只要，只要你來了，什麽時候都不晚。”

　窗外的焰火，一泄而出，劈裡啪啦的爆破聲，從腳底直入雲霄，然後在眼前炸開，棠意禮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美。

　一朵朵傘狀的光芒，散開散開再散開，前一陣焰火未散，後一波就以光速補位，密密實實點亮了一片天幕。

　兩張椅子，並排朝外擺放，荀朗擁著棠意禮，隔著綠植，把這一處圈成私密空間。

　棠意禮軟糯地靠在荀朗懷裡，“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荀朗:“嗯。”

　棠意禮半直起身體，看著荀朗，他的動作，都帶著溫柔寵溺。

　修長的手指，伸到褲子口袋裡，拿出一隻小盒子。

　紅色的皮質外觀，合掌的大小，十分精巧。

　棠意禮心頭再次滲出甜意。

　“生日快樂。”

　荀朗眉眼低垂，攏著棠意禮的肩膀。

　棠意禮接過來，甜蜜仰頭笑了一下，鄭重打開。

　是一隻胸針。

　一顆梨子形狀的胸針，鑲嵌了淡黃色的彩寶，像一隻熟透的酥梨。

　俏皮如本尊。

　棠意禮說，謝謝，然後快樂地，把它別在淺藍色襯衣的領口處。

　她重新依偎到荀朗懷裡。

　他們誰都沒提三天前的事。

　今天是棠意禮的生日，只有這一件，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天空綻放最絢爛的花朵，這樣壯觀、不惜財力的燃放，每分鍾以六位數計算，足足燃放了半個小時。

　餐廳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周圍人恢復交談，人人都在討論剛剛的焰火表演——

　“官方說只有十分鍾的，想不到放了這麽久，不枉我早早訂到了位置，不虛此行啊……”

　“是啊，比我去年在國外跨年看的，還要壯觀……”

　棠意禮收回目光，看身邊的衣冠整齊的男人，笑著說:“今年跨年，咱們再找個地方看焰火吧?”

　荀朗溫柔地笑了笑。

　視線掃到桌上的酒瓶和單隻的酒杯，他問:“晚上沒吃飯。”

　棠意禮點頭，也問他:“你吃了嗎?”

　荀朗說，沒有。

　“那正好，咱們一起吃，還沒到十二點，我的生日還沒過。”

　想到就做，棠意禮招手叫來侍應生，對著菜單點了幾樣，“麻煩快點上菜。”

　侍應生躬身下去。

　荀朗不來，她都沒覺得餓，現在他就坐在對面，含笑望著她，棠意禮覺得自己的心情和胃口，又活了過來。

　菜很快上齊。

　只是沒有蛋糕，不過也沒關系。

　只要荀朗在，吃什麽都是大餐。

　棠意禮的是惠靈頓羊排，荀朗的是檸檬三文魚。

　這一次棠意禮很注意，再三問了荀朗是否忌口，得到他“沒關系”的回答，她才放心提起刀叉。

　大體來講，菜品口味，比不上環境，不過棠意禮還是吃得很香，期間，她還問荀朗，“你的好吃嗎?”

　她鼓著秀麗的腮幫子，躍躍欲試的樣子，像隻貪吃的松鼠。

　荀朗把盤子轉了一下，把沒碰過的部分，朝向棠意禮。

　“你要不要嘗嘗。”

　棠意禮早有這個意思，得到允許，一點不客氣，微微前傾，伸出餐刀切下一塊，再用叉子叉起。

　肌脂均勻的魚肉，直接送到口中。

　她吃飯的樣子，極好看，小嘴閉緊，好像怕入口的食物跑掉一樣，慢慢咀嚼。

　“好吃。”

　她點著頭，暗自決定，下次荀朗過生日，她還要來這家餐廳。

　從餐廳出來，已經十一點半了。

　如果不是人家要打烊，棠意禮還想在那裡坐到十二點，跨過今天。

　“那裡的景觀是真的好，”她對荀朗，沿著馬路，慢慢地散步，“像坐在山頂一樣，搞得我還挺想去爬山的。”

　棠意禮從來想一出是一出，荀朗今晚特別想縱著她，問:“那去爬山?”

　“這個時間嗎?”

　棠意禮想了一下，北市最好的山，就是西山。

　“西山公園早就關門了，爬不了吧。”她說。

　荀朗:“西山公園旁邊，修了幾處建築，有公路直通山頂，現在可以開車過去。”

　“真的嗎?！”

　荀朗看著她，目光輕柔:“真的。”

　說走就走，可能是這世界上最酷的事。

　荀朗還是開著隊裡的那台老爺車，棠意禮坐在副駕駛上，搖下車窗，感受溫熱的夜風，等進了西山林區，氣溫瞬間降了下來。

　月亮如泄銀，灑在綠意重重的樹影之間，溫柔愜意。

　棠意禮乾脆把車窗徹底降下來，趴在窗邊，“這條路，好像是你們山中訓練基地那條。”

　她認了出來。

　荀朗也沒否認。

　兩人經過哨卡，繼續沿著盤山路，往上開，沿途建築，越來越少，一路到頂，好像來到了無人之境。

　頭頂一彎月亮，地上一張木長椅。

　他們兩人停好車，坐在長椅上，看著觸手可及的天空，和腳下塵囂，有種驚心動魄之美。

　這一刻，根本不需要有交談，就已經是最好的互動。

　誰也不說話， 就這麽相擁著，一邊取暖，一邊等著日出。

　也不過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轉眼就到了。

　一輪紅日，宛若燒紅的圓盤，從雲層中間，破空而出。

　棠意禮早已醒來，忍不住低低呼喚。

　“好漂亮啊。”

　荀朗就在那時，忽然摟緊她的腰，低頭看著她。

　棠意禮亦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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